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節 告訴我永遠到底有多遠(4)
很多年以來,我最不想路過的地方就是軍醫院,尤其是陸軍的軍醫院。我害怕見到那些穿著白大褂的女兵和女幹部,如果是冬天,她們的白大褂下麵總是有綠軍裝的襯托,裏麵還有各色的毛衣裝點著她們青春的脖頸,短發的白皙臉龐上是永遠的那種你看了就想笑的鳥氣,鳥氣的走來走去,行色匆匆好像總是在忙碌什麽軍國大事,其實也許就是去什麽藥房取藥,但是還是那麽鳥氣。你一點脾氣都沒有。
我在軍區總院的深秋轉初冬的住院的歲月裏,對軍醫院的女兵和女幹部就是這種認識。
沒辦法,第一印象是很難改變的。
問題是我現在搬家以後,大院出去沒有100米就是一個總部的軍醫院。這是很令我頭疼的事情,簡直是上帝在故意抓弄我,不過好在我已經變得冷漠還是抵擋的住的。所以有時候我外出,在車上路過這個總部醫院的時候,就那麽過去了。
就那麽過去,鳥氣的小女兵們來來去去,在我的心裏沒有留下任何影子。
什麽都沒有。
誰也不知道在那輛匆匆路過的切諾基裏麵,有一顆曾經熱烈的心。
我就那麽過去,就那麽回來。
匆匆忙忙,來來往往。
不在醫院門口停留,也沒有去試圖結實裏麵的任何一個護士或者年輕的女大夫——這不附和我的個性,如果是地方醫院,我不會這麽消停的。你們罵也罷輕謔也罷,我就是這個操性的,我就不相信你沒有想過去勾搭不同的漂亮女孩。隻是我是個毫不掩飾自己男性劣根的性情中人罷了,我也不需要偽裝,偽裝對於一個自由職業者有什麽意義呢?
我一直就沒有往那個軍醫院多看一眼。
因為,我知道她們都在鳥氣的來來去去。
和我記憶中那年深秋轉初冬的青春歲月一樣。
女兵的鳥氣,是你不會記不住的。
她們的鳥,是天然的鳥,是一種在陽鋼庇護下的陰柔。
她們的鳥,是絕對的鳥,是一種男性軍人們幾乎是無限製容忍的鳥。
就因為,她們是女兵。
在一個性別有極大懸殊差異的相對與社會封閉的群體,女兵的鳥,其實真的是男兵們慣出來的。
但是,男兵們就是喜歡慣著她們。
因為,她們是女兵。
女兵,在部隊,你不鳥你還是個什麽女兵?!
女兵,就應該鳥氣衝天,誰都不放在眼裏,這才是女兵。
女兵,就是女兵,不是什麽別的。
——所以,我知道天下的總部醫院護士都是一樣的鳥。
我就不去看,真的一眼都不看。
因為,我害怕見到她們那種青春朝氣的鳥。
軍區總院絕對是個鳥氣衝天的地方,是女兵和女幹部的鳥的天堂。我在住院的時候,如果不是小影的因素,沒人對我鳥——當然還是因為我成了傳說中的“特戰精英”的一部分緣故,但是我覺得這個緣故的成分不多;來看病或者公幹的野戰軍官兵對女兵們的鳥是報以永遠的憨笑和寬容的,見一次女兵,她的長相打扮音容笑貌就會在來看病的小男兵所在的野戰軍的營房久久流傳,當然,最多的還是那句評語——“鳥啊!真他媽的鳥啊!”說的弟兄還砸巴砸巴嘴,回味的意猶未盡。——這種鳥事我也幹過,但是問題是我跟前的女兵們都不跟我鳥,客氣溫柔的不行不行的,我就隻能編她們鳥的故事,好在我還真的有編故事的小底子——實話是真的不敢說,我要說了,我的弟兄們準會說:“操!你小莊是在軍區總院住的嗎?怎麽都不鳥呢?地方醫院吧?”——女兵在野戰軍心裏,你不鳥都不叫女兵,你有什麽辦法?都願意聽關於女兵的鳥事,都願意想象女兵們的鳥樣子,都願意被鳥氣的女兵們多看一眼那種鳥氣的眼神在你身上那麽一飄弟兄們就激動的不行不行的……
野戰軍,這就是野戰軍,我魂牽夢繞的野戰軍。
野戰軍的弟兄們,就是這個操性的。
因為,性別的懸殊,真的是太大太大了。
都是青春期的小夥子啊!
有的在山裏,一窩就是一年,甚至幾年啊!
想想,女兵同誌們不鳥都不象話,你們讓野戰軍的弟兄們多失望啊!
嗬嗬,很多往事一回憶起來,小感觸多的要命啊!
你們說,這個兵當的呦!
——還說我在軍區總院吧。
那些鳥氣衝天的女兵們見了我都是客客氣氣的,半點也不跟我鳥,都是小莊今天好點嗎?小莊感覺怎麽樣了?或者是小影去洗澡了我來陪你說說話,小影怕你一個人呆著難受。再就是小莊,這是我老家給寄來的肉醬,我給你和小影拿點過來你們也嚐嚐。
然後都是對我調皮的一笑。
真的是一點都不鳥啊!
我都不習慣了。
小影倒是沒有什麽感覺,我是她的男友啊!這是姐妹們應該作的,況且我還受了傷。——其實順便說一下,在戰爭年代的野戰醫院,女兵們是絕對不會鳥的,她們的鳥氣都被年輕的男兵們的鮮血和硝煙所融化的無影無蹤。除了淚水,就是汗水,有的時候,這些年輕的小女兵還要付出鮮血乃至生命……她們為了那些不認識的年輕戰友弟兄們的傷痛和犧牲流下了無數的眼淚,在一個特定的規定情境中,你就會知道什麽是女兵的實質了,無數動人的傳說就在戰地和戰後歸來的野戰軍的弟兄們中間久久的流傳——所以,在和平年代,她們鳥氣一把也是沒什麽的,也是應該理解的,更是應該支持的——都是10多歲20出頭的年輕女孩啊,一旦戰爭或者災難來臨,她們就要頂上去,就因為她們是女兵,死亡的陰影也會伴隨這些年輕而美麗的生命——你們說,和平年代,鳥氣一把不應該嗎?戰爭本來就應該是男人的事情啊!難道就因為她們是女兵嗎?
是的,就因為她們是女兵。
兵,這個詞語,是沒有性別定義的。
但是她們首先是女孩啊!
所以,軍人們對她們的寬容和理解是你們想象不到的。
該鳥,不鳥不行,就得鳥!
很多官兵不一定從女孩的角度去理解女兵,但是在潛意識裏麵他們是這麽認識的。
所以,女兵們不鳥都不行啊!
嗬嗬,還是說我的小故事吧,隻是我想起來的回憶總是千頭萬緒的。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軍營的回憶總是這樣,不是線形的單純的歲月流逝,是麵形的複雜的情感的交替。
有人說我小莊好像在小說這個階段好像隻會在女孩身上“撒氣”,我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麽意思。每個人的理解不一樣吧。
我的理解就是,這不是給你看的。
是給那些在大山裏麵關了起碼半年的年輕的一代代弟兄們看的。對於他們,女兵就是一個夢。這是很正常的,如果你也跟我的弟兄們一樣,青春年華就在山裏,你不會比他們強。我沒有這個情結的原因,就是我有小影。
或者你先給在山裏關半年再說這個話。我隻能感覺到一個字——酸。是酸,我小莊現在身邊也有女孩,有時候還不止一個,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我不酸。這是心得,性情中人是被女孩喜歡的,千萬別瞎酸——信不信由你們。
嗬嗬,又扯遠了,隻是涉及我小莊的名譽,我得多說兩句而已。
其實後來在軍區總院,真的沒有什麽多的故事了。
隻是一些記憶重複的殘片而已。
小影陪著我。
我也始終沒有說何大隊跟我商量的事情。
我的傷基本上好了的時候,狗頭大隊派車來接我回去。
頭天夜裏,我和小影就那麽坐在床上。
我抱著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也沒有說,也沒有哭。
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孩子,但是我們都是士兵。
我們不需要多說什麽。
還需要說什麽?
有什麽語言可以表達我們心中的百感交集?
從一個不懂事的男孩,到一個合格的士兵。
從一個不懂事的女孩,到一個合格的士兵。
這種過程,是什麽語言可以表達的呢?
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時間,發生在我們兩個一起長大的男孩女孩身上和心靈的變化,真的是難以表達的。
我們就一直那麽偎依著坐著。
後來小影睡著了。
還是象貓咪一樣,睡的很香很香。
一直到軍號聲撕破天邊的彩霞。
軍號聲,在我的胸中燃起的,是青春的熱血。
我知道它在呼喚我。
我當時沒有什麽更深的認識,我隻是個18歲的孩子啊!
但是我知道,它在呼喚我歸來。
我的狗頭大隊,在呼喚我的歸來。
小影睜開眼睛,就那麽看著我。
然後,我就拿起收拾好的東西下樓。
小影沒有送我下樓,她還留在房間裏麵。
哭還是沒有哭,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在我出門的一瞬間,我的心變得堅定。
穿著士兵軍裝的我,臉上是一種和年紀不相符的神聖。
小菲在大廳和什麽人說話,見我下來很奇怪:“這麽早就走啊?小影呢?”
我笑笑:“在樓上。”
小菲點點頭:“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的傷好的差不多了。”
小菲看著我,很久,輕輕的說:“注意點兒,你不是一個人了。你有小影,還有……姐姐。”
我的心頭一熱,但是什麽都沒有說,點點頭。
我轉身出去,我不知道小菲有沒有看我。
我轉身出去,我不去看她也不去看身後的軍區總院。
17天,整整17天。
我的青春的愛情,我的純潔的友情。
都在這個不起眼的軍區總院。
我穿過來來往往鳥氣的小女兵們,走向副參謀長帶的車。
他對我笑笑:“小莊,走吧?你對象呢?”
我就淡淡一笑:“走吧,她有事兒。”
我就上車,副參謀長坐在前麵給我講最近部隊的訓練和安排,還有對狗頭高中隊的處理意見。
但是我什麽都沒有聽進去。
在車拐彎的時候,我從後視境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在後麵的街上跑。
她的護士帽跑掉了,在風中象一隻白色的蝴蝶飛的很遠很高。是冬天了風很大。
她的白大褂跑散了,穿在裏麵的綠軍裝露出來,還有脖頸上的高領白色毛衣。
我看不見她臉上的淚水但是我知道自己在流淚。
我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心痛。
“停車!”
我突然高喊。
司機嚇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趕緊踩一腳刹車。212指揮車一下子刹車刹住了(我們的突擊車是不進城的,原因你們自己都可以想出來,進城我們穿的都是常服,也是一個原因),副參謀長也嚇一跳,不知道我小子怎麽了又幹什麽鳥事。
我一把打開車門衝了下去。
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向我的小影。
她向我跑來向我衝來嘴張開但是無聲。
我們在馬路上一把抱住抱的很緊,如果現在一定要我說怎麽拍攝那就是斯坦尼康加上升降車,全部是運動鏡頭全部是行雲流水。
因為,那就是我們的心情。
“黑猴子!”
她抓住我狠狠的說:
“你要是再受傷我饒不了你!”
我不知道說什麽我還能說什麽?!
“你不能那麽玩命你不是你自己的!”小影高喊,“你是我的!你是我的!黑猴子小莊,你聽見沒有?!”
我點頭。
她撲在我懷裏狠狠的咬我。
我一聲不吭。
小菲騎著自行車過來,不知道她跟門口誰劫的因為那車不是坤車是男車女兵不騎那個。她過來輕輕抱過小影,也沒有說什麽。小影就在她的懷裏哭。
小菲看著我:“走吧,你不走遠了,她還得追你。”
副參謀長和司機都在下麵看著,一句話都不說。
我轉身走向他們,我不能不走向他們。
我是一個士兵啊我難道能跟我的小影回去嗎?!
我上車離去。
車上的人都一句話都不說,副參謀長也是戰場下來的這個道理他明白。
他遞給我一支煙——幹部給兵煙,我就見過這麽一次。
他把打火機扔給我。
我點著了,沒有抽。
我把煙放在窗口,看著煙塵一點點被風吹散。
我沒有再回頭看。
我知道,這一看,我就真的走不了了。
真的。
很多年後,因為寫這個小說,我再次提到了軍區總院。
提到那些鳥氣的小女兵。
我閉上眼睛,就想起軍區總院。
我走出家門,就看見一個真正的軍醫院。
還是那些小女兵鳥氣的來來往往。
隻是,沒有人知道,她們的故事,她們的愛情,她們的青春是怎麽樣的流動在這些綠色的歲月。
永遠沒有人徹底知道,這些小女兵的心裏是個什麽世界。
我不知道永遠有多遠。
但是我知道,永遠在我們青春的誓言裏麵,總是覺得並不是那麽遙遠。
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你們說,不是嗎?
第七十二節 兵歌(1)
在我剛剛買車的日子裏,我時常會開車到郊外的山區去兜風。誰都不帶,就是一個人。我會開車在盤山公路上走很遠,然後下車遠望,好像這裏的山和我記憶裏麵的山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霧色,梯田,放羊的老漢,鬱鬱蔥蔥的山脈,當然,還有路上不時經過的拖拉機。上麵有時候坐著一個老太太,有時候沒有,有時候是一個小媳婦,有時候又是一群小娃娃。
我會站在一些相似的山路上,一站就是很久。
不是回憶,是出神。
自由職業者的好處就是沒有人催你上下班,幹完了手裏的活,你想幹什麽幹什麽。自由自在,有時候真的是無所事事,無聊的時候就喜歡開車到處亂轉。
我第一次在這裏出神,還是和那個長得象小影的女孩在一起。
那是她剛剛考完期末考試的夏天,我帶她出來散心。我們一路聽著約翰·蘭農的搖滾樂,一路眉來眼去——我對於剛剛認識的女孩子都是這個操性的。
那時候她去過我家,知道我當過兵。
僅此而已,她對軍隊沒有什麽興趣。
我開車上山,路過一輛卡車。
又路過一輛。
接著又是一輛。
一列車隊停在半路上,自然不用說,是軍車隊。可能是哪個出來住訓或者參加某次演習的野戰軍部隊,在半路上打尖。披著偽裝網的卡車和大屁股班用吉普車,散布在四周的戴著鋼盔穿著迷彩服的哨兵端著81槍,炊事班的大鍋冒著熱氣還有幾個炊爺在趾高氣揚的招呼添柴,於是幾個小列兵跑的屁顛屁顛的,幹部們在樹蔭底下抽煙說話,戰士們或者在車上好奇的看著我的車經過(我知道是因為車上有一個漂亮女孩),或者是站在路邊也是一樣的表情看著我的車經過。
他們不是特種部隊,這個我是知道的。
但是他們黝黑消瘦的臉,憨厚的好奇的表情,是我熟悉的。
他們的車牌編號,也是我當年的軍區的,雖然後來換了很多次的代號編碼,但是原理和大致的順序是一樣的。
我開車到了最前麵,就停住了。
“怎麽了?”女孩問我。
我搖頭,隻是回頭又看了一眼。
“碰見熟人了?”她也回頭,“你在軍隊的同誌?”她說“同誌”這個詞語總是很奇怪的感覺。
我又搖頭。
“那怎麽了?”
我笑笑,沒說什麽,下車了。
她也下車了。
我就摘下墨鏡,看著熟悉而陌生的車隊,看著那些穿著迷彩服戴著鋼盔或者光著頭的戰士們來來去去。
看著他們臉上好奇的看著我和女孩的表情。
看著炊爺們的大勺在大鍋裏麵攪動。
我靠!我鼻頭一酸。
我再一轉臉看見小影——我當時就一激靈。
“怎麽了你?”小影問我。
我才回過神來,不是小影,我總是能看花眼睛。
“沒事,走吧。”
我要上車。
一個小兵戴著鋼盔背著81槍跑步過來,還敬禮給我:“同誌!我們營長問你有事嗎?”
我搖頭。
小兵黝黑消瘦的臉上都是警惕:“那你幹嗎要盯著我們看?”
我笑笑,一指樹蔭下麵的幹部們:“你就告訴他們,我當過兵。我的部隊番號是……部隊。去吧。”
小兵疑惑的看我,他的鳥樣子和當年的我一樣。
他還是去了。
我就那麽笑著看著他過去跟幹部們匯報。
幹部們就看我,然後都笑了,眼神裏是親切和意外。這個我不意外,我們狗頭大隊的鳥名氣全軍都是知道的,隻要是我們軍區的部隊幹部,好像還沒有不知道我們的部隊番號的。
一個年輕的少校——顯然是他們營長就熱情的招手,要我過來砍山的意思。
我就笑著看著他,擺擺手。
他向我作了一個瀟灑的美式軍禮,現在的野戰軍的幹部也看盜版碟了。
我就還了一個美式軍禮。
然後,我就戴上墨鏡上車了。
我開車默默的離開軍車的車隊。
女孩沒有問我什麽。
我也沒有說什麽。
車裏的音樂還在繼續,還是約翰·蘭農。
忘記是什麽歌了,好像是個軟搖滾。
兵車的隊伍在我身後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終於看不見了。
這時候天上開始灑雨,雨刷嘩嘩擺動。
我們誰都不說話。
她知道我心裏有什麽情緒在流動。
其實,我心裏隻有一句話,一句莫名其妙的感慨。
就是:“真的不是一路了。”
兵車行是個什麽概念?
大兵團的調動是個什麽概念?
隻有你見過才真的知道。
數百輛披著偽裝網的軍車在盤山公路上蜿蜒前行猶如一條綠色的毛茸茸的大蛇,開著摩托的通訊員崩崩崩來來回回公務繁忙帶著一股股尾煙,糾察占據交通要道紅綠小旗揮動不停。裝甲車偵察車突擊車步兵戰車主戰坦克維修坦克指揮車卡車吉普車就是軍車的長蛇,空中運輸直升機武裝直升機偵察直升機編隊掠過猶如迷彩色各種大小蜻蜓的方陣。
一句話,就是金戈鐵馬的成語的現場注釋。
我就在直升機上麵俯視整個車隊,我們都很激動。
是個士兵就會激動。
因為你真的知道自己屬於多麽龐大的一個武裝團體。
你不再覺得自己渺小,當你看到這麽多的鐵家夥的時候。
我們低空掠過,我們跟地麵的野戰軍弟兄揮舞步槍和頭盔嗷嗷怪叫。
他們就揮舞步槍鋼盔嗷嗷怪叫。
幹部也不管幹部也沉浸在軍隊難得的自豪中。
我們就喊:“演習見!錘你們*****的!”
他們就喊:“演習見!錘你們*****的!”
都是嗷嗷亂叫都是士氣高昂都是鐵血沸騰。
都是青春年華都是熱血兒郎都是迷彩心情。
演習,難得的陸空軍山地萬人規模以上的對抗性大演習。
我從軍的三年中,就經曆了那麽一次。
國家窮,軍隊就窮。
難得的大規模演習,我們都很珍惜。
那時候已經是冬天,但是在我們那個省份其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亞熱帶叢林山地就是這樣,省城在平原的反應多一點,山地還是一片綠色。
我們在直升機上,開飛機的也是個老鳥,每次都要俯衝一下地麵休息的兄弟部隊,搞得他們正在作飯的炊爺們舉著菜勺子高叫狂罵我們狗頭大隊不是個東西往鍋裏吹灰。我們在飛機上就哈哈笑,一股青春惡作劇的快樂。
我們向演習地域開進。
這時候我已經領了三等功的軍功章,回大隊休養了半個月以後身體好的很快,又恢複訓練了一個月就可以參加正常軍事演習了。狗頭高中隊挨了個處分,但是他也不能說什麽,因為是他的錯。他也沒難為我,畢竟我給狗頭大隊掙臉了。
何大隊跟我談的問題,我還沒有回答他。
但是我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我不用說你們都知道是什麽。
我喜歡這個*****的狗頭大隊,我喜歡野戰軍。
因為,在這裏我活的充實,我有我的信仰,我有我的兄弟。
我還有小影,無論我怎麽樣她都會支持我理解我。
我不想回到城市了,這是真的。
以前那麽忽悠忽悠的,活的好像很輕鬆,但是真的很累很累。
在這裏雖然苦,但是我真的很快樂。
作軍官就作軍官,我也不是個當官的材料,把青春留給我熱愛的狗頭大隊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我轉業了就回去跟老爸作生意,這個我在電話裏麵跟他商量過,他當然支持,覺得這比我上完大學搞藝術好。老人都是這個心理的。他們都覺得作藝術不是正路,當官是正路,當軍官更是正路中的正路。
我呢?沒那麽多想法。
我隻是舍不得離開我的狗頭大隊,舍不得我的兄弟們。
因為我現在已經是上等兵,明年我就要退伍了。
而我,還沒有當夠這個兵。
我願意畢業以後再來一次。
真的。
我們跟著大隊常委的狗頭001號直升機編隊飛行,心情的舒暢不是一點半點的。
馬達這時候已經是班長,原來的班長和副班長都退伍了。
我還當了副班長,狗頭高中隊沒有反對,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
那個時候我越來越不鳥他了,但是命令還是聽的。我已經學會了軍隊的生存原則,你鳥要鳥的是個地方,不是地方的鳥沒有人支持你,鳥對了地方你就是地位低也可以很鳥。
我現在雖然不鳥,但是難得的鳥一把的時候,還是遵循這個狗頭大隊的鳥的原則。
我們向演習地域開進。
地麵是兵車行。
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場麵,我在什麽電影上都沒有見過。
那時候我們兄弟激動極了,深深為自己是中國陸軍的一員而自豪。
我們的陸軍,我們深愛的陸軍。
我們各個兵種的弟兄在一起開進。
象一條綠色的威武的長蛇。
我那個時候,最喜歡的有兩個。
一個是我的小影。
再一個,就是我的中國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