隋唐係列十八：穆宗為政之二：唐穆宗貶斥令狐楚與縱情奢侈聲色

元和十五年即公元820年春正月二十七（庚子）夜晚，唐憲宗李純駕崩。閏正月初三（丙午），太子李恒即位成為史上的唐穆宗。

五月初二（癸卯），唐穆宗下詔說：“因為國用不足，全國的兩稅、鹽利、榷酒、稅茶，以及戶部闕官（估計是預留給新任官吏但因空缺而多餘的錢）和除陌（貿易稅）等錢，一並諸道雜榷稅等，應合起來送交上都（即長安）的，以及留給本州、本節度使、本道的支用錢、諸司使職掌官員的課料等錢，在每貫中除去原來的墊陌（從每貫中取出些小，但還算一貫）外，酌量抽取五十文。並委托本道、本司、本使根據數目逐個季度予以征收計算。其中諸道的錢請綱部送交度支部門收管。待到國用稍微充足時，馬上恢複舊製。在京各部官員的俸料，文官已經被抽成拿去修繕國學，不能再次抽取；武官的俸料本來就比較菲薄，所以也不在抽取之限。”

當初，膳部員外郎元稹任江陵士曹，和監軍崔潭峻關係很好。唐穆宗還在東宮當太子時，聽到宮女朗誦元稹的詩，非常喜歡。他即位後，剛好崔潭峻從江陵回歸朝廷，獻上元稹的詩百餘篇。唐穆宗問到：“元稹現在哪裏？”崔潭峻答道：“如今正擔任散郎。”夏五月初九（庚戌），唐穆宗任命元稹為祠部郎中兼知製誥。朝臣都因他是宦官的推薦進位的而鄙視元稹。剛好同僚們在閣下吃瓜，有隻青蠅停在瓜上，中書舍人武儒衡用扇子將青蠅揮走，說：“剛從什麽地方過來的髒東西，居然也匆忙地到這裏來混！”同僚看他如此諷刺元稹，都大驚失色，但武儒衡依然意氣自若。

五月十一（壬子），唐穆宗下詔說：“到景陵玄宮祭祀，理應供給千味食品。然而魚和肉豐肥鮮美，恐怕弄髒了玄宮。應當讓尚藥局用香藥代替食物。”五月十六（丁巳，《舊唐書》作丁酉，但五月無丁酉），群臣為唐憲宗上諡號為聖神章武孝皇帝。五月十九（庚申），朝廷將聖神章武孝皇帝安葬在景陵；廟號憲宗。

六月初，唐穆宗任命湖南觀察使崔群為吏部侍郎，並在別殿召見他。唐穆宗說：“朕知道當年能當上儲君，都是因為愛卿作為羽翼幫的大忙。”崔群說：“先帝的心意長久以來就看好了陛下的聖明。臣哪裏有出什麽力！”

六月初七（丁醜），唐穆宗任命司徒兼中書令韓弘為河中尹，出任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使，將他支出了朝廷。同時，安南都護桂仲武上奏，說他誅殺賊首楊清，收複了安南府。次日，唐穆宗任命金吾將軍李祐為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夏州刺史，出任夏綏銀宥節度使，取代李聽；然後任命李聽為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出任朔方靈鹽節度使；任命中書舍人王仲舒為洪州刺史、禦史中丞，出任江西觀察使。

六月初九（己卯），唐穆宗蠲除京兆府今年夏季的青苗錢八萬三千五百六十貫，並讓宰相令狐楚將修建山陵沒有用完的綾絹，根據實估價格交付京兆府，代替蠲除的青苗錢。

次日，因為修築鹽州城的功勞，唐穆宗加授邠、寧、慶節度使李光顏為特進；並因為考功員外郎兼史館修撰李翱和因酗酒鬧事被貶的李景儉關係密切，而將他貶為朗州刺史。

六月十三（癸未），朝廷將兗州的萊蕪縣並入乾封縣。六月十九（己醜），工部尚書歸登去世。

六月二十二（壬辰），唐穆宗下詔說：“帝王看重的是國家大體，關切的是天下民心。如果得到大體，國家必然趨向大和；如果失去民心，則是由於貪圖小利。何況設置官職就是為了求得大治，頒發俸祿也是為了責成立功。教化既有常規，安寧時期就應有所裁減。近來每年的經費，收入的量少，而外官的俸料，照樣收取貫錢。朕再三思考，最終還是深感不安。今年算是五穀豐登，兵戈也都偃息，自然應當克己節用，怎能將剝奪臣下俸祿作為謀略？朕臨軒感懷，實在增添了不少愧疚。今年五月下達的敕令，要求在應給的用錢中每貫抽取五十文，共計一百五十萬貫。現在決定全部停止抽取。”於是他拿出內庫三十七萬五千貫錢，交付度支使用。當初，唐憲宗在各處用兵，提擢皇甫鎛為相。他對下民橫征暴斂，結果遭到人們的痛恨，以至被譴責罷逐。到這時宰臣倡議抽貫取利，但製令下達後，人們都很不樂意。因此唐穆宗一個多月後就取消了。

六月二十三（癸巳），皇太後移居興慶宮。唐穆宗和六宮侍從在南內（即興慶宮）舉行盛大筵席。他還規定每月初一十五朔望，自己將率領百官到興慶宮上壽。唐穆宗生性奢侈，所以奉養太後尤其奢靡。從興慶宮回來後他又拐到右軍，頒給護軍中尉等人不同的賞賜。此後每三日他就要到左右軍以及禦宸暉和九仙等門一趟，觀看角抵和雜戲。

秋七月初二（壬寅），唐穆宗任命河中、晉、絳觀察使李絳為兵部尚書。七月初四（甲辰），他任命大理卿孔戢為潭州刺史兼湖南觀察使。次日，唐穆宗根據馬總的奏請，為鄆、曹、濮等州節度使賜號為天平軍。

也在七月初五（乙巳），他下詔說：“皇太後安居長樂，朝夕承顏，慈訓所加，慶感兼極。這月六日是朕的誕辰，將奉迎皇太後到宮中上壽。朕既然深感欣慰，便想和臣下同享這一快樂。這天，百官和命婦都應當到光順門進名參賀，朕將在光順門內殿和百官相見，成為永久的常規。”其實這不符合法典。次日，他又下敕說：要求在生日接受慶賀的乙巳詔書予以停止。先前，左丞韋綬奏請這麽做，但宰相們認為自古以來從未有過誕辰日受賀的禮儀，因此奏請取消。

七月初七（丁未），苑內假山塌方，壓死了民工七人。自五月初五開始一直不下雨，到這月十一（壬子）才開始下雨。

七月十四（甲寅），唐穆宗登禦新建成的永安殿觀看百戲，玩得極為歡樂，盡興後才回宮。次日，他下敕，要求今後新任節度使和觀察使在到任當天，就必須將所在地的錢帛、斛鬥、器械等數目具體分類後詳細奏聞。當天，唐穆宗臨幸安國寺觀賞盂蘭盆景。也在這天，邕管經略使楊旻去世。同時，朝廷為平盧軍新加一名押新羅和渤海兩蕃使，賜給大印一麵，允許設置巡官一人。朝廷也開始興建寶慶殿。

七月二十（庚申）夜裏，出現熒惑（火星）進入羽林的天象。兩天後，唐穆宗派人大規模裝飾安國、慈恩、千福、開業、章敬等佛寺，然後安排吐蕃使者觀看。七月二十六（丙寅），因為新建的永安殿落成，唐穆宗和中宮的貴人秘密在那裏設宴作樂，嬪妃全都參預。

門下侍郎兼同平章事令狐楚在擔任山陵使期間，他的部屬官吏盜竊官府財物，又不給工人傭金。接著他將這筆多達十五萬緡的錢作為盈餘獻給朝廷，以致民工怨聲載道。這事被揭露後，唐穆宗於七月二十七（丁卯）將他罷相，改任宣州刺史、兼禦史大夫，出任宣、歙、池觀察使。

八月初二（辛未），兵部尚書楊於陵匯總百官有關錢貨輕重的議論後認為，全國征收兩稅、榷酒、鹽利等，都是用布帛和當地特產充當賦稅，並不征收現錢，所以逐漸造成物重錢輕的現象。農民因此賤賣布帛。他請求中書門下和禦史台諸位官長重新議定財政政策，加以施行。唐穆宗同意了。

八月初四（癸酉），退休致仕的太子少傅李鄘去世。李鄘字建侯，是江夏人，北海太守李邕的侄孫。他父親李暄官至起居舍人。李鄘大曆中年進士及第，又以書判高中，授任秘書正字。後來被李懷光聘用，經累遷官至監察禦史。當李懷光占據蒲津反叛時，李鄘與母親和妻子都失陷在叛軍那裏。他擔心災禍波及親人，便騙李懷光說：“我兄長在洛陽患病，請求讓母親前往探視。”李懷光答應了，但警告他妻子不能一道去。李鄘把妻子也打發走了。後來李懷光得知，責備了他。李鄘說：“我隸屬軍籍，不能親身侍奉老母，怎能不讓媳婦跟隨婆婆前往。”李懷光也沒有理由治他的罪。當時他和前宰相高郢都在李懷光那裏，他們將叛軍的虛實以及攻取的形勢秘密告訴朝廷，唐德宗還賜手詔慰勞他們。後來事情泄漏，李懷光排列衛兵召見高郢和李鄘責問。李鄘言詞激烈，氣魄豪壯，三軍都被他的大義感動。李懷光不敢殺他們，隻是將他們關進獄中。李懷光死後，馬燧到監獄向他們致敬，上表聘他為河東從事。很快他因為進言沒得到采納，回歸洛陽休養。襄州節度使嗣曹王李皋也以禮聘請他擔任從事，並奏請他兼殿中侍禦史。後來他入朝成為吏部員外郎。

徐州刺史張建封去世時，他兒子張愔被將校所迫，繼領徐州軍務。唐德宗下詔，挑選臨難不懼的人，派他前往徐州曉諭，於是李鄘被任命為徐州宣慰使。李鄘直抵其軍，召集將士傳達朝廷的旨意，並為將士陳述禍福利害。他還卸下監軍使的桎梏，讓他恢複職位，叛亂的將士也不敢冒犯。當張愔上表自稱兵馬留後時，李鄘覺得並非詔令所加，不應當自稱留後，立即讓他刪去，然後才答應替他轉呈。回去後他升遷吏部郎中。

唐順宗登基後拜他為禦史中丞，又升遷他為京兆尹和尚書右丞。元和初年（806），因為京師多盜，他又被選為京兆尹，任上他擒奸禁暴，很有威望。很快他官拜檢校禮部尚書、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鳳翔鎮依照先例，任命主帥用的多是武將，有“神策行營”的稱號。節度使剛受命時，都必須到神策軍拜謁。李鄘受命之後，上表陳述不能這麽做的理由，唐憲宗於是下詔去掉“神策行營”的字樣，隻是鳳翔隴右節度使。沒多久，他遷移去鎮守太原，不久又入朝成為刑部尚書、兼禦史大夫、諸道鹽鐵轉運使。元和五年冬季，他出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兼淮南節度使。李鄘先前在鳳翔和太原兩鎮時，皆以剛正嚴格駕馭部下，匆忙改變舊製，因此軍心不安，所以沒多久就被調任。到了淮南幾年後，朝廷就地加他為檢校左仆射。在那裏他為政嚴格，政事得到治理，府庫糧儲也很充實。

當王師出征淮西時，鄆州的李師道和吳元濟裏外相援。李鄘發動楚、壽等州的二萬多兵馬，分別壓迫叛軍的邊境。即使開銷巨大，但他從沒向朝廷要錢。當時唐憲宗因為對淮西用兵，國用不足，所以命令鹽鐵副使程異乘坐驛馬去勸諭江淮諸道，讓他們讚助軍需費用。李鄘因為淮南境內富實，便大肆登記府庫財產，除了一年積蓄之外，其餘全都貢獻給朝廷。其他諸道因為李鄘的倡議，也都搜索財富貢獻朝廷。此後王師再無軍費匱乏的擔憂。先前，吐突承璀任淮南監軍，尊貴得寵無人可比。李鄘以剛正嚴格著稱，所以兩人也互相敬畏忌憚，沒有什麽矛盾。吐突承璀回朝後，便引薦他為相。元和十二年，唐憲宗因此內征他拜門下侍郎和同平章事。李鄘出入朝廷，曆來顯赫貴重，但平時卻不以公卿宰輔自許。這時他年歲也高，勢頭已過，所以也頗安於主持外鎮。在人們為他餞行的筵席上，他聽到音樂後流淚說：“宰相的重任，其實並非我的長項。”因此在路上走得很遲緩。到了京師，他又因病推辭，回歸私第，也沒去朝謁天子，自然也就沒有參與政事。最終朝廷同意他的辭職，改任他為戶部尚書，不久又換成檢校左仆射，兼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很快他就作為太子少傅退休致仕。這時他病故，唐穆宗追贈他為太子太保，諡號肅。

李鄘性格強硬正直，不文過飾非。他與楊憑、穆質、許孟容、王仲舒等人關係友善，都是任氣自負的士人。然而李鄘當官嚴厲苛刻，為吏全靠峻法立身，所以每到一處地方都得到治理，然而為人剛愎果決，馭下很少恩典。他出鎮揚州七年，在那裏令行禁止。逮捕鞭笞和生殺予奪，他全交給軍吏，而文職參佐則束手無策。很多居民受到非法對待，所以輿論在這方麵都他有所非議。他兒子李柱官至浙東觀察使。

李鄘死後次日即八月初五（甲戌），安南都護桂仲武的奏折抵達朝廷，連同他殺的叛將楊清首級，還說他收複了安南府。次日，朝廷賜給教坊（掌管俳優雜技和教習俗樂的部門）錢五千貫，當作放貸盈利的本錢。唐穆宗還登禦勤政樓，詢問百姓了解民間疾苦。也在這天，前江西觀察使裴次元去世。

八月初十（己卯），出現月亮蓋住牽牛星的天象。同時，同州下雪，傷害秋季莊稼。京兆府戶曹參軍韋正牧在專門負責景陵的修建期間，克扣廚房的用料，轉成私用，共計貪贓八千七百貫。石作專知官（專門負責石匠工作的）奉仙縣令於翬也克扣工錢，共計貪贓一萬三千貫。他倆也在這天被重杖處死。

八月十六（乙酉），容管經略留後嚴公素在神步和黃洞蠻人作戰，打敗了他們。

八月二十三（壬辰），唐穆宗臨幸魚藻池，並在次日征用神策軍士二千人去浚通魚藻池。

八月二十九（戊戌），他任命朝議郎、守禦史中丞、武騎尉、賜紫金魚袋崔植為朝散大夫、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次日，宣歙觀察使令狐楚被進一步貶為衡州刺史。

九月初一（庚子），朝廷將河北稅鹽使改名為榷鹽使。

唐穆宗剛過了公除（即朝廷解除為駕崩的皇帝服喪），就立即從事遊玩狩獵以及聲色，還毫無節製地賞賜。九月初二（辛醜），他在魚藻宮舉行大規模宴會和音樂，還觀賞龍舟競賽。他又召李愬和李光顏入朝，想在重陽節那天大宴群臣。拾遺李玨等人上疏諫道：“臣等覺得朝廷尚未改元，先帝的陵園也才剛剛完建；雖然陛下遵從人心，以日易月為先帝服喪，然而根據《禮經》要求的三年喪製，還必須在心裏表示哀悼。如今前來吊唁的諸道大使剛剛離京，前往遠夷告喪的使者尚未複命。解除像遏密（帝王去世後禁止音樂）之類的禁令，是為了方便民眾；然而在內庭舉行盛大樂會，實在是不可行的。”但唐穆宗不聽。

九月初六（乙巳），唐穆宗任命駕部郎中兼知製誥李宗閔為中書舍人。同時，宋州發大水，損壞了農田六千頃。九月初九（戊申），唐穆宗因重陽節在宣和殿放歌舞音樂宴請郭釗兄弟（穆宗舅舅）、皇親貴戚、公主駙馬等人。次日，他賜百姓大酺（即對在外聚會飲酒的解禁）三日。這幾天居然下雪，有十五六棵樹在沒風的情況下被雪壓倒。也在這天，朝廷任命吏部侍郎崔群為禦史大夫。這期間，滄、景二州發大水，損害了農田。

九月十九（戊午），唐穆宗加授河東節度使、金紫光錄大夫、檢校尚書右仆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上柱國、晉國公、食邑三千戶裴度守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他還任命邠寧節度使、檢校司空、邠州刺史、上柱國、武威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李光顏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也任命武寧軍節度使、徐泗濠等州觀察等使、檢校尚書左仆射、徐州刺史、上柱國、涼國公、食邑三千戶李愬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昭義軍節度、澤潞磁邢洺觀察處置等使。同時，夏州上奏，已將宥州遷移到長澤縣。

九月二十二（辛酉），唐穆宗在麟德殿宴請李光顏和李愬，對他們的頒賜十分優厚。他還任命袁州刺史韓愈為朝散大夫兼守國子祭酒，再次賜給他金紫官服。

九月二十七（丙寅），他任命禦史大夫崔群為檢校兵部尚書、徐州刺史，武寧軍節度、徐泗宿濠觀察等使；任命將作監崔能為廣州刺史，出任嶺南節度使。次日，他任命兵部尚書李絳為禦史大夫。第二天，他又任命前嶺南節度使孔戣為吏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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