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燈會元】斷臂求法之：我今不施功

江西誌徹禪師，姓張氏，名行昌。少任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雖亡彼我，而徒侶競起愛憎。時北宗門人自立秀禪師為第六祖，而忌大鑒傳衣為天下所聞。然祖預知其事，即置金十兩於方丈。時行昌受北宗門人之囑，懷刃入祖室，將欲加害。祖舒頸而就，行昌揮刃者三，都無所損。

祖曰：“正劍不邪，邪劍不正。隻負汝金，不負汝命。”

行昌驚搢，久而方蘇，求哀悔過，即願出家。

祖遂與金曰：“汝貝去！恐徒眾翻害於汝，汝可他日易形而來，吾當攝受。”行昌稟旨宵遁，投僧出家，具戒精進。   

這就是人性。神秀大師對慧能推崇有加，沒有爭當六祖之心， 可手下的弟子們想當七祖的， 大有人在。居然派遣殺手去刺殺六祖。

這樣的出家人， 並不是個別現象。還記得西天二十四祖師子尊者和東土二祖慧可大師嗎，都是被修道之人陷害致死。真正能放下財色名利的， 又有幾人？可是你隻要沒有完全赤裸裸， 隻要還有一絲在， 你就在輪回中沉浮。

 

一日憶祖之言，遠來禮覲。祖曰：“吾久念於汝，汝來何晚！”

曰：“昨蒙和尚舍罪，今雖出家苦行，終難報於深恩。其唯傳法度生乎！弟子嚐覽《涅槃經》，未曉‘常無常’義，乞和尚慈悲，略為宣說。”

祖曰：“無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善惡一切諸法分別心也。”

曰：“和尚所說，大違經文。”

祖曰：“吾傳佛心印，安敢違於佛經。”

曰：“經說佛性是常，和尚卻言無常。善惡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無常，和尚卻言是常。此即相違，令學人轉加疑惑。”

祖曰：“《涅槃經》，吾昔者聽尼無盡藏讀誦一遍，便為講說，無一字一義不合經文，乃至為汝，終無二說。”

 

這裏需要解釋一下。慧能因為是文盲，所有自己從未讀過經，不要說讀，聽過的經都非常有限。學僧來參訪他，他總是讓學僧把他們讀過的經書念一遍，然後他就隨機解說。也就是說，他從來沒有備過課。嗬嗬，腳踩西瓜皮，滑到哪裏是哪裏。六祖哪來的自信呢？他就不怕說錯了鬧笑話嗎？

當然不怕，六祖早已明心見性，萬法從自性說，他怎麽可能說錯。他手裏已經有了一把萬能鑰匙，什麽鎖打不開呢？就算有時候說得和佛經上不同，那也是因為世尊在講那番話的時候是在說方便法，六祖一樣可以從自性的角度來重新闡述。六祖上麵說，“無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善惡一切諸法分別心也。”這就和經書上不同，我們來看看他是如何解釋的。

 

曰：“學人識量淺昧，願和尚委曲開示。”

祖曰：“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說甚麽善惡諸法，乃至窮劫，無有一人發菩提心者。故吾說無常，正是佛說真常之道也。又一切諸法若無常心者，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而真常性有不遍之處。故吾說常者，正是佛說真無常義也。佛比為凡夫外道，執於邪常諸二乘人，於常計無常，共成八倒，故於涅槃了義教中，破彼偏見而顯說真常、真樂、真我、真淨。汝今依言背義，以斷滅無常，及確定死常而錯解佛之圓妙最後微言，縱覽千遍，有何所益！”

行昌忽如醉醒，乃說偈曰：

因守無常心，佛演有常性。不知方便者，猶春池拾礫。

我今不施功，佛性而見前。非師相授與，我亦無所得。

祖曰：“汝今徹也，宜名誌徹。”師禮謝而去。

六祖的開示，你看明白了嗎？ ”佛性若常，更說甚麽善惡諸法，乃至窮劫，無有一人發菩提心者。“  恒在的佛性，要善惡諸法做什麽？ 無有一人，誰來受善惡諸法？ 常， 無常， 是名常。

佛家常說這個常字，常定就是佛。可是如此一說，不常定就是眾生，於是就產生了佛與眾生，常以及非常。你看到問題了嗎？兩邊就這樣產生了，生死就這樣產生了。不要被這些佛經給繞進去了，讀經讀多了很容易著名相。你管它常不常，定不定。真如佛性，本自具足，你隻管用！當你隻管用的時候，其實，就是常定。

 

誌徹禪師， 本是一名殺手，真是佛下屠刀， 立地成佛。

世人都以為， 佛是一個獨立於眾生之外的存在， 以為佛就象基督教高高在上的上帝， 統治一切。 所以希望通過修行， 可以往生佛國淨土。 或者是求佛菩薩保佑， 心想事成， 災難遠離。 無非是為了過比現在更好的日子。這些都是給小根人說的二乘法。禪宗說的是最上乘的頓悟法門。你本就是佛，還要求什麽佛菩薩保佑呢？你本自圓滿，還要求什麽心想事成呢？

我告訴你，佛是一個狀態， 一個眾生本來就有的最根本的狀態。眾生因為無明， 離開了那個狀態，隻要一悟過來， 把自己調回到這個最根本的狀態並保持在那裏， 你就是佛。

 

是故， 佛陀說：“一切有情， 皆是佛陀， 隻是一時無明。”

而誌徹禪師值得參的一句話是，“我今不施功。”

根本不需要施功，無有落腳處，無有用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