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初,轉眼我在農村渡過了一年半,知青組的成員也發生了一些變化。最早同我一起下鄉的一批知青招工走了許多,17人隻剩下5個。加上後來陸續補充的新知青,組裏男男女女的達到了三十多人。
城市青年給鄉村帶來了新的氣息,村裏也逐漸將知青安排到更能發揮他們作用的地方。從小隊到大隊,知青們逐漸擔任了會計,保管,赤腳醫生,聯社貨郎等工作,還有一位知青到公社擔任了廣播站播音員。1977年春節剛過,本村小學的一位女民辦教師要生小孩了,大隊決定讓我去代替她的位置,擔任該校三年級班的代課老師。
村小學原本有五位老師,擔任本村200多名孩子從一年級到五年級的教學任務。除校長是公社委派,受公社教育組領導外,其餘4位都是來自本村社員。他們在學校教學,拿普通工分,學生經費也是村裏出的,是名副其實的“民辦小學”。
學校建在村子中間,是一個獨立小院,有兩排教室,每年級一個班,每班大約二、三十個學生的樣子。由於老師少,每個班的老師必須語文,算術,美術,唱歌什麽都教。個別情 況下,也交換班級。因為我懂一點音樂,還有架琴,自然就成了好幾個班的音樂老師。追求美是每位孩子的天性,唱歌更是所有孩子都喜歡的課。尤其是我的手風琴, 是全公社唯一的,孩子們自然很喜歡。當然,我去其他班教唱歌時,別的老師就來替我上圖畫或體育等。
學校設施非常簡陋,是我記憶中見到的條件最差的學校。所有的教室門窗上都沒有玻璃,統統釘著塑料薄膜。門也關不嚴,有的地方還缺少木板,下雪時雪花就隨著寒風就從窗戶和門的窟窿裏吹進來。五個教室裏有三個沒有桌椅,學生們就坐在冰冷的水泥凳上,趴在破爛不堪的土台子上上課。那些可憐的農家孩子,有的破衣爛衫,凍的直流鼻涕, 小手凍的痛紅,怎麽有心上課啊!
(借用網友照片:當年我們村裏學生穿戴的比這張照片裏的孩子還差!)
時值今日,有時候我們還可以在網上看到大陸的一些偏遠山區依然沒有擺脫貧困,那裏的孩子還是沒有讀書的條件。記得互聯網上有一幅震撼人心的照片,一個農村的女孩瞪著大大的眼睛,手裏握著一支筆,眼神透出了那麽多的渴望和無奈。那樣的眼神我太熟悉了,當年我教過的孩子都是那樣的。隻有當他們唱歌時,才會顯示出天真爛漫的笑,顯示出他們對未來的渴望。改革開放不是三十年了嗎?為什麽還是那樣?看到那些農村孩子破爛的衣杉和他們簡陋的教室,眼前就浮現出當年我代課的那所學校,眼淚就止不住地流。。。
學生艱苦,老師的條件也好不到哪裏去。白天上課,所有老師晚上還要集中備課和批改作業。辦公室裏沒有爐子,寒氣襲人,唯一的溫暖來自辦公桌上的一盞油燈。老師除了教課,還要組織學生參加大隊的勞動。奇怪的是學校裏還養著兩隻豬,由各班輪流喂養和清理。十幾歲的孩子們能懂什麽?他們也沒有責任心哪,於是班主人就成了實際的:豬倌”。也該那豬的命不好,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餓的那脊梁看起來象刀魚,人說“比刀還快”!
村辦小學校不收學費,可練習本和書還是由各人買的。許多社員家拿不出這個錢,隻好先由隊裏墊付,年底再從分配中扣除。即使這樣,有的孩子還是不能上學。尤其是一些女孩子,因家長重男輕女思想的影響而脫學,當班主任的經常要去那些社員家裏做動員工作。記得有位女孩因為練習本丟了,父母沒錢買,她不能做作業,就回家照看弟弟不上學了。我家訪時知道了此事,悄悄給她買了作業本,那女孩又回到了學校。可是,我也是一位窮知青,能幫他們多少?
幾個月後,那位生小孩的女老師可以回校教課了,我結束了五個多月的代課老師生活,回到了生產隊,繼續“修理地球”業務。
1977年恢複高考後,我們組裏有四位知青考上了大學,在全公社拔了頭籌。也許是這個原因吧,我們這批知青離開後,大隊又從組裏選派了三位知青到學校裏擔任老師,繼續貢獻他們的聰明才智。
原作於 11/27/2008 多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