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州華亭船子德誠禪師,
自印心於藥山,與道吾,雲岩為同道交。
洎離藥山,乃謂二同誌曰:“公等應各據一方,建立藥山宗旨。予率性疏野,唯好山水,樂情自遣,無所能也。他後知我所止之處,若遇靈利座主,指一人來,或堪雕琢,將授生平所得,以報先師之恩。”
遂分攜。至秀州華亭,泛一小舟,隨緣度日,以接四方往來之者。
時人莫知其高蹈,因號船子和尚。
一日,泊船岸邊閑坐,有官人問:“如何是和尚日用事?”
師豎橈子曰:“會麽?”
官人曰:“不會。”
師曰:“棹撥清波,金鱗罕遇。”
德誠禪師, 真是我的知己啊!
我的那些開悟的師兄門, 都是各踞一方, 而我率性疏野, 唯好山水, 樂情自遣, 無所能也。 若遇靈利座主, 將授生平所得, 以報師恩。
吾有摩尼珠,隻待有緣人。
我們常常在公案中見到豎撫子,舉一指,這些我們以前都講過了。豎橈子是同樣的意思。“棹撥清波,金鱗罕遇。”的意思很明顯,我在這江上擺渡船,沒見過金鱗,也就是大法器難求。
道吾後到京口,遇夾山上堂。
僧問:“如何是法身?”
山曰:“法身無相。”
曰:“如何是法眼?”
山曰:“法眼無瑕。”
道吾不覺失笑。山便下座,請問道吾:“某甲適來隻對這僧話必有不是,致令上座失笑。望上座不吝慈悲!”
吾曰:“和尚一等是出世未有師在?”
山曰:“某甲甚處不是,望為說破。”
吾曰:“某甲終不說,請和尚卻往華亭船子處去。”
山曰:“此人如何?”
吾曰:“此人上無片瓦,下無卓錐。和尚若去,須易服而往。”
道吾不覺失笑,不是因為夾山說的不對,而是找到了大法器心裏樂開了花。“法身無相,法眼無暇”說得太好了。道吾賣個關子,是為了讓夾山去秀洲渡口找船子德誠禪師,讓德誠禪師為他做最後的畫龍點睛。
山乃散眾束裝,直造華亭。
船子才見,便問:“大德住甚麽寺?”(陷阱)
山曰:“寺即不住,住即不似。”(沒掉坑裏)
師曰:“不似,似個甚麽?”(陷阱)
山曰:“不是目前法。”(沒掉坑裏)
師曰:“甚處學得來?”(陷阱)
山曰:“非耳目之所到。”(沒掉坑裏)
師曰:“一句合頭語,萬劫係驢橛。”(感歎,終於等來了大法器)
師又問:“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鉤三寸,子何不道?”(再挖一坑)
山擬開口,被師一橈打落水中。(夾山中計,開口即失)
山才上船,師又曰:“道!道!”(還是同樣的坑)
山擬開口,師又打。(夾山同一坑裏掉兩次)
山豁然大悟,乃點頭三下。
師曰:“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不犯,就是不相妨,隨便弄)
山遂問:“拋綸擲釣,師意如何?”
師曰:“絲懸淥水,浮定有無之意。”(有無俱遣)
山曰:“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
師曰:“釣盡江波,金鱗始遇。”
山乃掩耳。師曰:“如是!如是!”(山乃掩耳,沒有江波,沒有釣,亦無金鱗)
遂囑曰:“汝向去直須藏身處沒晨跡,沒晨跡處莫藏身。吾三十年在藥山,隻明斯事。汝今既得,他後莫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裏,旄頭邊,覓取一個半個接續,無令斷絕。”
山乃辭行,頻頻回顧,
師遂喚“闍黎”!山乃回首,
師豎起橈子曰:“汝將謂別有。”乃覆船入水而逝。
德誠禪師, 隻待夾山一悟, 乃覆船入水而逝。
天下瀟灑之人, 莫過於斯。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真正是釣盡江波。 用生命的最後一刻, 作最後的開示。
生死解脫, 大徹大悟!
我想借德誠禪師的一句話送給平師兄,“但向深山裏,旄頭邊,覓取一個半個接續,無令斷絕。”
嗬嗬, 有沒有亞曆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