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ily Dickinson，1830 – 1886）
0524. 活著覺得是一種恥辱
（美）狄金森
舒嘯 譯
當那麽勇敢的人們 - 死去 -
活著覺得是一種恥辱 -
要羨慕那出類拔萃的塵土 -
接納了 - 這樣的頭顱 -
石碑 - 記載了這位斯巴達勇士
為了保衛誰而戰死沙場
我們哪裏具備他的 - 一分一厘
去為自由擔當 -
巨大的代價 - 已然高尚地付出 -
我們是否 - 對得起 -
用眾多生命 - 金錢般 - 堆積 -
才換來的任何東西？
坐等的我們是否 - 真正值得 -
碩大的珍珠 - 生命
為了我們 - 在戰場 - 恐怖的碗中 -
消溶盡淨？
活下來的或許是 - 一種殊榮 -
我認為死去的人眾 -
那些沒有教義支撐的 - 救世主們 -
彰顯著神性 -
（J444 / Fr524）
譯記： 蒙蓬萊閣鞭策，完成作業。
1. 美國南北內戰（1861-1865）期間，狄金森創作非常活躍，寫下了數百首詩歌。這首詩有可能是為弗雷澤·斯特恩斯（Frazer Stearns）而作。
2. 斯特恩斯是艾米莉·狄金森的哥哥奧斯汀的好友。當時富有家庭的子弟（包括奧斯汀）多出錢“雇”人代為從軍。斯特恩斯雖然是安默斯特學院校長之子，卻親上戰場，於1862年3月14日在北卡羅來納新伯爾尼（New Bern）戰鬥中犧牲。新伯爾尼之戰以北方軍隊勝利結束。北軍指揮官伯恩賽德（Burnside）將軍命令將第一門繳獲的南軍大炮隨同斯特恩斯的遺體運送到安默斯特，以表彰、紀念21歲的斯特恩斯。
（Frazer Stearns）
3. 在該詩第一節，比照犧牲者的勇敢，生者感到慚愧、羞辱，甚至要羨慕掩埋犧牲者的塵土。
4. 第二節前兩行以溫泉關戰死的斯巴達勇士來比喻這位戰死的年輕人。
公元前480年，希臘的斯巴達國王列奧尼達一世率領300斯巴達勇士和數千名部分希臘城邦聯軍，在溫泉關成功拖延了波斯帝國百萬大軍的進攻，為希臘諸城邦備戰爭取到了三天寶貴時間。因寡不敵眾，300斯巴達勇士全部戰死。
戰後，希臘人在溫泉關戰場立碑紀念。石碑上刻有詩人西蒙尼德的著名句子：“哦，過路人，請捎話給拉刻代蒙的人們。我們長眠於此，遵從了他們的囑托。”（拉刻代蒙即斯巴達。）
（今天溫泉關古戰場的紀念碑）
正如當年的斯巴達勇士，這時的犧牲者也清楚是為了誰而捐軀。接下來，詩人就從生者的角度自問：我們是否對得起犧牲者高尚地付出的巨大代價？
5. 第四節中，詩人更指出犧牲者的寶貴生命在戰場上消殞時，“我們”則在坐等。
接下來，狄金森引用了埃及豔後克利奧帕特拉（Cleopatra，公元前69年 – 公元前30年）的著名故事。
克利奧帕特拉與馬克·安東尼（Marcus Antonius，公元前83年 – 公元前30年）打賭比賽奢侈。克利奧帕特拉宣稱可以一餐耗費千萬錢幣（大致千磅黃金）。馬克·安東尼自是不信。
兩人入席。盡享山珍海味後，馬克·安東尼笑道：雖然此宴極盡豪華，也不可能價值千萬。此時，侍從依照克利奧帕特拉事先吩咐，奉上一碗濃醋。克利奧帕特拉從耳邊摘下佩戴的一粒珍珠，投入醋中。
馬克·安東尼大驚失色。克利奧帕特拉佩戴的兩顆東方君主贈送的珍珠，據稱曆史上最為碩大，均價值連城。
（Johann Jakob Frey the Elder: 克利奧帕特拉的珍珠）
待珍珠在醋中完全溶解，克利奧帕特拉一飲而盡。
這裏，狄金森以克利奧帕特拉的珍珠比喻犧牲者珍貴的生命。詩人再次問道：我們值得嗎？這既有生者的慚愧與自責，又有對犧牲者價值的崇仰。
6. 最後，詩人回到對犧牲者的直接讚頌，稱他們為沒有教義、但彰顯著神性的救世主。
貝多芬第3交響曲（“英雄”）第2樂章片段
Dickinson 原詩：
“It feels a shame to be Alive”
It feels a shame to be Alive —
When Men so brave — are dead —
One envies the Distinguished Dust —
Permitted — such a Head —
The Stone — that tells defending Whom
This Spartan put away
What little of Him we — possessed
In Pawn for Liberty —
The price is great — Sublimely paid —
Do we deserve — a Thing —
That lives — like Dollars — must be piled
Before we may obtain?
Are we that wait — sufficient worth —
That such Enormous Pearl
As life — dissolved be — for Us —
In Battle's — horrid Bowl?
It may be — a Renown to live —
I think the Men who die —
Those unsustained — Saviors —
Present Divinity —
（J444 / Fr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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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詩歌選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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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特曼（Whitman）《哦，生命啊！》（-- 紀念 Robin Willia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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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金森（Dickinson）《多少個這樣的早晨 — 我們分離》（F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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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金森（Dickinson）《呐喊著戰鬥誠然很是驍勇》（Fr138）
狄金森（Dickinson）《思想在質輕蟬翼的薄膜下麵》（Fr203）
狄金森（Dickinson）《我來告訴你太陽如何升起》（Fr204）
狄金森（Dickinson）《慢慢地來 — 伊甸樂園》（Fr205）
狄金森（Dickinson）《我品嚐未曾釀過的酒》（Fr207）
狄金森（Dickinson）《我是無名之輩！你是哪位？》（Fr260）
狄金森（Dickinson）《狂野之夜 — 狂野之夜》（Fr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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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金森（Dickinson）《我在可能性裏棲居》（Fr466）
狄金森（Dickinson）《因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亡》（Fr479）
狄金森（Dickinson）《活著覺得是一種恥辱》（Fr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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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家臭小子最不屑愛情詩，我說＂打仗的＂，才把他拉過來欣賞。
也要感謝蓬萊閣前麵的鞭策。這首詩涉及背景及典故，譯記要多碼幾個字，本來要犯懶擱置的。:-)
這首詩的語句莊嚴肅穆，如同一座座墓碑巍然屹立。文字間又蘊藏著殘酷的事實和曆史典故，更添厚重。它凝聚了對逝者的敬意，也喚醒生者的反思。
當那麽勇敢的人們 - 死去 -
活著覺得是一種恥辱 -
正如聞香所言，我們應該自省狄金森提出的問題。狄金森當時身處戰時亂世，但是她當然沒有親曆戰場。她這期間的詩作並沒有去用間接資料去想象戰爭的壯闊或殘酷，而是堅持立足於自己親曆的經驗，以自己親身的角度去體味思索。此時此刻，那些經驗、體味、思索或許讓同樣不在前線的我們更容易產生共鳴。
碩大的珍珠 - 生命
為了我們 - 在戰場 - 恐怖的碗中 -
研碎消溶？
這不正是今天的我們也應該沉思的問題嗎？！
真高興你的這篇文章上了首頁，如此深刻的詩文和精彩的譯作，譯記和配樂，是文學城的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