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顆子彈
(2004-08-17 02:58:37)
下一個
勇醒來的時候正當中午。他睜開眼沒有立即就坐起來,也沒有動一下,
等到他頭腦裏十二分確信自己還活著,才用感覺在身上尋找哪裏中了槍。他
起先懷疑腹部受了槍,那裏有些陰森的感覺,有一些絲絲的涼氣從那裏往心
裏鑽。但胃子裏突然咕嚕了一下,使他否定了這個想法。左腿象是懸了空,
麻木了,血流在那裏也象是停止住向前流動。他凝住神在那裏反複感覺了幾
遍,神經意識卻怎麽也通不過去。他斷定是腿部中了槍。
他現在是躺在一個山穀裏。這是一個很狹小的一個山穀,四周全是高
山,草和樹木將山穀掩得嚴嚴實實的。陽光在頭頂上照耀,穿過密密的樹葉
斑斑駁駁地在他身邊灑了一地。他抬頭向山上望了一下,竟看不到山頂。他
不禁在心裏噓了一下,這個山穀真深。他是在山頂上中的槍,然後從山上滾
了下來。他現在躺的地方與山頂究竟有多遠,他不知道,估計很遠。所有的
聲音他都聽不到,山穀裏一片死寂。
他抬起手,用兩手撐住地麵,想坐起來,但感覺到左邊的手不聽使喚,
用不上勁,並且稍微動一下,就有股鑽心的疼。他低下頭,在身上看了一下。
身上到處都是劃破的傷痕,在左肩下,明顯有個窟窿,才發現是那裏中了槍。
好險,差點就在心髒部位。他有點暗自慶幸。
他努力坐起來,輕輕地撕開衣服,查看傷口。傷口已不再流血,半個
身子已被血染紅了,血在心口上都流了一灘。身上爬滿了螞蟻和蟲子,在爭
著吸吮他身上的熱血。
他想應該把這個傷口包紮起來,否則,身子動動,傷口就有可能被撕
開,會再次流血。他的上衣硬梆梆的粘在身上,完全成了紫黑色,是敗壞的
血色。隻有褲子,有一個褲腿沒有染上血,能夠做包紮用。他從腰包裏摸出
一把刀,準備用那把刀子將那個褲腿裁開來,紮住傷口。這時候,他忽然聽
到從不遠近傳來沙沙的聲響。他立即機警地凝住神,手按在腰裏的槍甲上。
向聲音方向搜過去,同時心裏也在期望那是戰友們找過來的聲音。
聲音漸漸地靠近了,透過密密的草叢和樹枝,忽然一個女人的身影出
現在他的視線裏。正是她!手裏還提著槍。他在山頂上剛剛擊斃了一個歹徒,
不防在另一側她閃了出來。他轉身已來不及,被她射過來的子彈擊中了。
他低下頭,慢慢地抽出手槍,同時眼睛緊盯住目標,並且用另一隻手
去槍甲裏摸子彈。摸了半天,竟沒有摸到一顆子彈。他打開手槍的彈盒子-
-裏麵隻剩下一顆子彈了。
足夠了!他是一名神槍手。目標在他的前麵,漸漸地向他靠過來。現
在離他大約隻有一百米左右的距離。她在明處,而他在暗處。隻要她再靠近
些,他就可以結果她的性命。
目標還在慢慢地靠近,他看得出她的神色有些慌張,顯然是個漏網之
徒。他手裏的槍正對著她一刻也不敢鬆懈。隻要她再接近些,他就扣動槍機。
盡管他心裏明白,他一扣動槍機,他眼前的危險就會消除,但他還是有些緊
張。
他身上的那個槍傷不知道何時被撕開來了,這一刻,正在往外冒血。
目標離他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突然,目標不走了,停了下來。
她在那裏向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就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他猶豫著,身
上的傷口這刻血流得似乎更湧了。他需要止住它,他端正了槍。
突然,他發現她蹲了下來,臉向著地麵,象是在專注著什麽。他有點
好奇,隱蔽著抬高身子向那邊地上望過去,不弄出一點聲響。他看清了,在
她的前麵,竟然有一潭水,清汪汪的。她蹲在水邊,在捧水喝。他看到她喝
水的樣子,竟跟著也口渴起來。
他退回身子,心裏想,等她喝完喝足了水再開槍吧。他扯住一個衣角,
抵住那個傷口,想阻止傷口流血。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站起來了。他在猶豫著是否現在就開槍。他明白
她很危險,隻要有個疏忽,他馬上就會成為她槍下之鬼。
但這時,他突然發現她在脫衣服,根本沒有想到身邊埋伏著危險。很
快,她就把身上的衣服脫得一件不剩。在斑斑駁駁的樹蔭和陽光裏,他看見
了她修長的身材,光潔的皮膚,秀美的乳房,長長的黑發隨意散落在胸前,
象黑色的瀑布似的。他驚得差點“啊”地喊出一聲來。
她伸腳往水裏拭了拭,然後很快下到水潭裏。她抬腳舉步很輕,怕是
弄出太大的水聲。她下到一定的深度後,眼睛又向四周看了看,當她的眼睛
向這邊掃過來時,勇一下子緊張起來,差點扣動了槍機。然而她很快就低下
了頭,用手弄水往手上澆。勇鬆了一口氣。這一刻,清汪汪的水潭裏,赤條
條的站著這樣一個光潔美麗的女人,在無聲地戲著水。
這真是殘酷!女人光潔的胸脯,櫻桃般的乳頭,柳葉般的腰枝,勇全
看在眼裏。他還能看到她的眼睛,黑珍珠一般,閃爍著女人特有的柔和的神
秘的光輝,全沒有那種凶險之光。勇的內心裏,突然陷入了某種危機,有點
無所適從。
那個水潭裏的女人,這一刻,她全然沒有想到有個人伏在草叢中,端
著槍正對著她。她似乎放鬆了警惕,忘記了可能會突然來自某個地方的危險。
她的半個身子已淹沒在水裏,時不時的,她抓起一把水,澆到自己的脖子上。
水在她的雙乳上,打個圈,然後順著乳溝往下流。頭頂上,大樹為她搭成的
一個蔭蓋。蔭蓋上,有一些空隙,碎碎的陽光從空隙裏漏下來,落在水潭裏,
磷片般射在她的身上,她看上去,極象是一個山澗女妖在戲水。
勇伏在草叢裏,被眼前的這幅場景驚呆了,但他依然不敢有半點鬆懈。
他的內心裏,仿佛已接近了某種崩潰的邊緣,精神上更是需要強迫才能鎮定
住意誌。但由於長時間的身子沒有動,他的身上爬滿了螞蟻和蟲子,在貪婪
地吸吮著從他傷口裏新流出來的血。他在心裏近於哀求似的在說,快點結束
吧。
但是,她卻遲遲沒有上來的意思,就這樣赤條條地站在水潭裏。她時
而抓一把水往自己身上灑,時而仰起頭,看看從樹隙裏傾泄下來的陽光。有
時,她甚至抓起一把水,向頭頂上的陽光灑過去。在陽光下,她那對挺立的
驕傲,尤為壯美。
勇似乎已快支持不住了,他體內的力氣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他的兩
條腿全麻木了,冰凍似的麻力,握著手槍的手也有些顫抖起來。他不得不輕
輕地蠕動了一下雙腿,來使自己身體活動一下。突然,他瞥見左腿上有一隻
碩大的黑蜘蛛伏在上麵,在猛吸衣服上麵已經凝固了的紫色的血。勇似乎都
能聽到蜘蛛吸吮時“滋滋”的吸吮聲。勇突然感到一陣惡心,象是那個黑色
讓他惡心。勇伸出手,一把抓住那隻黑蜘蛛使勁地捏死在掌心裏。勇再盯住
前麵水潭裏那個目標時,精神竟無法集中,目標都象在遊移起來。該死的東
西!他咬著牙在心裏罵著。
他在心裏禱告,他要結束這一切,他努力瞄準住水潭裏的目標。可他
在瞄準時,手似乎比以前抖得更厲害了。那個水潭裏的女人,依照悠然地在
水潭裏輕攏慢舞……
勇的精神終於完全崩潰下來了,他支持不住了。他的意誌象是被某種
東西緊緊地扼製住了。他身上爬滿了螞蟻、蜘蛛和蟲子。在他身體的周圍,
更是圍滿了還在繼續向他爬來的螞蟻、蜘蛛和蟲子。他突然收回手,閉上了
眼睛,慢慢地將槍口頂住自己的下巴,沒有任何猶豫,扣動了槍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