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小我兩歲,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從小到大,我總是和妹妹穿一樣的衣服,連鞋襪都一樣.當然,我們兩個人長得很象,不知道的人總把我們錯認為雙胞胎.有一次,父親帶妹妹上街,看到一個熟人,過了一周,父親又帶我上街,又見到同一個人,那人大吃一驚,忙問,你們家的小孩怎麽長這麽快.小的時候,我們兩個總是形影相隨,一起吃飯,一起上學,一起下學,一起玩耍,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時,人們還可以根據個頭分出個大小,當兩個人不在一起的時候很容易讓人認錯,再加上我們兩個名字又相近,就連街坊鄰居也常常分不清姐姐和妹妹.出了門,不管有人喊妹妹的名字還是我的名字,我一律應著.
雖說我們姐妹兩人長的像,可性格卻不一樣,我性子慢,妹妹性子急,我粗心,妹妹認真,平時還看不大出來,一到關鍵時刻可就不一樣了.妹妹從小就乖巧,她絕不會做不該做或惹別人不高興的事,可是反過來,她也不能忍受別人對她的一丁點兒不滿,別說訓她,隻要你說的話有一點的不對勁,她馬上就會淚水漣漣.小時候,我的粗心常使她哭鼻子,她一哭,我就沒理,為此我沒少挨批評.我不甘心,於是,我常趁家中無人的時候,關起門來對她威脅一番,我回嚇唬她說,她要是再那麽愛哭,我出去玩就不帶她,父母不在的時候,她的淚好象也不那麽多,唬得她連連點頭.我的恐嚇似乎是挺有用,恐嚇之後,妹妹就會有一段時間不那麽愛哭,可過了不久,她就又要犯老毛病,所以,我時不時地要舊調重彈敲打她一下.
妹妹確實太愛哭了,她到別人家去玩,如果有人給她好吃的,她一定不會要,她知道女孩饞嘴比長的醜還要丟人,可是如果人家再熱情一下,硬往她手裏放,她就會流眼淚了,因為她不想饞嘴,拒絕別人的好意似乎是又辜負了人家,左右一為難眼淚就掉下來了,按她自己的話說是被羞哭了,往往把熱情的主人嚇得不知所措。換了我就不一樣了,人家讓我吃東西,我最多扭捏一下,要是人家非要往手裏塞,盛情難卻之下,我還是會紅著臉接下來,反正不至於哭.
妹妹辦事認真又仔細,做任何事情她都會計劃得有條有理.記得小時候媽媽給我們分水果糖,一人一半,對好吃的東西我是想吃就吃,我的那份兒過不了多久就吃完了,可妹妹總是計劃著今天吃一塊,明天吃半塊,她的糖總也吃不完.要是她吃糖時,看到我的糖已經吃完了,她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吃,讓我在一旁看,免不了要再分一份給我,可她又心疼那些糖,往往是眼淚汪汪地給我糖,就這樣,她的糖還常常化在衣服兜裏,媽媽都不得不勸她吃糖吃快點兒.
妹妹上學早,是班上最矮的學生,也就是全靠那兩隻羊角辮充個子.我本以為在學校有我這個姐姐保護,就不會有人欺負妹妹,可後來我發現,妹妹根本就不需要我的保護.有一次,妹妹班上的一個同學跑來叫我,說妹妹和人吵架了,我連忙跑去,原來是學校裏的幾個有名的調皮鬼開妹妹的玩笑,妹妹一生氣,和那幾個調皮鬼較上勁了,隻見妹妹擰著頭,羊角辮翹著,也不哭,非要那幾個男生道歉不可,那幾個刺頭可不是好惹的,我就對妹妹說,別理他們,我們走,可妹妹的羊角辮搖都不搖,一口咬定,必須道歉,那幾個刺頭沒想到妹妹如此叫真,無心戀戰,破天荒真的道了歉.
妹妹個子小,學習可不差,每年都被評為班幹部,不過總是當是衛生委員,所以她每天放學以後都要陪值日生打掃衛生.有時妹妹回家晚了,媽媽問起為什麽今天這麽晚,妹妹總是很認真地說,今天班幹部開會,我們就會偷偷在後邊笑,那麽個小不點兒,幹部當的還挺認真.
妹妹絕對是個好學生,卻不知為什麽找了幾個調皮同學做朋友.那幾個調皮的女同學比起男生來並不遜色,午休時還會偷瓜摸棗.那幾個同學犯錯誤時,妹妹自然不會參加,但她們偷來的瓜棗總會分妹妹一份,叫我十分羨慕.有一次,妹妹分得一些青杏,按慣例,妹妹分我幾顆,媽媽問杏是哪裏來的,妹妹說是誰誰給的,媽媽繼續問妹妹,她們為什麽會給你,我一邊吃杏一邊代妹妹回答說,巴結班幹部唄,一句話又把妹妹羞得眼淚汪汪了.
做姐姐並不容易,我雖說年長妹妹兩歲,可心智並沒有成熟到做姐姐的程度,一有爭端,我總是被當成姐姐來要求,常讓我有不公平的感覺.於是瞅到機會就想打擊一下妹妹.有一次,我看到媽媽心情好,於是就問,我出生時媽媽是不是特想要一個男孩,媽媽笑著說是啊,不等媽媽說什麽,我接著說,雖說我是個女兒,可那時家裏沒小孩,生了我父母還是挺高興吧,媽媽笑著說對,我話鋒一轉接著說,一個小孩就夠了,再有個妹妹就嫌多了,媽媽一不小心又說了個對,讓我如願以償地把妹妹又氣哭了.
雖說老把妹妹氣哭,可我和妹妹從來就沒打過架,也很少吵嘴,我稍微旁敲側擊一下她就掉眼淚,所以架根本吵不起來.妹妹一天天長大,慢慢地也不愛哭了,結果又變成我逗她笑了.我一天到晚給妹妹說怪話,逗得她不停地笑,我們兩個說的笑話誰也聽不懂.妹妹常抗議我說得太多了,讓她笑不動了.我還會說一些又好笑又讓她笑不出來的笑話, 讓她覺著我的笑話乏味透頂可確實又好笑透頂,她不想笑可又不得不笑,那樣的笑話除了在妹妹麵前可以想得出,再沒第二個人可以讓我講出來,也再沒第二個人能聽懂我要說的是什麽.
我和妹妹一起長大,無論什麽事情總能心有靈犀一點通,和人拌嘴,我倆一唱一和,誰也不是對手,往往是我說上半句,妹妹接下半句,兩個人說一句話,就是可以銜接得天衣無縫,誰在哪兒停,另一個在哪兒接,不用想自然就出來了,我們之間的那種默契應該是與生俱來的.
妹妹後來考上了和我同一個城市的另一所大學,這樣,大學期間我們又可以常常見麵了,她所在的大學和我讀書的學校是比鄰,兩個大學之間有一個農貿市場,每到周六或周日,我們都會穿過農貿市場互訪,有時一起到市場上買東西,我們相互走動時,常讓彼此的同學認錯人.一次,妹妹走在我的學校,我的一個同班的男生對著妹妹喊,"空空",妹妹一回頭,那個男生接著說,"她....妹".
大學畢業了,雖說我做了多方努力想讓妹妹和我留在一起,可妹妹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最後還是選擇了和我分別,隨自己的心上人去了另一城市,好在我們都在教育係統工作,每年有兩個長長的假期,一到假期,我們又都回到父母家相聚,一見麵,姐妹就又有了說不完的話.
多虧我有個妹妹陪我一起長大,不然我的童年將會多麽單調,我的少年不知會多麽孤單,我那許多的笑話又講給誰聽呢.
在妹妹畢業一年後的一天,我走過妹妹和我的大學之間的農貿市場,市場上一個賣瓜子的老太太叫住了我,問我怎麽好長時間不見我的妹妹,老太太說她就喜歡看我們姐妹倆從她的瓜子攤前高高興興地走來走去,老太太的話令我非常感動,想不到還有不相識的人惦記著我們姐妹.為此,我每次走過老太太的瓜子攤都要買上一大堆各種口味的葵花子,五香的,巧可力的,奶油的,閑來無事的時候,坐下來,捧上一本書,磕著香脆的瓜子,想一想當年和妹妹在一起的那些快樂有趣的日子,有時會一個人笑出聲來.這不,吃多了瓜子,門牙上都留下了兩個小豁口,都是想妹妹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