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節 兵歌(5)
實際上我和很多軍事發燒友最大的不同就是對特種部隊的認識不是看書得來的,看書是我退伍以後的事情,當過了自然就要對相關的東西看上那麽一眼,僅此而已。也不想多說什麽,但是好像寫書的人很少有親身經曆的,所以寫的什麽樣子都有。一般我就看看就過去了,差不多就得了何必拆人家台呢?再說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特種部隊又不是狗頭大隊一家。
但是這個小說寫著寫著,我就不得不把自己那點子親身經曆拿出來說事兒了。自然對很多寫書的人有些傷害,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親身經曆就是親身經曆,我也不能瞎編不是嗎?
確實確實,我沒有做過電影上書本上那麽牛逼的事情。
我就是跟迷彩小老鼠一樣這裏藏藏那裏藏藏,偷了東西就趕緊跑害怕的不行不行的。
這就是我的特戰生涯。
唯一最牛逼的地方就是跟兄弟部隊一起接受首長檢閱的時候由於不同的服裝武器所受到的特別的關注:那種眼光裏麵有羨慕,有忌妒,當然最多的是想錘我們那個鳥樣子——但是一般是不敢的。畢竟我們都是偵察兵比武上來的,一對幾的徒手他們是見識過的。
我記憶中的特種作戰就是這個樣子。
再沒有別的了。
也許,是我們狗頭大隊不配稱為“特戰精英”吧?
我們的車一大一小經過層層檢查,天快亮的時候就到了我們的前進基地。直到車停穩我們的氈布被副參謀長一把揭開我的睡眼還沒有醒,然後就跟弟兄們一起下車了。這時候才算是呼吸了幾口新鮮點的空氣,但是趕緊就被帶進屋子了。
我這時候才注意到我們這個前進基地竟然真的是個工地,隻是沒有人了。
顯然是蓋了一半沒錢了就撤了,留個殼子。
然後狗頭大隊在演習以前就秘密堪察了這一帶,最後選中這兒作為插在藍軍縱深的特戰小組前進基地——絕對是不到萬萬一的時候不用的。再花點銀子給這裏收拾一下,地方關係是怎麽打點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門口絕對是站了穿著保安服裝的門衛的,看上去還真的不是我們的兵。不知道他們從哪兒弄來的,部隊再窮這種東西是不能省掉的。
我們這幫子特戰裝束的小夥子跟走錯了門一樣忽悠進原來民工住的紅磚砌的簡易房子。
窗簾自然是拉著的,日光燈打開了。
我們就那麽傻乎乎的站在屋裏。
我老是看副參謀長的小胡子想樂,但是不敢樂。
副參謀長自己先樂了:“你小子盯著我看啥啊?”
東北人沒辦法一開口我就覺得象小品。
就樂了。
都樂了。
就狗頭高中隊沒樂,這孫子其實想樂但是就是不樂。所以我說他那張臉就是個操性,是絕對有理有據的。
就開戰情簡報。
這個會開的我終生難忘,貼著日本小太君小胡子的副參謀長中分油光水滑,一本正經的給我們介紹搜集到的有關貓頭大隊的情報。他指揮我們倆兵掀開一個通鋪的床板,我靠!一個精致的手工沙盤就出來了,鋸末作的,上麵還有小藍旗和比例尺,還用精致的仿宋字寫著重點目標區的兵力部署和部隊番號。我估計當過參謀或者進修過參謀業務的都對仿宋字和製作沙盤有深刻印象,我記憶裏麵凡是野戰部隊的參謀作這個東西有那麽一套,仿宋字也是專門練過的。寫的那個好啊!我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因為電腦的普及就沒有參謀那麽練了,其實我真的挺喜歡看這個的,是一種享受。
副參謀長就介紹哪是哪,我們怎麽進去,幾套方案,怎麽接應亂七八糟的。
我們就聽,沒有筆記就是腦子。特種兵在敵後活動記筆記還得了?就是不被俘犧牲了怎麽辦?筆記就把大家全給賣了!所以特種兵的腦子不是一般的好使啊,那麽複雜的情報真的是一遍就差不多了。不清楚趕緊問,兩遍都可以記得住。
貓頭大隊的基地也在一個山穀。
我們就要趁著夜色潛入,抓捕雷大隊和他的大隊常委——也就是藍軍的特戰指揮班子。
我們認真的聽,腦子在記也在活動,分析研究自己的任務。
態度是絕對認真的。
其中的每個環節,都是很關鍵的。進得去進不去?進去怎麽抓捕?怎麽出來?這是三個大環節,裏麵還有很多小環節,哪個都不能出錯。特戰的精密超過一般人的想象,不是進去拿杆AK或者M60就橫掃的——那就是送死啊!你要完成任務的!最好是不交火一槍不開,做不到再說作不到——最高境界就是一槍不開,一刀不砍,猶如水銀般的進入,水銀般的撤出。
隱秘,是特戰行動的至高追求。
簡報會開的差不多了,外麵隱約響起車隊的聲音,然後是急促的敲門聲響。
我們就一緊張,都抓緊了自己的武器——絕對是下意識的,室內戰鬥隊形已經擺開了。
每個門窗都在弟兄們的火力控製範圍內。
如果是戰爭,是實彈,真的有敵人,就是血肉橫飛。
有敵人的,當然也有我們的。
但是這不是戰爭,沒有實彈,當然也沒有敵人來。
是那個女幹部。
“1號目標來了!”
她的語態嚴肅跟她的裝束絕對反比。
弟兄們還沒有適應過來,副參謀長和狗頭高中隊就都變了臉色了。
副參謀長一指沙盤:“都給我進去!”
我們就魚躍進去趴在底下,鋸末的塵土飛了一片。
鼻子裏麵都是但是誰都不敢打噴嚏。
然後床板就蓋上了。
然後我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耳光:“媽的!你個王八蛋!又背著我勾引別的女人!”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副參謀長的東北話:“你幹啥啊?有毛病啊?!敢打老子啊?!”
然後就是廝打和男女的爭吵。
我在底下是真的傻了,黑糊糊的我看不見別人,但是我估計別人也都傻眼了。
然後門就開了。
爭吵還在繼續。
但是我從床下的縫隙看見了幾雙軍靴。
一雙擦的發亮的大牛皮靴子。
其他的都是幾雙跟我們一樣的高腰迷彩傘兵靴。外麵還有更多,那就一點也看不清了。
貓頭!
我一下子一激靈。
我知道是貓頭大隊的貓頭兵來了。
是不是衝我們來的?風聲走漏了?
就抓緊了自己的武器。
我看見我們那個女幹部一下子對大牛皮靴子跪下了抱住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解放軍同誌你們來的正好啊!你們給我評評這個理啊!他騙了我還不算還騙別的女人!你們說說他是不是人啊!”
我真的驚了——演的是真他媽的好啊!
然後就是副參謀長給她拉起來:“你別跟這兒丟人現眼的了!趕緊起來!”
又是吵又是打的。
我靠!我至今回憶起來都驚訝野戰軍幹部的智慧和表演才華——還不是職業特務呢!一個帶兵的,一個還是醫生,怎麽就演的這麽好呢?!
那幾個貓頭兵都沒有動。
就是那雙大牛皮靴子——顯然是個官兒,隨便的走了幾步。
也沒有說什麽。
倆人還是吵的熱火朝天的。
大牛皮靴子轉身走了,出門了。
貓頭兵們的靴子都跟上了。
“雷大隊!我們下麵去哪兒?”
我聽見一個兵問。
我靠!這就是雷大隊!貓頭的大隊長?!
我一激動就想衝出去先抓住這個*****的再說!
但是一隻手給我按住了。
我一偏臉是*****的狗頭高中隊。
這孫子也不說話,就那麽按住我。
抓的我真疼啊!
我也不敢喊,就忍著。
然後聽見熟悉的突擊車特種摩托一溜煙開走了。
倆人還是吵了很久。
後來漸漸安靜了。
床板就掀開了。
我們就露了出來。
副參謀長和那個女幹部都是互相揪打的亂七八糟五彩繽紛,但是我們誰都不笑。
也是真的顧不上笑。
我們要抓捕的貓頭雷大隊和我們擦肩而過。
這到不是我們誰都可以想到的,我相信就是副參謀長都沒有想到。
狗頭高中隊?就他?!
他有那個智商嗎?!
很多年前的一個早晨,解放軍陸軍的一個特種大隊的上校大隊長,突然闖入了一個工地。
他還進了一個大通鋪的床板下麵藏著要抓捕他的十幾個另一個特種大隊特戰隊員的房間。
看見了兩個正在廝打的狗男女。
他就那麽看著,什麽都沒有說。
十幾支自動武器都打開了保險——如果是戰爭,這些精巧設計的殺人利器會在一瞬間射出無數彈頭撕破薄薄的床板,把一個個死亡之吻送入他的身軀。
當然,前提是他發現床鋪下麵的秘密。
咫尺之遙的兩個世界。
他發現的結果就是同歸於盡。
無論是戰爭還是演習,結果都是一樣。
我們肯定是跑不了的,但是他也一樣。
他的胸條將不得不撕掉,退出演習。
他發現了嗎?
我現在肯定他發現了。
打過仗的老兵,老特戰油子,專業素質的業餘音樂家,你們說他可能看不出紕漏嗎?就是副參謀長沒有在他的手下幹過(也確實沒有,他不是偵察大隊出來的,兩個人不認識,女幹部雷大隊就更不認識了)——從事藝術的人對人情世故是個什麽認識?你們說呢?
但是他就是沒有說。
這就是高手。
同歸於盡,是傻子的選擇。
高手,就選擇單麵的勝利。
我現在也這麽認為。
第七十七節 兵歌(6)
其實往下繼續寫這個故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有些經曆你是真的不想再回憶。雖然在特種部隊的歲月裏麵是有很多現在回憶起來帶有黑色幽默的小樂趣,但是有些當時不得不為的事情是真的不願意再提的——前特戰隊員也是人啊,不是神仙啊!
我相信如果換了你,你也不願意再次回憶。
倒不是什麽傷心,是惡心。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的狗頭高中隊曾經讓我們滾過比豬圈更惡心的地方。就發生在貓頭大隊的雷大隊離開以後,因為這個基地是明顯不能再呆了。原因很簡單——都知道雷大隊這樣的身份和地位不會隨便跟搜索隊來回亂竄的,他來就肯定是有比較確鑿的情報——起碼是可以肯定五成以上把握,這個工地就是我們狗頭大隊的秘密前進基地。他敢進來就是證明是拿準了我們不會現在動手,因為出其不意是絕對的兵家智慧,深入險地的後果往往是要更安全——誰都想全勝,不是想兩敗俱傷,我們也不例外。
雷大隊這個專業素質的業餘音樂家就是拿準了這一點。
他就是想進來看看,看看而已。
他是想看看他的老上級老戰友老弟兄何大隊到底有什麽妖蛾子。
部下匯報不算——換了別人的兵他就不冒這個險,就因為是何大隊的兵,他就一定要來看看。
兩個老弟兄一旦成為這種競爭的對手,無論關係怎麽好都是不會互相留情麵的——演習結束該一起敘舊歸敘舊,該一起抹眼淚說那些犧牲的弟兄歸一起肝腸寸斷,甚至演習結束以後雷大隊見了何大隊當即就是一個立定敬禮:“何中隊!”——而何大隊也就是點點頭,然後就是一拳過去:“媽拉個*****你小子又瘦了啊!回頭我跟你嫂子說給你做點紅燒肘子補補!”
然後倆40多的漢子就大笑,貓頭大隊的兵都驚了——他們後來告訴我,從來沒有見過雷大隊這個冷麵戰將如此大笑,更沒有見過說著說著就哇哇大哭啊!
什麽叫軍人?
這就叫軍人。
什麽叫爺們?
這就叫爺們。
軍人,是不會把戰場或者演習的恩怨帶到自己的弟兄情意裏麵的。
我聽苗連講過一個故事——我們軍區偵察大隊的一個老誌願兵(就是何大隊那個警衛員),為了掩護大家把敵人引開了,然後就是孤身對敵數百人。這一通殺啊!最後發展到肉搏發展到用牙咬,最後的最後當然就是光榮彈。當他犧牲以後,敵人特工部隊給他悄悄舉行了隆重的紀念儀式。越軍前線特工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好像是上校)親自出席他的儀式,並提筆揮毫:“東南亞第一勇士!”(好多越軍軍官都是在我們國內軍校畢業的,有的就喜歡中華文化也確實有文化底蘊不錯的高手)然後,這位越軍特工指揮官就通過極其秘密的渠道提出護送我們戰士的棺木到我們的陣地辦交接,但是條件是把我們戰士的被炸的不成樣子的鋼盔留下作個人紀念。
為了戰士的遺骸得到妥善安置,我方答應了。
一個黑夜,雙方接壤的某個陣地進入緊急備戰狀態。
此前,雙方的炮兵都進行了密集射擊,但是不是互錘——是覆蓋雙方陣地中間的無數地雷將其引爆。
子彈上膛炮彈上栓。
鋼盔和盔式帽下的年輕的戰士的臉都是警惕十足。
然後就是雙方的軍官進入陣地。
然後就是通過電台聯絡。
語言是相通的,雙方都有說對方語言好的不行不行的鳥人。
然後,就看見一隊光頭沒有戴盔式帽沒有攜帶武器的穿土黃色軍裝的越軍特工抬棺入場。
接著,就是一隊光頭沒有戴鋼盔沒有攜帶武器的穿迷彩服的我軍偵察兵空手入場。
兩個民族最彪悍最勇敢的戰士就這樣見麵了。
接著就是你可以看見雙方陣地的將士一片拉開槍栓的聲音。
絕對的虎視眈眈。
隻要對方一個小動作,馬上就是雙方交接的將士血肉橫飛。
兩支敵對的軍隊代表在雙方陣地中間相遇了。
都傻了一下。
越軍的帶隊代表是那個上校。
我軍的帶隊代表是何大隊,當時的少校中隊長。
在軍校的時候,兩人是上下鋪的同學——當時越軍來我們軍校上學的不是地方高中畢業生,他們也沒有什麽象樣的高中啊——都是軍隊裏麵打出來的軍官,所以他們倆雖然年齡資曆不同但是就是同隊同班的同學。當然是最後一批了,因為接著沒多久柬埔寨就出事了,就再也沒有過來自越軍的留學生。
然後就是敬禮,握手沒有我不知道——給我講的苗連當時在戰壕裏麵,狗頭高中隊在他身邊,夜色很濃隻看見人影子(當時單兵夜視儀沒有那麽多啊);當年的雷大隊在掩蔽部裏麵一手拿著望遠鏡一手拿電台的話筒心裏緊張的不行不行的,他是看見了但是誰敢問他啊?——順便說一下我們的狙擊教官也在現場,當然是拿著狙擊槍對著那個越軍軍官,他也肯定看見了但是你敢問他嗎?
交接烈士的棺材。
然後就是再敬禮——還是握手沒有我不知道。
一句話都沒有說。
都轉身離去了。
沒有語言,就是一個軍禮。
——如果換了你,你上下鋪一起四年的兄弟在這種場合相遇,你會怎麽想?
但是軍人就是軍人,戰爭就是戰爭。
他們默默的離開陣地的中央,默默的回到各自的陣地。
默默的走到劍拔弩張的兩軍前沿後麵。
從此再也沒有見麵。
一別天涯兩茫茫。
誰知道他們那個時候心裏在想什麽呢?
——此事當然不會公開報道,至今也沒有批漏,因為那場戰爭已經不能再提及了,被人為的遺忘了——但是這個故事的真偽我是怎麽證實的呢?因為是個我們大隊的狗頭兵都見到過榮譽室裏麵的狂草條幅:
“東南亞第一勇士”
絕對的狂草,可以想見書寫者當時的心潮澎湃。
我後來看了點子關於書法的東西,就知道是好東西,這兩把刷子就是在國內的書法界也是不弱的。
當然,落款是被掩蓋住的。
但是傳說就在我們狗頭大隊成為永遠的傳說。
——所以,戰爭是戰爭,但是軍人是軍人。
軍人的命運,與政治無關,就是這個道理。
國家利益真的高於一切,但是軍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感情——雖然國家一聲令下,他們相互殺戮不會手軟,是弟兄也不會手軟——但是他們的內心世界你們知道的有幾個呢?
最佩服你把你永遠記在心坎子裏麵的,不是那些仰慕你的英雄事跡的還未懂人事的青少年。他們很快就會遺忘你,把你忘記在成長的過程中間不再提及。
能那麽作的——就是你的敵人。
——我都可以想象多少年來,那個越軍指揮官的桌子上麵都會放著那個炸爛的鋼盔,上麵可能還有殘存的迷彩布,黑色的泥土和硝煙,甚至,還可能有烈士的鮮血;我都可以想象多少年來,無數靜謐的夜晚,這個指揮官是如何對著這頂鋼盔在心裏無聲的感慨往事,也許這個也是硬漢的軍人會淚流滿麵?我就不知道了。
為什麽我們用“狼牙”這個敵人給的稱號呢?
——這個稱號就是那個越軍特工上校給的。
其實我覺得,真的是軍人之間這種難以用某種語言表達的情感的東西在起作用。
對軍人的研究,不能局限在他們的軍裝上麵,他們的內心世界,是人們應該關注的。
——扯了這麽多,其實就是想說明,連敵對的軍人都可以惺惺相惜,都是解放軍都是特種兵鼻祖都是老戰友都是老弟兄的何大隊和雷大隊,互相的仰慕和多年的情感交融是多麽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所以我常常說,隻有真正的軍人的心境,是最純淨的。
不含任何的雜質。
不會把恩怨帶到各自的情感交融中。
社會人,你們作的到嗎?
所以我說,隻有真正的軍人,才配的上“老爺們”這個稱號。
——扯遠了又,但是我的心情真的很激動。
因為這件往事是值得我激動的。
我還說我小莊當年吧,激動的情緒真的很難回轉過來,我先歇息一會。一會再寫我當年的那點子破事好嗎?
你們可以相信,可以不相信,我說過了這是小說。
小說的意思,就是不是紀實。
第七十八節 兵歌(7)
歇了一小會兒,還說我當年那點子破事。
其實是真的不願意再往下回憶,因為確實是不堪回首的回憶。
譬如我現在每天都洗澡,閑的蛋疼的時候洗很多次也沒什麽說的,交點子煤氣和水費而已而已;衣服呢?自然也都是全自動洗衣機洗的好好的曬幹了還帶著洗衣粉和陽光的味道,絕對的幹淨絕對的幹燥。
這就是我現在的生活,也是你們大多數人現在的生活。
除了確實是懶得要命的哥們,我想咱們過的都是這樣。
但是很多年前,我還真的不是這麽過的。
貓頭雷大隊走了以後,我們就準備轉移。
怎麽轉移?
列隊肩槍喊著番號跟傻子一樣走出去啊?
直接就給你按到開錘沒什麽說的。
當然是秘密轉移啊!
然後連門都沒有出,副參謀長把我們臥倒弄的稀巴爛的沙盤搬開,就看見了一塊厚木板,我們就給他搬開,再一看我靠!一個地洞。
絕對專業的地洞。
我一看就知道絕對是專業工程兵這種孫子挖的,邊沿都修理的很整齊跟我們休息日被集合在那兒修理樹的淺坑子邊沿的感覺一樣——這就是所謂的軍人水準。
真不知道為了一次演習中國陸軍怎麽花了這麽大血本啊!
這不是一個兩個工程兵可以完成的啊!
起碼是一個工程兵班啊?!
還得連軸轉好幾天啊!
怎麽進來的?土怎麽運出去的?怎麽掩飾開工的聲音的?
我都可以想出來滿臉紅土滿身紅泥的工程兵小兵弟兄們是怎麽小心翼翼吭哧吭哧跟那兒挖啊挖啊,一會就得換人一會就得換人——地洞沒有挖通的時候,下麵是絕對空氣不會流通的,缺氧啊!
當兵是真他奶奶的不容易啊!
我當時就這麽感歎現在更是,軍令一下你就開幹啊。真的是不跟你講價錢的,多苦啊!底下不僅缺氧,挖的過程還絕對的熱啊!有亞熱帶的地氣和潮氣啊!那土的水分是極大的,下去就知道厲害了。
我們就趕緊下去,然後副參謀長就在上麵蓋好木板子收拾自己的事情——他是絕對要恢複的一點都看不出來的。
然後我們就開著手電在裏麵走,都是1米左右,基本上弟兄們是匍匐前進。
空氣還是流通的,原來工程兵弟兄真的是為我們這幫狗頭兵考慮啊!還給弄了幾個通風口,不知道上麵在什麽地方了。
修的那個整齊那個好啊!我至今都覺得不可思議——你們現在知道軍隊是個什麽鳥地方了吧?演習在老百姓眼裏好像沒什麽概念,但是對於軍隊就是頭等大事啊!沒有戰爭啊,戰鬥力怎麽提高啊?就是演習,高標準的演習啊!
順便說一下,我記憶中的演習分兩種——一種是表演性質的,專門給首長看的,彩排預演過很多次的那種,屬於表演(首長哪兒有時間把整個戰爭過程從頭看到尾啊?他們又不負責戰術指揮,隻是看個意思就得了,什麽新的戰法是怎麽回事知道就完了),那個是很輕鬆的;另外一種就是這個操性的,全麵戰爭性質的,什麽鳥法子都給你使用出來,就是為了戰爭的最後勝利,這個是見真功夫的。
我們前麵走,後麵後衛就開始倒退著跟還布雷——就是那種一踩就冒煙的模擬地雷,這孫子埋的不是一般的好,你是真的看不出來的。
我們前麵走,後麵就被地雷封死了。
沒有退路了——一般特戰小組在敵後就是這樣,在敵後不會走回頭路的。
絕對的一往無前,不是什麽勇敢,是本能。
換了你,你還敢走回頭路啊?!——我現在到什麽地方去,去的時候和回來的時候都不是一條路,不是害怕埋伏,我離開軍隊很多年了,是習慣了。
我們就在裏麵爬,我一邊爬一邊在心裏對陸軍充滿了由衷的敬意——這個看上去土拉巴機的鳥陸軍是真他媽的看不出來啊!
這些,陸軍當然是不會對老百姓說的。沒有那個必要啊?我現在說也是時隔多年以後了,嗬嗬,還是在感歎,真的是幹什麽的就是幹什麽的。老前輩的地道戰也搬出來了,特種部隊其實還真應該說是中國陸軍第一家啊!幾十年前的陸軍老前輩遊擊隊幹的不就是那麽點子破事嗎?我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麽都覺得別人牛呢?——我們的遊擊隊是世界上所有特種部隊的鼻祖的鼻祖,這個是反駁不了的啊?老美的特戰培養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就是兩本中國軍事理論書籍——《孫子兵法》、《論遊擊戰》。真的不用妄自菲薄,你們覺得中國陸軍特種部隊真的那麽傻啊?自己老祖宗的東西還不知道學嗎?
我們就爬。
出來的地方是條河邊,草叢裏麵一個假的下水道蓋子。
早就有人在接應了——特種作戰其實就是這樣,在敵後沒有接應是很難辦的事情,就跟以前的遊擊隊是一個道理的,如果沒有接應就得自己探路,不是一般的難。電影上就是吹牛逼,蘭波沒有接應也一樣就是個肌肉架子。
我再次感歎中國陸軍的牛逼。
因為接應的是一輛大卡車。
那也就罷了。
是運豬仔的大卡車。
你們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嗎?!
弟兄們就上去了。
然後就把自己藏在密集的豬仔的頭和屁股底下,就那麽趴著一動不敢動啊!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該找哪個*****的參謀問這個計劃是誰定的。
你可以想象是個什麽場麵了吧?!
我們十幾個一身武藝的特種兵戰士,隱身在幾十隻肥碩的豬仔肚皮底下。味道不是一般的享受,卡車的箱底板上都是豬仔大哥們的糞便和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黏液。豬仔大哥們還哼哈不樂意亂拱我們弟兄,我踹他一腳還不樂意就要狂拱啊!幾位大哥就一陣狂拱啊!還張嘴啊!當時我真嚇壞了以為豬仔大哥也吃肉啊!
換了你你不害怕?!
幾位豬仔大哥對你張開嘴就過來狂拱?!
還是黑色的豬仔大哥?!
卡車就走啊。
一路上我們弟兄就在和豬仔大哥們絕對的0距離接觸啊!
豬仔大哥們一邊不滿意的哼哈,有的就開始拉啊!
就在我們弟兄的頭頂啊!
我們十幾個特種兵戰士就那麽抱著自己的槍趴著,豬仔大哥們就在我們的頭頂。或者是肚皮蹭著你,或者是腦袋對著你,或者幹脆屁股對著你。
回憶啊!不堪回首的回憶啊!
我的特戰歲月啊!
我的一點都不牛逼的特戰歲月啊!
我的天爺啊!
我們就這麽跟豬仔大哥們混在一起啊!
就那麽在一起啊!
我們的迷彩服很快就看不出花色了,顏色已經和豬仔大哥們的排泄物混為一體了啊!
那是什麽感覺啊?
真的是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啊同誌們!
小兵們真的是聽話啊!都是人啊換了你,你跟豬仔大哥們在一起混混?你願意嗎?你滿是豬仔大哥排泄物的車廂底上趴著啊!豬仔大哥們還盯著你啊!都是黑色的豬仔大哥啊!我現在好像又看見他們了!我的天爺啊!真的是惡心啊!
我們就這樣再次通過道道檢查哨。
去第二個基地。
很多年前,我18歲的時候,是中國陸軍特種兵戰士,上等兵軍銜,三等功勳章獲得者。
所謂的全軍聞名的小“特戰精英”。
我就和我的弟兄們,還有幾十隻肥碩的黑色豬仔大哥們在一起混混著。
渾身的味道,還用說嗎?
看著豬仔大哥們的臉,他們哼哈著不滿意的仇視的拱你的感覺還用再說嗎?他們甚至真的去拱你的臉啊!
你們現在知道什麽是特種兵了嗎?
我現在回憶起來自己的特戰青春真的是欲哭無淚啊!
我要趕緊去洗個澡讓自己清醒一下,不然我會發瘋了。
我的天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