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祖羅睺羅多尊者,迦毗羅國人也。行化至室羅筏城,有河名曰金水,其味殊美,中流複現五佛影。祖告眾曰:“此河之源,凡五百裏,有聖者僧伽難提居於彼處。佛誌:‘一千年後,當紹聖位。’”語已,領諸學眾,恭流而上。至彼,見僧伽難提安坐入定。祖與眾伺之。經三七日,方從定起。
祖問曰:“汝身定邪,心定邪?”
提曰:“身心俱定。”
祖曰:“身心俱定,何有出入?”
提曰:“雖有出入,不失定相。如金在井,金體常寂。”
祖曰:“若金在井,若金出井,金無動靜,何物出入?”
提曰:“言金動靜,何物出入?言金出入,金非動靜。”
祖曰:“若金在井,出者何金?若金出井,在者何物?”
提曰:“金若出井,在者非金。金若在井,出者非物。”
祖曰:“此義不然。”
提曰:“彼義非著。”
祖曰:“此義當墮。”
提曰:“彼義不成。”
祖曰:“彼義不成,我義成矣。”
提曰:“我義雖成,法非我故。”
祖曰:“我義已成,我無我故。”
提曰:“我無我故,複成何義?”
祖曰:“我無我故,故成汝義。”
提曰:“仁者師誰,得是無我?”
祖曰:“我師迦那提婆,證是無我。”
難提以偈讚曰:“稽首提婆師,而出於仁者。仁者無我故,我欲師仁者。”
祖以偈答曰:“我已無我故,汝須見我我。汝若師我故,知我非我我。”
難提心意豁然,即求度脫。祖曰:“汝心自在,非我所係。”於是,祖命僧伽難提而付法眼。
偈曰:於法實無證,不取亦不離。法非有無相,內外雲何起?
又是一段精彩絕倫讓人猛醒的對話。世人都以為禪宗就是打坐, 很多佛弟子也是如此, 希望能在甚深禪定中, 能夠佛菩薩顯現接引, 或者心光現露, 與毗盧性海合一。 認為這樣就是得道。我說錯的離了譜。 僧伽難提可以安坐入定三七二十一天, 仍是不悟。 真正的悟者, 行坐起臥, 吃喝拉撒, 無處不定無處定, 無時不定無時定。 打坐, 也隻是一種入世的修行之法。僧伽難提, 禪定功深, 當然自視有點高, 然而十六祖隻問了一句話, 就知道他隻知打坐, 而不知禪為何物。
祖問曰:“汝身定邪,心定邪?”提曰:“身心俱定。”
一句身心俱定就露了馬腳。 又有身, 又有心, 兩隻腳全在泥潭裏, 還談什麽定? 高手過招, 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如果你一天二十四小時,隻有打坐的那會兒才定,還要入定和出定,你還談什麽定?定,難道還有出入嗎?我若在場, 他問“汝身定邪,心定邪?”我還是老招數,一把揪住他的鼻子,疼得他哇哇叫。十六祖一定請我吃齋飯,吃完後他就把衣缽交出來了。
問:定本無門,從何而入?
答:不入,當你不需要入的時候,就入了,就定了。當你還在出入的時候,動得一塌糊塗,奢談什麽定?當不再有出入的時候,法身寂寂,如如未動。不出不入,不即不離。
是故,十六祖羅睺羅多尊者曰:“於法實無證,不取亦不離。法非有無相,內外雲何起?”“彼義不成,我義成矣。我義已成,我無我故。”
離開兩邊,一定要離開兩邊。“我”就是一邊,有了這一邊,就自然有了那一邊。你就沉淪六道,在兩邊之間來回晃,輪回不休,永無出期。
眾生的凡胎肉眼中, 之所以有好壞, 善惡, 生死, 來去, 始終, 等等等等對立的觀念, 都是以我為本, 也就是從自我的利益出發。可是我要問眾生兩個問題:
“你是誰? ”
“誰是你? ”
僧伽難提一聽十六祖說這“無我”二字, 心意豁然,即求度脫。 我說了這麽多, 你還不解脫?
僧伽難提, 是西天禪宗第十七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