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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高中同學們(六、七)

(2012-10-17 18:59:27) 下一個

六、


王貝貝和我換位子後,徐紅秀成了我的同桌。徐紅秀高中時是個短發小胖墩兒,在一些性格不如她強的同學眼中,有霸道愛瞧不起人之嫌。我和她的相處,和平與冷戰交織,越到後來,越趨和平。我記得曾經約她放學後在校園裏散步聊天,以緩和氣氛,加強交流。她家也在通機所,但因母親和她姐姐住在老家,父親又常出差,所以平時並不回家,而是住校。小小年紀即需自己照顧自己,她要對付的困難,非當時的我等能體會。但她以強悍的性格和自個兒給自個兒找樂子的精神,成功應對生活和學習的挑戰。她常提起嗓子,以米老鼠唐老鴨式的短促語氣,說些埋怨批評或命令的小話兒,逗樂大家。有一次我倆早上去學校對麵買早點。天下小雨, 她撐傘,我們走在學校門前那條通往長江路的長巷子裏。好像是為了躲避一輛運煤車,我繞到前麵。徐紅秀舉著傘,略帶誇張地急急忙忙小跑跟上,嘴裏埋怨著:“哎你幹嘛啦跑那麽快,害得我追在後麵象個跟班小廝似的!”她也去了SY,在那裏外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96年馮麒麟路經上海回國探親,我正好也出差到那裏,上海幫的同學們在一起好好聚了一次。我們對著眼前這個留著大波浪卷,眉眼如畫,苗條豐滿,看上去像日本大姐大的徐紅秀驚歎不已。據說這種變化源自大學時堅持不懈的長跑鍛煉。畢業後徐紅秀從上海一家著名醫院的藥劑科辭職,先後在幾家醫藥公司任職。她曾到我們城市出差,住過我家,送我 Amgen公司的禮品兩個,是乳白色的鬧鍾計算器,非常精巧實用;我出差常帶在身邊,用了好幾年。


七、


我和徐紅秀坐第三排。前麵第一排是鍾子正和湯影逵。現在想來覺著奇怪,他倆就坐在老師眼皮底下,上課時還身邊身後地講話講個沒完。鍾子正前麵已經介紹過。湯影逵是他的死黨,那時是個矮個小孩,常做些惱人的惡作劇。畢業後他躥得鏰兒高,再見時幾乎認不出了,並且變得舉止有禮。他誇我長漂亮了,那是我第一 次從他嘴裏聽到象牙的清音。第二排坐著王曉托和李若鴻。這兩位,是我交往最密切的高中好友。

李若鴻在我們班算小的。她是家中獨女,長相西化,有兩片秀美可愛的嘴唇和一頭褐色的自然卷發。她後來的男友初見她時,以為是個墨西哥人。想來高中大學時是不少男生的夢中情人。她自己承認心高氣傲,但在我眼中她卻象個瓷人兒,容易碰碎受傷。她和王曉托既相友好,又暗存競爭之心。那是一種女孩子間的良性競爭。李若鴻可能是讓數理化老師們印象最深的女生,因為她非常不怕提問題,課前課後地繞著老師問。多幾個這樣的學生,可以大大促進老師們的授課水平。她常口沒遮攔地說些率真的話。記得有一堂語文課,老 汪老師不知怎麽講到坐月子坐得好,可以治好很多病,讓人身體好起來。李若鴻立刻接口道:“那我以後要好好坐月子。。。。。。”她發現失口馬上打住,但全班都聽到了,均竊笑。


 


我們經常去若鴻家,她的父母對我們友好客氣。我長大後第一次在外留宿,就是在她家裏。那是上大學後的一次同學聚會。大家玩得很盡興,晚上該走了,發現外麵下雨。大部分同學都沒帶傘,那時也沒有出租車。有同學冒雨走了,其餘則留下來在她家裏過了一夜。那晚其他的節目沒印象了,隻記得孫青把她在北京經貿大練得的舞技秀了一段兒,讓人覺得這個眯眯眼,細聲線,文靜害羞的小姑娘可比以前 “野”啦!

李若鴻出國時,大家聚集到她家中去餞行。去之前我在辦公室裏加班折了很多隻紙鶴,告訴她獨在異鄉時若想念朋友,就放流一隻紙鶴,我會寫信給她。大夥兒應她之邀,在一件白T恤上寫上“好人一生平安”,簽了名,送給她。她第一次回國探親時,我們一起去看望王曉托的父母,並在西山公園的草坡上對坐長談。上學時,若鴻、曉托和我經常逃課間操去西山公園散步,再抄山上近路翻牆回校;有時可以碰到我班另一幫熱衷此道的男生畢笑、毛平倫和大海。我還記得那天若鴻穿的聖誕紅的外套,和自己的深棕色的燈芯絨長褲。兩個女人應該已經變了許多,但又好像什麽也沒變——還是兩個孜孜不倦地探究生活的女孩子。2002年我和老公去波士頓聽傅聰的音樂會,住在她家。若鴻一直陪著我們,一盡地主之誼。那時候是她人生中陰轉多雲的日子。後來若鴻成為一個非常caring的媽咪。但我們竟漸漸失去聯係,直到不久前她還音信全無。我想有很多同學想問候她。心底深處,總有一塊地方時不時地掛念著她,希望她的生活平靜、幸福。

王曉托就不用我操什麽心了。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子,一個非常有主見的理想主義者,也是我班理科成績最好的女生。她個子小小的,黑黑瘦瘦,兩隻大眼睛黑白分明。可能因為是家中老大,她雖然隻比我大一個月,卻比我幹練得多,手腳麻利,會做許多事情。不管什麽生活上的事兒,交到她手上準保變得服服貼貼,她不慌不忙就做好了。她的父母對我們都很熱情,她爸爸還常有與我們交流討論的興致。叔叔好像是我們的校友前輩;至少他們父女倆是K大的校友。以前聖誕新年的時候,同學們會互相送張賀卡。有一年曉托說以後不送了,因為送賀卡浪費紙張,是在助長毀壞森林的行為。我爸知道後,對她大加讚揚,說她有思想、有主見。畢業考後,我們到她家聚會。那好像是我們班第一次的男女生在一起玩的大型聚會,有一二十個人。我在這裏第一次打麻將。印象中鍾子正精通此道(相對圍棋橋牌,麻將對他應是小菜一碟),左右開牌,摸放之間有一種敵人盡在掌握中的派頭。我們還自己洗菜燒飯。 張子寒同學四處拍照,給了我一個依窗洗菜的鏡頭。曉托家在護城河邊,風景很好。那張照片乍一看,人人都會以為我是在一幅油畫前回臉說笑。過後我們一起在護城河上比賽劃船,盡興而歸。那是緊張的高考前,一次難得的集體放鬆。大一時我跟輔導員請了幾天病假,和曉托她們班一起去旅遊,也曾和她宿舍的室友一起在她家包餃子。


 曉托大三時離開K大,去美國讀書。我們多有書信往來,討論從文化差異到人生意義再到衣食住行的各種話題。 後來她回國探親,我們一同去看望若鴻的父母。見到女兒的高中好友,猶如見到獨女在家時的身影,叔叔阿姨很激動,若鴻媽媽還流下眼淚。他們翻出許多女兒在美國的照片,讓我們對她的去美生活第一次有所了解。

2004年和06年,我一家和曉托一家兩次在馬裏蘭州相聚,我們在她家中盤亙多日,曾 一起帶孩子們去海濱玩耍。作為妻子,三個孩子的母親,和一個職業女性,曉托幾乎看不出有多少變化,依然是那樣的溫和、從容。在畢業N周年之際、同學們尋找若鴻的事情上,曉托再次顯示出一個理想主義者的想象力,和一個身體力行者的行動力。徐紅秀報告說已聯係上李若鴻並得到了她的照片。我們都很高興,追問聯係方式。不料她得到的卻原來是另一美眉費玉珠的照片。在這種情況下,曉托說她要求助偵探找若鴻下落。這話說完的半天之內,她成功地聯係上若鴻,令我拍案驚奇!後來得知她是找到舊電話打過去,聯係上了若鴻的爸媽。另一個杳無音信之人鍾子正,也是曉托找到的。她第二次回國探親,在北京時,上門尋訪,通過鍾Sir的鄰居聯係上了他爸媽。如果我是一個宿命主義者,我會說這是冥冥中老天的安排,因為這四個當年坐我前麵的同學,彼此曾是最親密的夥伴。


曉托回去的那一天,我倆坐在我的家裏,聽我放的一首歌。生活的五味雜陳來來去去,似水的年華在歌聲中躍過。我們靜默聆聽,享受片刻寧靜的回憶。在浦東機場,我們擁抱告別,彼此鼓勵向前走,讓時間把我們變成更加睿智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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