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慧能大師者,俗姓盧氏,其先範陽人。三歲喪父,其母守誌。鞠養及長,家尤貧簍,師樵采以給。一日負薪至市中,聞客讀《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有所感悟,而問客曰:“此何法也?得於何人?”客曰:“此名《金剛經》,得於黃梅忍大師。”祖遽告其母以為法尋師之意。
五祖求法嗣, 令門人書偈, 神秀首座於廊壁書一偈, 是夜, 盧自秉燭,請別駕張日用於秀偈之側和一偈。次日,祖潛至碓坊,見能腰石舂米,語曰:“求道之人,當如是乎?”
乃問曰:“米熟也未?”
慧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 (慧能自知欠篩)
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慧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慧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我們在說西天大聖的時候,有兩篇文章,說的是無有用心處和無所用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其實是一個意思。究其原因,是因為無礙,不相妨。為什麽無礙不相妨?因為性本空。性空,已經是說的極致了。再往下,隻能是不可說。
如果把佛法比喻成一棟大樓,性空,就是最下麵的地基。第一義就建立在這個基礎上。我們可以反過來推,看成不成立。因為性空,所以無礙,所以沒有兩邊,所以不即不離,不生不死,無始無終,非空非有,不增不減,所以無需外力,所以不向外求,所以不在內不在外也不在中間,所以無需定,所以時時定,所以本自圓滿,所以眾生皆是佛,所以,佛不以法得,不以修成,不以律成,本就是佛。
因為性空,所有這些都是成立的。這就叫參禪,就是究竟,就是成就。我說我腰跨屠龍刀,懷揣摩尼珠,豈是妄語。如果你也是一位明眼人,看了我這段話,就知道我所言非絮。如果你還沒有明眼,舉世難尋的大善知識就在眼前,你還在猶豫什麽?
遂啟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祖知悟本性,謂慧能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 五祖說得好,區區在下,就是丈夫,天人師,佛。
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雲:“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念,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
聽吾偈曰:有情水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
祖複曰:“昔達摩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如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
我說了性空,為什麽五祖會講“無性亦無生”,無無法。性空,還是方便說法,還是一個文字概念,我說了,這是能說的極致,再往下,就隻能是不可說,隻能是無無。
慧能辭違祖已,發足南行,兩月中間,至大庾嶺逐後數百人來,欲奪衣缽。一僧俗姓陳,名惠明,先是四品將軍,性行粗燥,極意參尋,為眾人先,趨及慧能。慧能擲下衣缽,隱草莽中。惠明至,提不動,
乃喚雲:“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
慧能遂出,坐盤石上。
惠明作禮雲:“望行者為我說法。”
慧能曰:“汝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
明良久,慧能曰:“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麽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麵目?”
惠明言下大悟。
上麵所述, 出自《六祖壇經》, 並非摘自《五燈會元》。我隻是看到, 很多的佛弟子花費很多的時間在參六祖那首沒有開悟的偈, 覺得有必要重點說明一下。我可以告訴世人, 當六祖說出“不思善, 不思惡”這六個字, 我就斷定六祖開悟了。這個才是你的本來麵目!
世人的肉眼中, 是有善惡好壞的。人間佛教, 慈悲濟世的思想, 是倡導人們要人心向善。 這個是很好的入世法門, 但在第一義上, 落於善。
因果輪回, 地獄恐怖, 無有出期, 所以要諸惡莫作。 這個也是很好的入世法門, 但在第一義上, 落於惡。
諸善奉行, 往生天國, 可享天福。諸惡不作, 免墜地獄, 受無盡苦。
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 沒有錯。 但並非第一義諦。你若心中有善惡, 就在善惡中輪回, 就在天堂與地獄中輪回。 你心中的善惡, 就是六道輪回的種子。你若不思善, 不思惡, 就跳出了三世因果。跳出因果, 不是說沒有因果, 而是不受因果。
因果是有, 不受則無。
哪怕你台風海嘯, 火山地震, 誣蔑誹謗, 天災人禍, 愛恨情仇, 生離死別, 不管你什麽樣的因果, 性空不受, 毫發無損, 有也是無。
佛弟子們修行, 當然是為了成佛。可是你知道佛是什麽嗎?你如果悟不出佛是什麽, 又如何成佛呢?
佛是什麽?六祖慈悲, 已經明明白白說出來了。你聽懂了嗎?你想參六祖, 不要去參那首無一物的偈了, 就參這六個字。
“不思善, 不思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