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車門街本來就很短,南北長不過二百米,在街的中間,竟然還有一座草房把街攔腰截為南北兩段,僅留下大約兩米左右的通道,連一輛馬車都通不過去。拿今天的話來講,那就是一個“違章建築”,一定會被城管拆除的。奇怪的是那座房子好像存在了很多年,裏麵住著一位老太太,悠然享受著自在的時光。
車門街上我三五個要好的朋友,其中有一位叫“大發”,還有“冬誌”和“來誌”等。其中“大發”住在車門街西側的第一個院子裏,“冬誌”住在街東的第一條胡同裏,而“來誌”則住在車門街南端西側的那個院子裏,他們家跟二叔住的房子斜對門。我們三個由於同齡,誌趣也相當,因此總是在一起玩,一起用泥巴做小磨,用高粱秸做槍,玩冰棍杆,扒土山,押杏核,下五福,疊元寶,滾鐵環,捉迷藏,捉特務。。。。那時候兒童世界的十八般遊戲我們樣樣都會,而且不用花一分錢,不用家裏人操心。
還有一位女孩乳名叫“芹芹”,住在車門街南段街東的一個大雜院裏。那個院裏有一戶人家有一部電唱機,有時晚上會在院裏播放老京劇,街坊鄰居們有時會聚到那裏聽戲。芹芹相貌端莊,皮膚挺白,有時候跟男孩子一起做遊戲。記得有一次在她家裏做“武鬆打虎”的遊戲,把她家的床當成了舞台,蚊帳當作大幕,連她家的包袱都抖摟了出來,把幾雙長襪子係在腰間當腰帶,搞得烏煙瘴氣。芹芹的爸爸媽媽下班回家一看,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把我們統統趕了出去。
當然,好朋友也免不了鬧矛盾,有時候玩惱了也會打起來,幾天互不理睬,不在一起玩了,可過不了幾天,不愉快的經曆就淡忘了,於是又湊到了一起。
夥伴們玩得很愜意,有時也瞎胡鬧,記得當時有一種遊戲叫“猜白菜,摸白菜”。玩的時候一群小孩子圍著一位大一點的孩子,大家問他:“猜白菜,摸白菜,摸摸哪裏再回來?”那位大孩子沉思一下說:“摸摸。。。,嗯,摸摸對麵那個門框再回來!”於是乎,這群孩子就像接到了命令一般,爭先恐後地向那個門奔去,摸一把那個門框再跑回來。
這個過程倒還說得過去。如果領頭的那個大孩子太頑皮的話,這樣的遊戲往往會演變成一種惡作劇。比如,當孩子們問道:“摸摸哪裏再回來?”,那個大孩子就指著從不遠處路過的一位老太太說:“摸摸那個老婆子再回來!”於是乎,一群孩子就一窩蜂地跑到那位老太太身邊亂摸亂揪起來,那位可憐的老太太還沒明白是怎麽一回兒事呢,這群孩子就一轟而散跑沒影了。再低頭瞅瞅自己的白布衫,被孩子們摸得東一道、西一道髒兮兮的,氣地在那裏跺腳,罵街,卻也無可奈何。
車門街南段西側院裏有一個大孩子叫“大寨”,他的弟弟跟我年齡相仿。大寨家很貧窮,他們哥倆夏天的時候經常光著膀子,赤著腳在街上鬧。有一天大寨在南門附近追上了一輛自行車,當試圖登上車子時,一隻光腳丫子不慎伸進了後輪的鏈條裏,把一個大姆趾活生生絞了下來,成了遠近聞名的一個慘劇。後來大家叫他“九趾兒”,他也不避諱。
就這樣,我們那幫孩子在打打鬧鬧中長大了,1965年進了同一所小學,一起上學,一起逃學,一起挨批。再後來我轉學了,離開了周家車門,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們。一晃五十年過去,想起當年的情景,他們的樣子就在眼前晃動,很想念他們,也不知他們如今怎樣了?也許都當了爺爺奶奶了吧?
(後記:我三姑看了這篇後說,她跟我當年的小夥伴之一“來誌”的姐姐也很要好,而且多年來一直保持來往。她還說,那個“來誌”已經病逝好多年了,妻子也帶著一個15歲左右的女兒另嫁他人。聽到這個消息,我不禁淚下,為我當年好友的不幸遭遇傷心了很久!)
2017年2月6日 整理於多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