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減法》

 

我們的世界觀就是一個思維邏輯流，認為：我是一個人，我生活在一個時間空間的世界裏，身體裏麵的是我，身體外麵的不是我，這是屬於我的，那不屬於我，等等等等。這些邏輯概念對於邏輯流來說是真的，但不是真相。請注意，明白就是敏感度的無限提高，邏輯流裏麵的邏輯概念對於邏輯流本身來說是真的，但這個“真”並不是真相。絕大多數人想當然地認為“真”就是真相，不是這回事。你所能描述的白天經驗就是邏輯流，白天經驗裏麵的一切對於經驗本身來說確實是真的，但卻不是真相。“真”和真相不是一回事。就像夢裏的經驗對於夢經驗本身來說確實是真的，但等到這個夢邏輯流切換到白天經驗之後，你就立刻明白了雖然夢經驗看似非常的真，但不是真相。真看似是真的，但不是真相，這就是佛陀強調的《空》或ATIYOGA強調的《不在》。《空或不在》不等於說在經驗上沒有真實性，經驗上的真實性是不可否定的，但這個真實性是《空》的，或說《不在》的。有段時間我晚上常常做這樣的夢，我夢見我是一個大學生，夢見自己因為從事某種課外活動而忘了完成正課，造成可能被休學的困境。夢裏的“我”非常焦急，向同學詢問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補課，栩栩如生地夢見“我”去教務處求情，希望他們放我一馬，就在焦急的時候，突然夢結束了，切換到白天經驗中來，大噓一口氣，現在的“我”哪裏還是學生啊，都差不多到退休年齡了，這才發現夢境的荒謬。我能不能否定夢境裏麵的故事？不能，因為那個“學生的我”是多麽的真實，那個焦慮是真實的，那個“夢我”也是真實的，那個學校也是真實的，整個夢邏輯流都是真實的。明白是明白什麽呢？就是明白整個邏輯流都是《空》的或說《不在》的。空或不在不等於說心理邏輯流裏麵沒有故事沒有內容，而是發現心理邏輯流裏麵的一切故事，一切焦慮，一切問題，一切概念都是看似是真的，但不是真相。用英文說就是：The contents of experiencing is true, but not truth.

明白是不做減法的。明白就是明白一切看起來是真實的，但同時是空的。換個說法就是，“真實“不是真相。這個看似的“真實”僅僅是心理看心理本身看出來的“真實”。但“心理”本身是空的，那麽我們就明白了空性的心理看出來的情況再真實，還是空性的。再換一個說法就是，看似是真實發生的，其實等於沒有發生。看似是真實存在的任何東西，其實沒有任何東西存在。為什麽說明白是不做減法？因為雖然說看起來的“真實”不是真相，但真相卻不否認看起來的真實。我們不會因為明白了一切看似的“真實”不是真相而去否定“真實”。比如以前談到過的某些和尚拒絕承認自己的家人來修煉所謂的“空境”，這是完全徹底的誤解。明白一切都是空性的不等於你必須否定經驗的真實性。你的“女兒”對於經驗邏輯中的“你”來說當然是真實的。雖然整個經驗邏輯流都不是真相，但不等於你必須否定“女兒”的存在來證明你是明白的。恰恰相反，這些否定現實的態度反而表明了你的誤解和偏執，除了造成不必要的因為誤解而生的痛苦外，不會練成真的“覺悟“。

真正的覺悟是不需要通過個人努力來“練“的，而是一種無努力的觀察或《見》。一看就可以看明白了，一切都是真的，但不是真相。真相不否定經驗的真實性，但經驗邏輯中的真實性不是真相。

好了，我們說到關鍵點了，你必然要問我：什麽是真相？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因為如果有“真相”在，它是不可說的。如果真相是一個可以回答的概念，就不是真相了，就變成了某種心理思維層麵想象出來的概念了。不但我無法回答你什麽是真相，佛陀也無法回答你，你看整個佛經，沒有一個字在定義真相是什麽。很多人誤解為佛經中說的《空》是真相，錯了，《空》僅僅指出一切看似的真實情況是空性的。《空》是指出一切心理邏輯上定義概況出來的“情況”是空的，但《空》不說說現實是虛空飄渺的，恰恰相反，現實是真正的充實，隻是不是心理邏輯上想象出來的那些“情況”。心理邏輯上說“我這個人存在”，這個解釋出來的情況是空的，但沒有說現實什麽都沒有。心理邏輯上說“時間空間世界宇宙存在”，這個解釋出來的情況是空的，但沒有說現實什麽都沒有。真相到底是什麽？無法說！任何說法都變成了某種片麵的解釋定義，因此說出來的“真相”都不是真相。真相實在太無限太微妙太超越太太太太太太奇怪了，任何語言邏輯都說不出真相來。

雖然真相不是“我這個人存在在這個時間空間的世界裏”，但在邏輯流中這個看法卻是真實的，沒有必要去否定。就像昨晚做夢的時候，感覺非常真實，醒來後還隱隱感覺到剛才夢境的真實性，我們不否定在經驗邏輯上夢境是真實被體驗到的。我們否定的是夢境裏麵訴說的情況是真相。這就是本文的主題：不做減法。

我們明白一切心理思想告訴我們的情況都不是真相，但不否認這些情況在經驗體驗上的真實性，這就是不做減法。

可惜絕大多數宗教徒都陷入了減法加法的“修行”中去了。一些人告別家人去廟裏出家，雖然這些做法沒有問題，但大可不必。這些人的心理動機就是減去世俗環境，讓自己進入廟裏的相對純淨的環境裏。這種對某種經驗的排斥和對某種經驗的偏愛就是在做加減法。真正的覺悟是無法靠對特殊經驗的取舍獲得的。真正的覺悟是發現一切都是同一個真相的覺知效應。無論是家庭世俗經驗，還是廟堂中的看似純淨的經驗，其實都是不同經驗體驗而已，其實都是同一個無法言說的“它”（THAT）的顯現效應而已。對於無法言說的絕對的無限的“它”來說，一切經驗效應都是相同的。酒吧裏喝的爛醉的經驗和廟堂裏朗讀心經的經驗都是同一個無限的“它”即時即刻的覺知效應，沒有任何差別。當你深刻的發現這兩種看似差別很大的經驗表象之間其實是毫無差別的，沒有好壞善惡的，那麽你就差不多開始覺悟了（明白了）。

不要因為心理上說“我的命運很不順利”而糾結擔心，這，就是神聖的“它”在照耀它自己的光輝。

也不必因為明白了一切都是神聖的“它”在照耀它自己的光輝，而刻意地避免選擇良好的生活環境。很多人認為既然一切都是無限的“它”在顯現，那麽我的艱難經驗就不必改變了，假使我有一個好的機會可以過好日子，也不要去接受了，他們認為這樣的態度證明了他們是明白了。No，不是這回事，這樣的想法恰恰就是刻意造作。明明有好的機會而不去接受，明明有好吃的東西而不吃，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清明，這恰恰就是不明白的刻意造作。你有自由選擇好的生活環境好的機會好的待遇，就順其自然地接受吧，因為這些選擇本身不是“你這個人”的意誌，這些選擇本身是無限神聖的“它”在照耀它自己的光輝，是神聖經驗能量流的自發顯現，是“它”的意誌，和經驗故事中的個體“你”無關。“它”不因為在經驗中選擇過好日子而變的不是“它”了。“它”也不因為放棄過好日子刻意地過一個清教徒一般的齋戒日子而變的更是“它”了。“它”就是“它”，無論經驗內容如果千變萬化，“它”是不變的它。無論經驗中顯現出流浪漢還是貴族，都是同一個‘它’的顯現，沒有差別。什麽是命運？就是經驗顯現而已。如果命運顯現出貧困潦倒，如果有機會可以變好就選擇變好吧，做不到也無所謂，因為你明白，一切都是同一個無限神聖的‘它’的光在照耀。如果命運顯現出你是億萬富翁，就自然而然地順著它流下去，不必要因為你明白了顯現出來的情況看似真實都不是真相就刻意地放棄財富去當一個窮人。而是要明白這一切都像夢一般，看似是真實的，但完全不是真相，任何看似的情況都無關緊要。你無限超越一切看似的“情況”，無論你是悲慘的還是幸運的，真相遠遠超越這些經驗中描述的“情況”。你不是經驗中顯現的那個“悲慘”或“幸運”，你是無限本身，無限超越一切經驗中顯現出來的“情況”。放心吧！

真正的明白是不做減法的，也不做加法的，而是無時無刻的品味一切都是同一個“它”。順利是“它”，不順利也是“它”。“順利”不真的是順利，而是“它”。“不順利”不真的是不順利，而是“它”。

真正有效的高級瑜伽不是改正某種經驗中的“個人缺陷”或“環境缺陷”，而是超越經驗中訴說的任何內容情況，一步到位地發現一切都是同一個“它”，同一個無限，同一個神聖，同一個光輝。我並不是說你不要改正自己的某種個性缺陷，變成無賴，你可以改，如果改了也許讓你的身邊人好過一切，為什麽不呢。我也沒有建議你放棄選擇良好的生活環境。你也可以不改也可以改，都沒有差別。明白不發生在經驗範疇，明白就是發現無論經驗中的任何情況是怎樣，都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少。夢就是夢，夢再顯得真實，還是夢，等於沒有發生。你不是你的夢，但你不必要去減掉夢裏訴說的情況。高級瑜伽是不排斥任何情況的。高級瑜伽是無限包容的。

不做減法不等於說不可以做減法，真正的明白就是發現，做了減法等於沒有做，因為夢裏的增加或減少是空的，等於沒有發生。高級瑜伽就是微妙的品味到，就算做了減法，也等於沒做減法。所以做了或沒做都沒有關係，換一個說法就是《高級不在乎》。

你完全可以去練習打坐閉關，你完全可以去克服各種性格缺陷，但這些和真正的明白無關，因為這些都是經驗上的變化，都是同一個‘它’的顯現出不同覺知效應。真正的“業障”不是指個人的缺陷，而是指無法看清經驗中的情況不是真相。世俗理解的“業障”就是個人的思想或行為的缺陷，不是這回事！個人思想或行為的缺陷都是經驗（夢幻）中訴說的故事。你去克服這些經驗（夢幻）裏麵的缺陷，是不是在做撲空遊戲？沒有任何效果。真正的業障就是看不清這些，而不自覺地糾結在經驗故事裏麵去了。當你看清了一切經驗中的情況都無關緊要，哪裏還有什麽“業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