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東寺如會禪師,始興曲江人也。
相國崔公群出為湖南觀察使,見鳥雀於佛頭上放糞,
乃問:“鳥雀還有佛性也無?”
師曰:“有。”
公曰:“為甚麽向佛頭上放糞?”
師曰:“是伊為甚麽不向鷂子頭上放?”
嗬嗬,正因為鳥兒有佛性,知道怕,所以隻敢在木雕泥塑的佛頭上拉屎,遇見鷂子,早跑得沒影了,去鷂子頭上放,那不是找死麽。鳥兒都知道相中無性,你還拜個啥?你再拜,我覺得鳥兒應該在你頭上也放放糞,嘿嘿,你真不如鳥。
仰山參,師問:“汝是甚處人?”
仰曰:“廣南人。”
師曰:“我聞廣南有鎮海明珠,是否?”
仰曰:“是。”
師曰:“此珠如何?”
仰曰:“黑月即隱,白月即現。”
師曰:“還將得來也無?”
仰曰:“將得來!”
師曰:“何不呈似老僧?”
仰叉手近前曰:“昨到溈山,亦被索此珠,直得無言可對,無理可伸。”
師曰:“真師子兒,善能哮吼。”
這一段對話,前麵四問四答仰山都答得泛善可成,直到“無言可對,無理可伸”。 所以,我昨天說,還是要來回多驗證,一兩句話,一個動作,我個人是不讚同的。當然,那個時候科技沒有今天發達,學僧基本上就是讀幾本有限的經論,跟一個師父聽開示。不像我們今天放狗一搜,什麽公案經書都能讀到。所以,那個時候的禪師能說出這些話來,應該是參了許久之後的結果,通透無疑了。
仰禮拜了,卻入客位,具威儀,再上人事。
師才見,乃曰:“已相見了也!”
仰曰:“恁麽相見,莫不當否?”
師歸方丈,閉卻門。
仰歸,舉似溈山。溈曰:“寂子是甚麽心行?”
仰曰:“若不恁麽,爭識得他?”
溈山, 仰山,是師徒倆。 禪門溈仰宗,就是從他倆開始的。這一段什麽意思呢。仰山是客僧,禮拜住持,然後在客座坐下,再拿出一點禮物。如會禪師講客氣,說,剛剛聊了這麽就,已經見過了,您別客氣了。仰山說,這樣算相見,不妥吧。如會禪師回歸方丈室,關上門。嗬嗬,讓你吃個閉門羹。
其實,兩人話裏的機鋒都圍繞著一個“見”字。閉卻門,就是不可見。
仰山回去後,師父溈山問他,你覺得他咋樣?
仰山答,不如此試探他一下,怎知道他會不會?言下之意,認可了。
虔州西堂智藏禪師,虔化廖氏子。
僧問馬祖:“離四句、絕百非,請師直指西來意。”
祖曰:“我今日勞倦,不能為汝說得,問取智藏。”
其僧乃來問師。師曰:“汝何不問和尚?”
僧曰:“和尚令某甲來問上座。”
師曰:“我今日頭痛,不能為汝說得,問取海兄去。”
僧又去問百丈懷海和尚。海曰:“我到這裏卻不會。”
僧乃舉似馬祖。祖曰:“藏頭白,海頭黑。”
馬祖,西堂,百丈,都不說。雖然講,不說就是說。但我以為,盡管說即錯,還是要說的。完全沉默不語,對方也能契入玄機的大根器,舉世難尋。不說到底是什麽意思呢?就是沒有凡聖,沒有佛法,本自具足,不向外求。
馬祖一日問師曰:“子何不看經?”
師曰:“經豈異邪?”
祖曰:“然雖如此,汝向後為人也須得。”
曰:“智藏病思自養,敢言為人。”
祖曰:“子末年必興於世。”師便禮拜。
這一段我非常認同馬祖。經書,個人以為應該多讀。不要有門戶觀念,哪宗哪派的都可以讀。這一點我同性師兄講過,噶舉派是一個不重經典重實修的宗派。好處是不被經書所困,壞處是有時理上不通透。
如何讀經呢?通讀,總結,揚棄。佛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佛弟子們不要把佛陀當成神從而產生偶像崇拜。他不是上帝或上帝之子,他是一個悟道了的凡人。佛經都是佛陀的語錄,再有智慧的人也有說錯話的時候。他如果從來不錯,豈不是最早的偉光正。如果把佛經當成了聖旨,就是為經所困。你就是迷信!你就不是一個有智慧的修行人。
馬祖滅後,師唐貞元七年,眾請開堂。
李尚書嚐問僧:“馬大師有甚麽言教?”
僧曰:“大師或說即心即佛,或說非心非佛。”
李曰:“總過這邊。”
李卻問師:“馬大師有甚麽言教?”
師呼李翱,李應諾。
師曰:“鼓角動也。”
嗬嗬,又見到了這一招。你一答應或回頭,“鼓角動也。”
師住西堂,後有一俗士問:“有天堂地獄否?”
師曰:“有。”
曰:“有佛法僧寶否?”
師曰:“有。”
更有多問,盡答言有。
曰:“和尚恁麽道莫錯否?”
師曰:“汝曾見尊宿來邪?”
曰:“某甲曾參徑山和尚來。”
師曰:“徑山向汝作麽生道?”
曰:“他道一切總無。”
師曰:“汝有妻否?”
曰:“有。”
師曰:“徑山和尚有妻否?”
曰:“無。”
師曰:“徑山和尚道無即得。”俗士禮謝而去。
智藏禪師,好開示!你問又天堂地獄否?就已經有了。你問有佛法僧寶否?就已經有了。而在明眼人眼裏,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