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鍛造
第十六節 無論風從那麵來,我都閉著眼睛,裝作看不見
回到集訓基地,苗連也沒有問我陳排什麽情況,我也不敢說。其實那個時候還是小,苗連怎麽會不知道呢?苗連其實知道的比我多的多,他恐怕當時已經被告知了陳排以後的命運,他當然不會跟我交流自己的難過。
但是很多年以後,我回憶起苗連的眼睛,才發覺其實他的眼睛裏麵是有一絲內疚的。
但是,這也不是他的錯,是誰的錯?其實都沒有錯,但是卻有了這麽個不可挽回的結果。
我當時最恨誰?
我最恨的是“特種大隊”這個勞什子。
因為這四個字,斷送了我的陳排的腿(我當時還以為是腿,因為誰也不會告訴還不到18歲的我這麽個殘酷的結果);我一定要狠狠的報複這四個字,我要作最好的最出色的特種兵,然後拋棄這個所謂的榮譽。這是當時真實的想法,那種恨是骨子裏的,是一種可以把我的心燒成鐵融成鋼的火焰。
我們比賽結束後,軍區組織者給我們這些山溝裏的偵察部隊的尖子們安排了一係列活動以示慰問,除了軍區文工團的演出,還有遊覽這個旅遊勝地的名勝古跡、和地方聯合等等一係列的勞什子。
我一次也沒有去,苗連知道我心裏不好受,也沒有強迫我。
我把心中的恨都發泄在了那些比賽設施上。
每天從早上開始,我就沒命的跑,沒命的練。
一直到筋疲力盡,我才躺在湖泊的沙灘上放聲大哭。
我在哭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
然後又起來跑,又起來練。
後來苗連不得不出麵阻止我,因為收尾的工程兵連看我的勁頭,誰也不敢上來說要我別練了讓他們拆東西恢複往昔,因為他們知道我們一個排長出了事,也隱約聽說了我和他的兄弟關係。
在苗連的勸阻下,我才站在湖泊岸邊的高處,看著這些臨時的建築在一天之內全部消失了,好像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那麽我的陳排,是在哪裏倒下的呢?還有誰能夠找得到?還有誰能夠記得?
那麽我們流過的那些汗水,都灑在哪裏了呢?
緊接著小影來看我了,那是個周末,大多數來集訓的部隊都進城玩了。我沒有告訴她我住在什麽地方,但是軍區總醫院的護士想找到是太容易的事情,我正靠在樹上倒立,然後就倒著看見小影從我們炊事班的卡車上跳下來,衝我們的炊事班長擺擺手,清脆的道聲謝謝了,然後深一腳淺一腳衝我們住的帳篷跑來。
值勤的武裝哨兵想攔,但是又不攔了。
女兵本身就是免檢的,何況比武已經結束,這裏無秘密可言。
那幾天剛剛下了雨,林子裏積水很深,我們用沙袋壘成的道路由於集訓基地的逐漸拆除而無人管理,因為這幾天部隊都陸續開拔了。所以路上很泥濘,我急忙一個翻身下來上去扶小影。
小影白了我一眼:“你還知道扶我啊?”
我憨憨一樂——很多東西是傳染的,譬如口音,我後來班裏有個東北兵一直跟我不錯,最後搞的我有時候也有東北音,至今還有人以為我是東北人,我也懶得解釋;部隊戰士的表情也是,呆的久了,都差不多了。同化是很厲害的。
小影就笑了:“看看你還真認不出來了啊?穿個迷彩馬甲不算,好像連腦殼都換了一個?”
我都不會和女孩怎麽說話了,就是樂。
小影眨巴眨巴眼:“走!去看看你的狗窩!”
我就帶她過去看了我們的帳篷,有一個兵在裏麵睡覺,我們就出來了。剛剛出了帳篷,她就拉我的手,我跟過電一樣電了一下,急忙放開。
小影:“幹嗎啊?不是你上中學的時候死乞白賴的非拉我的手上課的時候了?”
我緊張的:“這兒有人!”
小影:“有人怎麽了?我們怎麽了?”她說著大大方方的挎住我的胳膊。
值勤的幾個哨兵看著嘿嘿傻樂,也有點忌妒,不知道這個小列兵怎麽這麽有豔福。好在那天苗連不在,進城去了,不然我有的麻煩。
我趕緊掰開她說:“條例上說,戰士不能談戀愛!這讓人看見!”
小影拿著自己的軍帽晃悠著,樂不可支:“這都什麽年代了我們總軍區醫院都不講這個你還講這個?這還是你嗎?天哪!部隊是個什麽鬼地方?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
我苦笑,其實心裏還是在惦記陳排。
小影跟著我走到湖泊的蘆葦從邊,我脫下自己的迷彩服的上衣給她墊在河灘上,她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然後拿軍帽給自己扇風:“這地方還真熱啊!你不熱嗎?”
“水蒸氣搞的,我們習慣了。”我淡淡的說。
她看著我的胳膊,上麵有累累傷痕,腱子肉粗壯有力,感歎的說:“你真是不一樣了啊!以前別人跟我說部隊是個大熔爐,我還真不相信,就是自己當了兵我也不相信——現在我相信了,你還真變了。”
我淡淡一笑,不敢多說什麽,我知道她的語鋒的威力。
小影摘下我的作訓帽,看著我的臉:“你真的變了好多好多,以前光覺得你是個小男孩,現在真是個男人了!——偵察兵,你怎麽不說話?”
我嘿嘿一樂:“你不是一直在說嗎?”
小影:“我正經跟你說件事情——你知道你們這次比武的前20名在我們醫院體檢嗎?”
我說知道。
小影淡淡的說:“有一個不合格。”
我一怔:“真的?!”
小影點頭:“對,我同屋的有一個胸外的,她知道怎麽回事。”
我問她怎麽回事。
她說:“心髒病,但是不嚴重,也是練出來的毛病,他自己說是去年集團軍偵察兵業務比武的時候開始的,一直自己在吃藥。唉——真不知道你們偵察兵都是怎麽搞的,來體檢的身體上的傷多了!我也算當兵的,但是這才知道當兵是怎麽回事。大多數的傷和病是不影響訓練的,但是這個兵的病不一樣,會影響訓練的。譬如跳傘和潛水,這些他絕對不能碰。”
我問他自己知道嗎?
小影點頭:“知道,他求醫生和護士不要給他不合格。”
我一怔:“為什麽?這不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
小影黯然的:“他說他已經準備了3年,就為了這一次機會,就是死也要死在特種大隊的訓練場上。”
我一震,和陳排何其相似啊!
我問小影你們醫院準備怎麽辦?
小影:“我們要瞞的話,特種大隊的醫務所是查不出來的,他們沒有胸外檢查的設備,還是要到我們這兒查。胸外的主任要說實話,那個兵已經求了他好幾天了。不過不知道最後怎麽處理。那個兵挺可憐的,我們那個屋的姐妹都挺感動的,胸外的主任很為難。”
我心裏有數了。
我認真的問小影:“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小影默默地從兜裏掏出一張疊的很好的紙,我拿過來,就是胸外檢查的複印件,但是上麵蓋了紅色的總醫院胸外的紅章。
小影淡淡的:“我既然來,就知道你想要什麽。這個章是我托胸外那個姐妹蓋的,蓋了章的就是複印件也有效;上麵還有序列號和醫生的複印簽字,一查就出來。”
我感動的望著她:“我該怎麽謝你?”
小影:“其實我也不是為了你,就算你不是第21名,這件事情我也應該作的。我和我的姐妹們是為了那個戰友,我不想他最後真的出事,那我們都會內疚一輩子的。”
我點頭,就象我對陳排的事情已經很後悔一樣。
小影的眼中含著淚水,轉向我:“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好嗎?”
我問她:“什麽,你說?”
小影默默的看著我,把右手放到我的心口上:“你答應我——去了特種大隊,一定要好好的回來見我!”
我一把把她摟在懷裏,緊緊的抱著。
她的淚水流在我的迷彩短袖衫上濕透了然後流在我的胸肌上。
我低頭吻了她的唇,第一次,甜甜的。
我們就這麽抱著,偎依著,看著湖泊上的野鴨子飛來遊去,看著遠處打魚的人家搖著櫓悠然自得,看著天上的雲彩變幻莫測一會象馬一會象鷹。
我們看著夕陽西下,一直到天色擦黑。
她在我懷裏睡著,我都沒有動一下。
我寧願就這麽坐著抱著她,一直到老。
這張檢查報告我當然交給了苗連,苗連交給了上麵,那個兵三年的心血就這麽被毀掉了。
我忘記不了他最後離開的時候幽怨的看我的那一眼。
我的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
但是我不後悔,因為陳排的事情我終生都會後悔。
所以我不會再讓自己後悔。
那麽,該我去了。
去我該去的地方,為了所有的人,也為我自己。
第十七節 *****的特種大隊,我來了
其實寫這個東西真的令我很難過,很多時候我回避,就是不願意讓自己沉浸在這種痛楚之中。
我在部隊三年,陳排的事情,隻是一個開始。
而這,已經讓我久久的不能自拔了,後麵的故事,我現在都不敢想象該怎麽寫。我一直沒有能夠從這種情緒中擺脫出來,包括現在也是。
因為,因為我真的很難過很難過。雖然我不後悔寫這個東西,但是我真的很難過。
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
隻有難過。
很久了,我一直在寫一些編造出來的東西,不寫自己的這段生活。除了什麽規定的原因~~~雖然那已經不重要了,還有自己的難過,我真的不敢回憶。雖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現在就可以看見陳排的笑臉,但是我真的不敢繼續再往下想。
你們都喜歡戰爭,都喜歡武器,都喜歡看電視裏麵直播的戰士之間的殺戮,或者看電影上老美美化過的殺戮,但是你們想沒想過真的在殺戮的不是武器,不是冷冰冰的金屬製品,而是活生生的戰士。
他們的年齡平均起來,可能真的不到20歲。
生活的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他們就在殺戮或者被殺戮,然後被很多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然後被很多網站當成提高點擊率的畫麵,然後他們相互的殺戮和被殺戮後的遺體還被很多人貼在BBS上展覽。
當然,我不是說網絡有錯,因為網絡是科技的產物,科技沒有錯。
那麽是誰有錯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也不去想。
我隻知道,戰士是有生命的,他們是活生生的,無論是活著,還是死了,在他們的親屬和情人眼裏,都是活生生的,就那麽立在麵前。
說句不該說的話,這裏很多人在叫囂打什麽什麽打什麽什麽,真打的時候你去嗎?將心比心啊。
很多戰士在戰爭的時候是被人景仰的英雄,戰後呢?一個習慣了殺戮和戰鬥的戰士,你們能容忍嗎?你會和他作朋友嗎?如果你是女孩,你會接受他嗎?《第一滴血》那樣的故事不是虛構的,因為我就親眼見到過類似的,那種眼神中的哀怨和絕望,是你不會忘記的。
“我寧願打死100個警察,我也不會向我的兄弟開槍。”
這句話一直留在我的腦子裏。
我的心在流血,真的,我真的願意沒有見過這些。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真的願意我從來沒有當過這個兵,和以前一樣無憂無慮,在電視前麵評點殺戮。
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我今天寫這個,不是喜歡寫什麽殺戮。
我也不喜歡獵奇,滿足一些人的好奇心。
軍人是個太特殊的群體,每個人的個性都統一在一個嚴格的共性裏。這些到也罷了,最關鍵的就是你會有戰友的情意,那種兄弟的情意,這些是你的財富,但是,往往,也是你一生擺脫不了的痛楚。
於是無論風從那麵來,我都閉著眼,裝作看不見。
雖然心在滴血。
這些隻是我思考的問題。
小說的故事下麵繼續,這隻是我自己的一點思考而已。
第十八節 第二個新兵連,而且我又被錘了(1)
我是懷著恨意登上直升飛機的,苗連站在河灘上的那些連長們中間眼巴巴的望著我;那些連長也眼巴巴的望著他們的兵都跟看自己的孩子赴京趕考一樣。
因為,這是他們的驕傲,他們的榮譽。
某種程度上也是他們自己的化身。
我不知道大家怎麽看待特種部隊,反正在軍隊內部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太了不起的事情,隻是一個有重要價值附庸的兵種而已——全世界都一樣,大家是否還記得在《現代啟示錄》裏麵,當那個要暗殺那個什麽上校的特種部隊上尉看了這個上校居然自願到特種部隊任職的時候感歎一句:“天那!他放棄了作將軍的機會!”據我所知,在美國當特種部隊最出息的就是作個少將了,那已經是聯合特戰司令部的頭頭了當特戰軍官到了那個份上已經到頂了。
其實都一樣,對於我們這些小兵沒什麽,跟哪兒當兵都差不多,就是苦點而已;而軍官一旦從事偵察或者特戰專業,基本上他在部隊的前途就比較短了——步兵出身的可以作將軍,裝甲兵出身的可以作將軍,炮兵出身的可以作將軍,後勤出身的可以作將軍,但是偵察或者特戰專業的呢?我估計一般在仕途上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出息——偵察和特戰雖然重要,但是不是軍隊的絕對主力啊。
——這些也扯遠了,我想說的是,其實基層的偵察連營主官的仕途並不是那麽廣闊的,因為步兵團可以有很多,有偵察團嗎?尤其是偵察兵的業務麵比較獨,你能去坦克團當什麽參謀長和團長嗎?肯定是有的,但是我至今沒有聽說我說過了我不是軍友對軍隊的上級領導任免並沒有什麽熱情我也不關心咱們國家的國防建設我就關心我這幫子兄弟和我的老部隊因為我對那裏有感情那裏有我的汗有我的血有我的淚有我的夢想有我的青春有我剛剛萌芽的真正的愛情我對那裏隻有感情沒有愛好對別的我一概不關心因為我不喜歡軍事不喜歡戰爭不喜歡武器不喜歡殺戮我愛好和平愛好紅塔山愛好漂亮美眉愛好盜版碟愛好養狗愛好穿白色襪子愛好穿阿迪的籃球鞋牛仔褲愛好耐克的T恤愛好吃麵條愛好喝綠茶愛好這愛好那就是不愛好戰爭我當兵就是誤會特種兵更是一個天大的誤會雖然我熱愛我的兄弟們熱愛我的老部隊我不後悔這段經曆但是我不熱愛戰爭一句話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和平主義者雖然如果我們國家發生了戰爭我作為預備役的特戰隊員會第一批被征召重新拿起我的槍走上戰場毅然決然我也毫不猶豫但是不代表我每天沒事就跟BBS前麵要發表好戰言論——扯遠了又,繼續剛才的話題——這就跟拿匕首切排骨是一個道理——雖然鋒利但是力不從心啊!部隊這種鳥地方一個位置恨不得十個人搶,能輪到著這些偵察分隊的基層主官嗎?你們真的來作個職業軍官試試?仕途的艱難不是一點半點的,我的一個戰友的父親最後熬成了一個省軍區的政治部主任,我就見過他兩次,一次是當兵的時候,他那時候是一個軍區的什麽小部的正師級部長,第二次是退伍以後路過他老子當政治部主任的省會城市順便去看看戰友,就見到他老子了——我沒那麽勢利,我不作生意賣文為生,沒什麽事情求他老子——我想說的是,第一次跟他老子見麵的時候滿頭黑發,短短幾年,他老子的頭頂已經是地方都無法支援中央了亮晶晶光閃閃了。——這就是我親眼目睹的大校到少將的最直觀的變化。我對仕途的理解就是這樣,所以我在大學畢業的時候毅然決然的放棄了去作老家省委書記秘書的好事作我的自由職業者文化流浪漢為此不惜和我老子翻臉。我倒不是擔心自己頭上那幾根毛,我在部隊一直是極短的貼頭皮類似於禿頂的造型,也沒覺得有什麽難看,我是操不起那個心。雖然我當過兵,但是我就因為當過兵我才不要當官。那是個什麽道路?——華山天險。就此打住。
——所以大多數我那時候見到的送行的連長們都轉業了。
他們不是職業軍人嗎?他們當然是,偵察連的連長你隨便拉一個出來都不是吹出來的絕對是在火裏泥裏滾出來的。但是他們的職業軍人的生涯是很短暫的。雖然他們其中很多人很想一輩子作一個職業軍人,但是軍隊是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
因為確實不需要,這是個殘酷的現實。
(大家喜歡偵察連和特種部隊,可能是有傳奇性和神秘色彩,這還是我說的好聽的——我要說句不好聽的,大家就是有一種殘暴的獵奇心裏,喜歡看近距離的殺戮,喜歡看短兵相接,喜歡白刃戰,覺得刺激覺得好看覺得有欣賞的快感。)
所以,這往往是他們最大的出息了。而進入特種部隊當特戰軍官當然是他們的夢想,對於他們大多數人是不太可能的,年齡、知識層麵、文化程度等等,都是限製。即便有機會,他們走得了嗎?他們丟的下自己這些兵嗎?偵察連在各個部隊都是比較有自己個性的部隊,其實部隊的個性就是主官的個性——尤其是偵察連,對於這些老兵油子連長來講,和自己的孩子一樣。
所以,他們就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我們這些兵上。
所以,他們一直站到我們的直升飛機遠遠的看不見我們也看不見他們為止。他們希望我們給他們掙臉別被發回來,希望我們作出點成績讓他們滿足自己的很簡單的虛榮心理。
當然,更大程度上是實現他們的夢想。
我是滿腔仇恨的登上直升機的,一直到看不見我的連長,我的恨不但沒有消失,反而倍增。雖然我是唯一的列兵,其他的少尉和士官們都激動的不行不行的因為大家都是第一次坐直升機跟麻雀一樣東張西望左顧右盼脖子伸的比身子都長爭著看雲彩看湖泊看山脈看城市看所有可以看見的一切樂此不疲穿片雲都激動半天。
但是我就孤獨的坐在角落裏。
我就咬著牙,心裏就念叨這麽一句:
“*****的特種大隊,我來了!”
下飛機的時候我就已經徹底趴下了。
我們都是被上來的兵捏著鼻子扔下飛機的不管少尉士官還是我這個列兵被無情的扔在一起相互攙扶著爬起來半天找不著北滿眼流星雨好像挨了天馬流星拳。
我們被整了個下馬威而且全體趴下了。
然後就看見一個穿迷彩服軍官士官快步走來站在我們麵前個個笑眯眯我們都知道這叫笑麵虎都不是新兵蛋子都是各個偵察部隊的老油子這點道理還是懂得的。
我後來知道了這個*****的“狼牙”大隊的準確座標才知道距離我們上飛機的地方不超過20公裏但是直升飛機跟天上轉了一個多小時而且起飛的時候急速直上降落的時候急速直下然後在空中不斷的上下左右就是安排好的故意整治我們後來駕駛員跟我熟悉了還說是留了一手但是當時我們全體都趴下了這是事實。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坐過直升機體第一次坐的時候就是急速直上直下的~~~陸航的哥們和飛行員大哥別跟我叫板我相信如果你們第一次上來就是這樣急速垂直上下不會比我們強多少我們都算是整個軍區偵察部隊的精英中的精英體檢標準不一定比你們要差但是我們還是全體趴下了根本受不了這樣的上下加上1個半小時的顛簸。
我們都是第一次。
雖然我坐過飛機,但是那是舒服的波音客艙可不是這種勞什子運輸直升機的後艙。
趴下了就是趴下了我們沒什麽話好說,我在心裏還是罵*****的特種大隊我來了!
我一抬頭就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的世界就是這麽巧!
第十九節 第二個新兵連,而且我又被錘了(2)
很多年後,那個我在特種大隊基地一抬頭就遇見的人攜妻帶子到我居住的城市給他智障的兒子看病,我再次見到了他。他還在軍隊,而且肩膀上又多了一顆星星。但是那家全國著名的醫院根本不待見他,一排給他排到了差不多一個月以後,他沒辦法,隻是嚐試著給我打了個電話,我立即開車衝到他所在的小旅館。
看到那個居住環境我鼻頭發酸,就算我們是吃慣了苦的但是老婆孩子呢?然後我把他們帶到了我的一個做生意的朋友的別墅,我的這個朋友常駐國外,一年也不回來一次,所以基本上是我有時候用~~~作什麽用的我還用交代嗎?我也有我的私生活,當然先說明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鳥事,我是部隊出來的基本的道德觀念是有的,就是有時候跟大學裏的漂亮美眉來這裏度度周末而已~~~一不留神又說多了。
然後我開車到勞務市場上拉回一個安徽來的小保姆,我在車上甩給她一個信封,告訴她頂多一個月伺候好了我再給這麽多,要是伺候不好我讓她從此不要在這個城市混我找警察弟兄把她關在收容所就是不遣散讓她在裏麵慢慢享受。她開始害怕以為我是黑道上的,一打開信封就激動的不行不行的連連點頭好像那意思是說就是薩達姆也伺候了。然後我就上街買菜買熟食買飲料買可樂買孩子衣服買一切我覺得應該買的拉到那個別墅。然後我拿起電話本打了所有我在這個城市認識的哪怕是一麵之交的醫院方麵的朋友政府方麵的朋友甚至是新聞方麵的朋友我問他們就一句話那個醫院的院長書記誰能接上關係。
最後這個問題的解決還不是這些朋友,是我在家為這事發愁的時候當時我幾個相對固定的女孩朋友當中的一個。開始我沒有告訴她就當個煩心事隨便這麽一說,她就不屑的笑了說這算什麽事情。因為她老爺子和那個醫院的書記都是部隊出來的老兄弟,而且還是她的幹爹。我當時激動的不行不行的,抱著她就說這事完了我就跟你登記。結果她就笑著說你憑什麽娶我?我當時一怔,但是想想也是混混就得了人家憑什麽嫁我。後來她出國留學的時候我去機場送她,我難受的不行不行的因為那麽多女孩就她當時幫過我這個大忙。我們在機場的海關通道口當著她的老子老媽的麵久久的吻別,淚水流在了一起。不是我要吻她的是她撲過來咬住我的嘴一直到咬出了血……她最後推開我轉身進了通道,我就看見她苗條的身影飄動的長發,在她轉彎的時候好像故意把領子一解通道裏的風一吹她掖在衣服裏的脖子上那個迷彩色的汗巾一下子飄出來——是我的那上麵有我的汗有我的血有我的淚有我的青春有我全部的痛楚和悲哀。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拿走的,因為我對自己的東西也不整理。我真的不知道她拿走了,而且就在今天係在脖子上係的很好看象一隻迷彩色的蝴蝶,不像我當年就是那麽窩窩囔囔的隨便的一係,熱了擦汗日頭太毒就裹在頭上路過小溪就蘸濕了再係在脖子上補充流汗太多的失去的水分甚至上麵有我受傷時候流下的鮮血——也就是說那是我所有最痛苦的往事最痛苦的青春。她把這條迷彩色的汗巾係在了脖子上傻子都知道是說明了什麽——她主動上來吻我吻的那麽久是想讓我看見那條汗巾她咬我的嘴唇一直到出血是因為我沒有看見——我這個前偵察兵比武尖子前特戰隊員居然沒有看見她白皙修長的脖子上係著我的迷彩汗巾。她相信是我沒有看見因為,她知道我一看見部隊的這些東西就是個什麽操性,所以她不會恨我殘忍隻會恨我糊塗。我在那一瞬間意識到,其實我是當時沒有再爭取哪怕那麽一小下,其實她是那麽盼望我再爭取那麽一小下,然後她就答應我……她對特種大隊沒什麽興趣她喜歡時尚是因為她是女孩,但是她愛我因為她愛我所以我的痛就是她的痛她願意承擔,但是我為什麽沒有看出來。她最後這一下就是要讓我後悔一輩子,讓她在我心裏占據一個重要的位置在我有過的那麽多女孩中讓我永遠不要忘記她。哎呀呀我算個什麽東西我怎麽居然這麽笨還好意思告訴人家我是前特戰隊員?我一下子就瘋了往通道裏麵衝,結果海關官員和值勤武警上來攔我,我掀翻好幾個還差點動手打人結果被電棍電了一下哆嗦一下就被狠狠一棍子掄在頭上。我就這麽腦袋流著血被武警按到了地上,我的臉貼著地麵我努力的去看那遠去的飛機張開嘴但是我已經失聲。最後我被關了起來。我的一個戰友現在是機場特警隊的隊長他把我保了出來。最後我開車到了機場外麵的高坡上像個恐怖分子偵察目標一樣看著機場起降的飛機,淚水嘩啦啦流那條蝴蝶一樣的迷彩汗巾永遠留在了我的心裏~~~~我永遠就是這麽笨總是錯過最珍貴的一直都是這樣直到現在還冥頑不化我就是個活該一輩子單身的人活該是個流浪漢我愛的女孩愛我的女孩都這麽匆匆離去或者去天國或者去了外國而我自己還在這個世界上寫些什麽狗屁小說換銀子我有什麽資格~~~~
哎呀呀又扯遠了我還是說醫院的事情。我安排那個孩子趕緊看了專家。那個父親激動的不行不行的一直要請我吃飯我不同意最後還是請了我一次然後他上了五糧液我知道這是他一個月工資的5分之一但是我不能不喝然後我們喝了兩瓶五糧液這是他一個月工資的3分之一最後我們一共喝了3瓶五糧液這是他一個月工資的2分之一還要多……然後我們都醉了高唱著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那首我們一致認為永遠是經典的軍歌還有疾如電快如風來無影去無蹤所向無敵保和平我們是英勇的特種兵那首我們一致認為難聽的不行不行不行的我們隊歌在馬路上麵歪歪扭扭踢正步,還大聲議論著兩邊的樓哪個最好爬害的巡邏的小警察一愣一愣的開著車跟在我們後麵但是不敢上來管——因為我們一直在不斷的唱那些軍歌間或談論各種攀登格鬥的技巧還不時的比劃兩下——他們又不傻因為一個還穿著軍官製服知道這是當年的幹部和退伍的老兵喝多了管也管不得挨了打還不會輕,最後也不會有啥子結果——最重要的是知道我們不會作壞事他們怕壞人招惹我們我們失手打出人命不好收場,於是就這麽一直跟著好像保鏢一樣把我們送到了家一直到我們在那個別墅前麵找不著門才上來扶我們拿著我們的鑰匙開門送我們進了客廳我們就倒了——我還不忘要爬起來敬個軍禮他們趕緊攔著說天下軍警原來也是一家我感動的不行不行的然後他們就走了然後我就醉了不行了。迷糊中我聽見他感歎一句走到哪兒還是自己帶過的兵對自己親別管以前訓多麽凶但是越凶越親倒是那些自己一直對他們不錯的兵現在根本就不答理自己。我當時一下子就哭了我說你現在才知道?他也哇哇大哭一點也沒有在部隊收拾我的時候那種嚴肅就說小莊小莊你是我最好的兵我說不是最好的你那時候老收拾我他說那是因為你老不服其實我心裏最喜歡你我說別跟我扯這個我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後來我就著了。
第二天我醒過來小保姆告訴我他和老婆孩子已經走了留給我一個信封裏麵是他一個月的工資差不多……我當時懊惱的不行不行的你給我錢幹什麽你跟我扯這個幹什麽?但是我找不到他那個信封和錢現在還放在我的抽屜裏我連動也沒有動一下一直到現在——我後來知道他已經轉業了當了一個小城市的武裝部副部長。
哎呀呀又扯遠了很多事情攪和在一起我都亂了套了我還是說正題吧。
我在特種大隊一抬頭看見的第一張臉就是那個少校。
那個陪著大肚子老婆去總醫院檢查的少校。
世界就是他媽的這麽巧我稍微休息一下平整自己混亂的思緒。
第二十節 第二次新兵連,而且我又被錘了(3)
那個少校一見我跟我見他一樣都傻眼了,他沒想到我會是他的兵我也沒想到從此以後他就是我的上級。我那個時候已經有了在部隊生存的經驗,知道直接上級是萬萬得罪不起的,現在我要當兵就是老炮要我給他打洗腳水我都幹得出來,所謂的成熟就是這麽曆練出來的。
那個少校這麽看著我,依照我在部隊半年多的列兵經驗一看我就知道要壞菜。
大凡當過小兵的人都知道,部隊的幹部是一定要在你的麵前維護自己的絕對權威性的。部隊不是學校,所以沒有自由可言,要有絕對的強製性;部隊又不是監獄,所以還不能拿對待犯人的一套來對付,要有理有利有節要善於醺醺誘導善於和顏悅色但是也絕對少不了關鍵時刻給你一大棒子都是小夥子你三天不打是要上房揭瓦的——但是前提是直接上級的絕對權威性,紀律倒還是其次,18、9的兵不會比我們成熟他們不知道什麽人性不人性因為大多數的文化程度也確實沒有那麽高,所以幹部要有絕對的權威要在戰士眼裏就是爺爺不然你怎麽管?也就是說自己的任何一點可以讓戰士們議論的臭事都最好不要有,雖然我們都議論這個幹部那個幹部但是大多數的笑話是找不到出處的——但是一旦找到了就要狠收拾,這樣才殺一儆百殺雞給猴看別人才消停不敢隨便議論。如果發現了這種苗頭就一定要防患於未然——這些笑話包括什麽呢?很多。
譬如幹部怕老婆。
譬如我看見的,一個堂堂的特戰少校不僅怕老婆而且還對那個小列兵護士一臉堆笑而那個小護士還跟我不明不白的有那麽點子老鄉加某種親密關係——也就是說他每次陪老婆上醫院的那點子鳥事我可能都知道——雖然我確實不知道我也沒心情知道這些但是他不管那麽多這就跟卡斷泄密源隔離非典源一個道理,格殺勿論先收拾了再說——尤其是我還是在他直接管轄的部隊,我要跟他不是一個係統的,解放軍的陸軍少校海了去了他也不怕我說什麽自己的兵不知道就行。
現在麻煩了,這個小列兵還真的來了而且還在自己的手下。
我相信他看過我的檔案但是我也相信他認不出來我,因為那張傻拉巴機的一寸大頭象是在剛剛參軍的時候照的,而我的變化連小影也半天才認出來何況他?
我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自己這回絕對要壞菜了。
他不僅會狠狠收拾我,還要千方百計的把我攆走維護自己的絕對權威。
我知道他會這麽作而且一做起來我估計老炮跟他是小巫見大巫小鬼見閻王。很簡單的道理,老炮算個屁啊?他不過是個步兵團的無後座力炮兵班長——這個大爺呢?能在特種大隊混到少校級別的帶兵的幹部是個什麽貨色你不想也能明白過來。
我不用想都一身雞皮疙瘩。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一直到我們20個野戰部隊偵察分隊的尖子特種大隊的菜鳥站好隊,我們的眼睛也沒有分開。
我們象兩個對弈的圍棋國手一樣看著對方心裏在盤算著對方下一步要出什麽局。
我更沒底。我知道他要想收拾我易如反掌,我死也不敢說那點子破事而且我也不是那種三八啊。但是他不知道啊他就是怕我說不管我說不說,先把我整走心裏才清淨不然早晚是個禍害。
雖然我在苗連陳排眼裏是尖子是偵察兵的天才是兄弟。
但是在他眼裏呢?
狗屁不是,這裏的全部隊員都是曆屆偵察兵比賽的尖子篩選下來的,我個小列兵算個屁啊。
我知道這回難辦了,看來要折在他手裏了。
我們站好隊,他還在看我,但是什麽也沒說。眼神裏的光全然沒有在總醫院我的小影麵前那麽討好。
是殺人的目光。
我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他在警告我在威脅我在暗示我服輸這樣他手下會留情。
但是我不能輸我不能讓他看扁我們小山溝裏的鳥團裏那個小小的偵察連,人間處處有英雄不見得你們特種大隊就比我們強。
為了我的苗連。
為了我的……陳排。
我發誓當我拿到那個狗屁他們珍視的不行不行的臂章和胸條之後,就把這些全部丟掉。特種大隊的新訓隊來不容易,但是有隨時走的自由。
我走,就在結業考核那天。
我要給這個勞什子“狼牙”大隊一個狠狠的下馬威,讓他們清醒清醒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不是因為你們叫什麽“特種大隊”就有多麽牛逼就比我們山溝裏的小偵察連高好幾頭我們都該求著進來打破頭進來!
不是說你們戴上個勞什子那個張著嘴露著白牙的狼頭上麵再寫個“特種部隊”的漢語拚音的那個難看的要死的臂章就是天兵了——你是兵,我也是兵,而且我不比你們弱!你們能做到的,我們山溝裏的小偵察兵一樣能夠作的到而且比所有人還要好!
我要給這個自組建以來就傲氣衝天的“狼牙”特種大隊一個結結實實的教訓!
為此,我的勇氣漸漸的升起來而且甚至到了義憤填膺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回還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意思!
我的眼睛中間開始有殺氣。
他看見了。
我們的眼睛裏麵都有殺氣。
一個特戰少校和一個偵察兵列兵就這麽對視著。
半天沒有動靜。
大家都等待著。
那幾個特種大隊來接我們的中尉少尉士官都注意到了。
漸漸的,我們一起來的弟兄也注意到了。
大家都屏息不敢說話保持緘默這是最好的方式在哪兒多說了都不好部隊也一樣。
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希望我能退縮,這樣好給少校一個台階不然都不好收場但是我偏偏不!
我有我的苗連我的陳排我在山溝裏那個鳥步兵團小偵察連的弟兄,我還有我的小影!
我就不服輸!
我們就這麽看著,一直這麽看著。
少校終於淡淡的說了一句:“帶走吧。”
然後轉身走了,連應該有的開場白都沒有。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開始發毛,我不知道這第一回合是我贏了還是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