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OU教授群像（之一） 歧視華人的…

1982年夏天，我先生被OU（Ohio University）化學係錄取，赴美讀博士學位。我後來被經濟係錄取，在1985年1月也去了美國……  

被OU錄取

1985年1月2日，在紐約下飛機之後，我們先去費城看望好朋友燕兒，然後搭灰狗車到了美國俄亥俄州的鄉下小城，Athens, Ohio。

Athens位於俄亥俄州的東南角，靠近西弗吉尼亞州。俄亥俄大學就在這座小城。我們在這裏上學，我住了有四年多，我先生住了六年多。 

1982年我先生被OU（Ohio University）化學係錄取，來讀博士學位。我後來被經濟係錄取，在1985年1月也到OU。我本來想先讀書，沒想到卻先懷孕了。我生了女兒，到她九個月大的時候才開始在OU讀書。

其實按照我的天性，有了孩子之後非常享受作母親的快樂，非常不想再費腦子讀書。不過我們當時非常窮困，我出國時隻能按規定換取$30.00美金，隻夠廉價旅館一天的費用。我先生的獎學金一個月隻有$400美金，因此日子過得很拮據。

而大學所在地的小城完全沒有工作機會，90%以上的人都是學生和教職員工；我們也沒有工作許可，不能合法打工。我先生一針見血地給我指了條“明路”，你要想增加收入，就也得上學，爭取拿到獎學金和助教的薪資。我在“無可奈何”之下隻好去讀書。

在OU修英文

正式修課之前先要考英文，OU 的特色是不接受托福成績，不論你原來英文有多好，都得通過一個叫做“Michigan”的英文測試。這個對外國人的英文考試與托福最大的不同，是托福不考作文，而Michigan不但有英文作文考試，而且作文與其它英文考試的比重是同樣的。

我是在懷孕的狀況下，第一次去考Michigan。還記得一開始懷孕反應很強烈，到了五個多月好不容易好一點了，就想去考試測驗一下本人的英文程度。

不過，很巧的是，正要準備考試的時候，從台灣朋友那裏借到一本《天龍八部》，因為要在限期內看完，所以沒日沒夜地看，孩子在肚子裏麵跟著練功夫，連踢帶打。我不管醒著睡著，眼睛和腦子都跟著書中的人物走南闖北、飛天遁地也打鬥不休。考試前一晚看《天龍八部》到清晨3點多，才略睡兩個小時。第二天考下來自知不行，後來發現問題主要是在作文，會的幾句破英文，寫不出多長的作文來。

後來生下女兒，等到孩子長到9個月，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這期間學校的中國學生越來越多，而且那時候的中國學生都窮，都希望用獎學金讀書，都不想自己出學費進入English Language Improvement Program 讀英文。學校已經發現中國學生非常善於考試，但是英文實際運用能力很差。比如數學係的一位廈門大學畢業生，他在數學係專業考試得到了滿分，可他根本看不懂試卷上的英文，全靠看各種數學公式猜測做題，之後讓他去當助教上課，當然美國本科學生會抱怨不停。

這時候Michigan考試的一大好處就很突出了，因為作文沒有硬性指標對錯，可以用英文作文來down掉國際學生，還可以讓培訓外國學生英語的部門，收到更多學費。當時對作文沒有硬指標，好像是85分合格（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我考了兩次，作文總是84分。擺明了就是要你交學費去修英文。

在1985年初，那時還比較寬鬆的英文考試項目，到1986年中已經變得非常嚴苛了。我因為生孩子，錯過了比較寬鬆的入學環境，大概也因考英文超過三次，上了“黑名單”，擺明了是不給我過關。於是，我先生一咬牙說，咱們自己出錢修英文吧。

1986年夏天，我開始修英文課，同時也修一門主課（我的成績可以P/T 修課）。這時候孩子九個月，被送到一戶美國人家寄養。我們投資上學，為的是今後可以從學校拿錢。

遇到刻薄講師

英文班分好幾個層級，我直接上最高班，通常一個學期就可以考出來。但是我遇見的是一位非常非常mean的女英文老師。我是班上唯一的中國學生，她在課堂上常常難為我，不加掩飾地說中國學生最善於作弊。

我也承認很多中國人的確都很精明，不知道他們用什麽手段，打通了係裏的關節，英文考試不達標，也可以拿到係裏的錢讀書。可能正因如此，這位女老師對中國人的忿怒都發在我身上，幾乎每天都要被她羞辱。以至於最後我先生去投訴，說這位女老師有歧視，她被警告之後略有收斂，但是仍然天天故意諷刺我，對我擺臭臉。

當時同班的學生中有兩位中東的女生對我很友好。一位來自科威特，非常有錢也非常聰明。她的表情和舉動常常讓我想起《一千零一夜》中的很多故事。她平常蒙頭但是不蓋臉，皮膚顏色比較深，一雙又黑又深邃的大眼睛充滿了機智勇敢。她敢於和老師針鋒相對（有錢就是硬氣），常常替我出氣，把那位女老師弄得十分尷尬。後來有一次討論各國婚姻風俗的時候，那位女老師又挑釁地說，中國是唯一在近現代還有小老婆製度的國家。我趕緊解釋說，自1950年代的婚姻法公布，已經完全沒有了一夫多妻；又無意中說到阿拉伯國家有這種狀況。

那位科威特女士立刻糾正我們對伊斯蘭教的誤解，說“我們那邊隻是法律允許娶四位妻子。可是卻沒有‘小老婆’之說。因為四位老婆地位都平等。”有人問她，那你先生有幾個老婆，她說，我先生是窮人，隻養得起一個老婆和四個孩子。我才知道她已經有四個孩子，依然能夠來上學而且鬥誌昂揚。

遇到好心講師

另外一位女老師Lynn和男老師Jeff都對我非常好。Jeff常常鼓勵我，雖然我覺得班上一大半人的英文都比我好，但是Jeff永遠高度讚揚我，幾乎所有作業我都得到全班最高分。我曾經和Jeff談到我自己的心情，每天害怕來上課，怕被那位女教師修理，而且我當時很想quit，可是交了一千多美金的學費，已經不能退還。我感覺自己完全沒有指望能從這門課畢業。我更不懂為什麽從見到我的第一分鍾，那位女老師就斜著眼睛看我，不斷地修理和羞辱我。Jeff說：“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會對另外一些人存著偏見，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要被偏見打倒。而且到最後能夠自己用事實來證明，別人對你的偏見是不公平的。”

每次我在女老師那邊受到打擊，如果下一節是Jeff的課，他都會非常小心地讚揚我，讓我心情恢複平靜，也漸漸又有了自信。那時候我每天心情緊張地進教室等女老師的刻薄，又每天盼望上Jeff的課，等候他的安慰和鼓勵。

如今想起來，我在中國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到了美國在財務和語言方麵的劣勢，讓我不得不謙卑下來。這位女老師雖然讓我受了許多委屈，卻打掉我的驕傲，也算因禍得福。而Jeff真的很像神派給我的天使，讓我在學習謙卑時，也不至於太過傷心甚至完全失去了自信。

夏季課程接近結束的時候，又要考Michigan了，我心裏很緊張，和Jeff談話說我害怕又考不過，也沒有經濟能力繼續讀英文。他說“為什麽你要想自己通不過呢？我認為你一定可以考過，就照我平常教你們的去寫作就好了。你根本不可能失敗。”後來我果然順利過關，作文分數居然比其它項目的分數更高。

皆大歡喜結局

學期結束時，班上有一個聯歡會，大家都把家屬和孩子帶來一起吃喝玩樂，是非常開心的時刻。那科威特女子帶來了她的先生和四個孩子，孩子們看起來一個比一個精明強悍，不知道現在是否都是該國的精兵強將。

那天我帶著快一歲的女兒來參加聯歡會，女兒胖手胖腳，膚色粉粉嫩嫩，比一般白人孩子的膚色更漂亮水靈，棕色的頭發剪得短短的，蓬蓬鬆鬆地都豎立在頭上。加上她從小個性十分大方，有點自來熟，總喜歡咯咯咯地大聲笑。

最意外的是，那位女老師一看見我女兒，興奮地衝過來抱起我的女兒又親又叫“太可愛了，就是一隻活生生的Teddy Bear”，女兒哪知道她是我的大克星，跟她一起尖叫、大笑，一大一小瘋得不可開交。

Jeff還是一貫溫柔平靜地看著我，還豎起了大拇指！

我非常感恩，在困境中有這樣的好老師鼓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