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的夢（二十四）：歸心

在他居世的第一百四十七個年頭，雅各知道，自己離去的時候到了。

據說，老年人很怕死；越是高壽的老人越對死亡有一種深深的恐懼。一位現代的智慧人曾對此作過著名的論斷。伯蘭特•羅素認為，年輕人怕死可以理解；而對於那些經曆了生活的酸甜苦辣的老者，怕死是可恥的。羅素教導人應把生命看成一條河：開始時狹窄急湍，不時須穿過亂石的障礙；隨著流程前進，河麵逐漸開闊，河床也趨於平坦；最後，清澈的河水平靜地歸向無邊的大海。

這是一個很美的人生境界。不知道哲人自己離世的時候是否實實在在地抓住自己的話，安然而去。我們故事裏的雅各真正到達了這樣一種境界。當然，他抓住的不是人的智慧。定居歌珊的十七年，是雅各一生中最寧靜、最祥和的時光。以色列家伏在耶和華翅膀的蔭下，人丁興旺，產業發達。雅各身上一切的捆綁都完完全全脫落，他靜靜享受著自我堤岸的退後與消失，一點一滴地歸向生命的大海。

以色列叫來約瑟，開始安排後事。他讓兒子把手放在他的大腿底下，說：“我若在你眼前蒙恩，求你用慈愛和誠實待我，不要把我葬在埃及。我與我祖我父同睡的時候，你要把我帶出埃及，葬在他們所葬的地方。”約瑟表示定會照父親的囑托去辦。以色列卻說：“你要向我起誓。”約瑟在耶和華神麵前向父親起誓。

以色列扶著杖頭敬拜神。

不久，有人捎信給約瑟：“你父親病了。”約瑟知道父親不行了，就帶著他的兩個兒子同去看望以色列。雅各支撐著從床上坐起，首先向約瑟追述神的應許：“全能的神曾在迦南地的路斯向我顯現，賜福與我，對我說：‘我必使你生養眾多，成為多民，又要把這地賜給你的後裔，永遠為業。’”

約瑟知道，雖然這應許在亞伯拉罕的時候就賜下了，但父親此時重提顯然大有用意。在亞伯拉罕時代，這應許往往是神自己一再提及，而亞伯拉罕在不能生育的淒涼晚景中，始終摸不著它。現在，雅各不僅實實在在地抓住了它，更在心裏看到那眼睛尚不能見的遠景：將來有一天，耶和華神必帶領龐大的以色列族歸回應許之地。當雅各口稱“全能的神”時，他知道自己的意思。

以色列接著交代身後事：“我未到埃及見你之前，你在埃及生的以法蓮和瑪拿西，這兩個兒子是我的，正如流便和西緬是我的一樣。你在他們以後生的，就是你的，他們可以歸於他們兄弟的名下得產業。”約瑟按照神的命定得到長子的名分和雙份的產業；但約瑟心想，父親畢竟與在埃及生的孫子不熟悉，居然把瑪拿西和以法蓮的長幼順序說顛倒了。

其實，約瑟的長子地位，也合雅各自己的心意。因為約瑟是雅各的愛妻拉結為他所生兩個孩子中的長子。最後，雅各念叨著曾帶給他無數甜蜜和痛苦的拉結：“我從巴旦回來的時候，眼睜睜看著拉結死在迦南地，離以法他還有一段路程，我就把她葬在以法他的路上。”當年趕著羊群與雅各初遇於水井邊的那個美麗少女，雖先他幾十年歸去，卻沒有一刻不在雅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