淥清禪師,
僧問:“不落道吾機,請師道。”
師曰:“庭前紅莧樹,生葉不生華。”
僧良久,師曰:“會麽?”
曰:“不會。”
師曰:“正是道吾機,因甚麽不會?”
僧禮拜,師打曰:“須是老僧打你始得。”
庭前紅莧樹是什麽?當然是相。樹生葉子。葉子是什麽?還是相。春生秋落,相生相滅。相隻能生出相來,不能生出華來。為什麽?相中無性。華,淥清禪師用來隱喻本性。
“庭前紅莧樹,生葉不生華。”
淥清禪師,不但自己的名字起得雅致,說話更是詩情畫意。讚!
我想,他的庭前必然有一個紅莧樹, 他年複一年地看著,看著,看著,就悟道了。你隻要會觀察,一花一葉都是佛法。
僧參,師以目視之。
僧曰:“是個機關,於某甲分上用不著。”
師彈指三下。僧繞禪床一匝,依位立。
師曰:“參堂去。”
僧始出。師便喝,僧卻以目視之。
師曰:“灼然用不著。”
僧禮拜。
這位僧人,比上麵那位要強太多了。淥清禪師以目視之,他就知道是個機關陷阱,他隻是冷冷地說,你在我這裏討不了便宜。他至始至終沒有請教過,沒有問什麽“如何是綠清水?”他不是來請教佛法的,是要過招的。
綠清禪師曰:“灼然用不著。”是認可他印證他的意思。
我也認為此僧是一位悟道的高人。
有一位佛弟子說, “不知道。”
我告訴你, 不知不是道。 落於空了。日月星辰, 山河大地, 花草樹木, 是客觀存在的, 你不能說沒有, 你不能說不知道。
人們常說, 觸景生情。世人就像一口鍾, 一敲就響, 輕敲小響, 重敲大響。還記得“敲鍾謝響”嗎?綠清禪師曰:“灼然用不著。”用不著就是妙用, 你明白嗎?
涿州杏山鑒洪禪師,
臨濟問:“如何是露地白牛?”
師曰:“底底!”
濟曰:“啞卻杏山口。”
師曰:“老兄作麽生?”
濟曰:“這畜生!”
師便休。
臨濟後來開創了禪門五宗之一的臨濟宗。犀利!從這段對話中,我認為杏山鑒洪禪師是一位悟道之人,隻是罵架的口才不如臨濟犀利。兩千六百多年來,悟道之人有上千人,但不是每一個悟者都可以開宗立派的。開宗立派的人一定要口齒伶俐敢動手敢開打。佛門之人當然不會真動手,但動嘴是必然的。你開一個場子,一定會有人來砸場子的。隻有在眾目睽睽之下贏得幹淨利落,才會不斷有人來歸附。
為什麽我認為杏山悟道了呢?
臨濟問:“如何是露地白牛?”
師曰:“底底!”底底,就是說,你問如何是,就落到底去了。這答得非常好。
隻是臨濟反應更快,他說,你其實應該啥也不說。嗬嗬,這純粹是辯論的技巧問題,臨濟本來先開口,辮子被抓住處於下風,但他很善於引導話題,不是一味防守,而是變被動為主動,搶一個先手給杏山挖坑。
杏山曰:“老兄作麽生?”是客套話,也算掉坑裏了。
濟曰:“這畜生!”臨濟這裏顯得非常刻薄。他這是一語雙關。“這畜。。。生”。我用標點符號斷開一下。生,就進入了畜生道,或者陷入了六道輪回。杏山一句客套話,完全沒有必要如此。臨濟雖然一代宗師,也是一位開悟的聖賢,我對他的這個處理還是完全不讚同,鄙視一下。
幽溪和尚,
僧問:“大用現前,不存軌則時如何?”
師起,繞禪床一匝而坐。僧擬進語,師與一蹋。
僧歸位而立。師曰:“汝恁麽我不恁麽,汝不恁麽我卻恁麽。”
僧再擬進語,師又與一蹋,曰:“三十年後,吾道大行。”
問:“如何是祖師禪?”
師曰:“泥牛步步出人前。”
問:“處處該不得時如何?”
師曰:“夜半石人無影像,縱橫不辨往來源。”
最後這一段我不解釋了,算家庭作業好了,嗬嗬。
淥清禪師說:“生葉不生華。”
臨濟曰:“啞卻杏山口。”
鑒洪禪師便休。
幽溪和尚曰:“夜半石人無影像,縱橫不辨往來源。”
你看出點門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