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酒微甘
唯讀書與寫字不可辜負
2022年，我讀了93本書。小說42本，非小說51本。若將這51本再細分，其中詩歌8本，哲學類8本，書評類文字4本，宗教1本，其他所有不好歸類的，諸如訪談、雜文、書信集、社科、科普等一切非虛構類30本。詳細書單附後。
回想去年年底定的今年的讀書計劃，有些完成了，有些沒有完成。比如，想把世人最頭痛的兩本書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和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讀完，結果前者沒有讀，但後者讀完了，yeah! 本來想消滅三位作家的零閱讀記錄，納博科夫、米蘭·昆德拉和卡爾維諾，但今年隻讀了納博科夫。還有，想通讀杜甫的所有詩歌，書倒是已收集了幾種，可惜隻開了個頭，沒有讀下去。此外，想多讀點書信、日記類作品，結果隻看了一兩本。
今年閱讀收獲最大的、我的TOP 3，按時間順序，首推上海古籍出版社張友鶴的三會本《聊齋誌異》。此書算是重讀，一月一冊，每冊半個月，主要時間花在讀各家評注上了，看他們搜查文字的出處來曆，很有意思。何評言簡意賅，有些點評十分到位，如《瑞雲》一篇，說和生多事。但評十分關注蒲鬆齡的寫作手法，就是太囉嗦了點。如果將他關於寫作手法的評語及事例匯總一下，也不失為一篇寫作好教材。聊齋的好處就是拿起書來，隨便翻到哪頁，便可以從那裏開始讀一個故事，經過這次通讀後，以後就隻會這樣隨手翻了。其次是《莊子》，我讀了三種，曹礎基、陳鼓應和王友魚三人的注釋本，也算是讀了三遍吧。有書友建議我不要讀他人的注釋，隻把原文讀個十遍百遍，其義自現。會嗎？我有些疑惑，比如，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息相吹也。這個野馬，不看注釋，我就是讀一千遍，怕也不知道它的含義。但是仔細讀完前兩本注釋本，卻也發現不同的注家注釋出入也很大。年底剛剛讀完的王孝魚的《莊子內篇新解》，真是新解，腦洞很大，他認為莊子內篇七篇全是莊子專為惠施所作，也不無時代痕跡，但總體來說，一篇篇娓娓分析而來，我卻覺得最有收獲。莊子的文章恣肆汪洋，百讀不厭，明年還要再讀。最後是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是啊，生命這麽短，普魯斯特那麽長。可是，我終於讀完了！以前也試著讀過，總是讀到小瑪德萊娜蛋糕就止住了。我跟他的編輯有同樣的疑惑，為什麽作者要花30頁的長度來寫一個小孩等待媽媽的晚安吻呢？現在我不這麽想了，我找到了這本書正確打開方式，怎麽讀都有趣，那麽細膩那麽敏銳，人的心靈原來那麽深遂，時間、記憶，我多麽希望自己也有一雙普魯斯的眼睛、一支普魯斯特的手，寫下我自己的生活。每個人的生活都值得書寫。而且，今年是普魯斯特逝世一百周年，此時讀他，正是時候。
其他值得推薦的書還有蕭紅全集，《呼蘭河傳》《生死場》，尤其是前者，真真好文字。這些以前都讀過，再讀仍然感動不已，她的文字真好，寫自己的貧窮、饑餓，真是寫到骨子裏去了，我看著都餓。對魯迅先生的回憶，是最有生命氣息的文字。
今年小說的閱讀量仍然很大，占了差不多一半，而且主要是法國文學，巴爾紮克、雨果、伏爾泰、盧梭、拉伯雷和普魯斯特，我不會因為普魯斯特而貶低巴爾紮克，他的《人間喜劇》在我心裏仍然十分偉大。套用股市的那句話，橫有多長，豎便有多長，巴爾紮克和普魯斯特，一個是橫一個是豎，都那麽長。此外同，伏爾泰的《老實人》、盧梭的《一個孤獨漫步者的遐想》我都喜歡。還有拉伯雷的《巨人傳》，想到今年夏天時在肉聯的爭論，拉伯雷的文字屎尿橫飛，道學家版主們會給嚇死，可憐的拉伯雷要是遇上他們，不但文字不能見天日，就是禁言銷號我也絕對不會奇怪，哈哈。
哲學類書籍，我精讀了柏拉圖的《理想國》和《莊子》。《莊子》前已提及，此處說說《理想國》。經過反複閱讀，一章一章歸納總結，算是厘清了理想國的構架。對於什麽是柏拉圖的正義、什麽是理想國，或者說什麽是哲學家統治下的貴族城邦有了一個完整的概念。我的結論是柏拉圖的理想國不可能實現。裏麵有很多不現實的主張，比如共產共妻；還有很多容易被獨裁者利用的東西，比如思想鉗製。 最重要的是，他的理想國忽略了人性，隻把人當作構成國家機器的一個個零件，他不知道人性的弱點發作起來，也是有力量的。當然這本書也有很多偉大之處。比如裏麵的理念論，直到今日，仍然是哲學中的一大流派；又比如說，關於辯證法在教育中的作用，直到現在也是命題論證的一種重要方法。柏拉圖至少是一個有偉大理想抱負的人，從這一點來說，他值得欽佩。我們不一定要認同蘇格拉底和柏拉圖的思想，但他們思考的問題，思考問題的方式，卻值得學習。我記住了一句話：“未經考察的生活是不值得活的。”在這兩本經典之外，還粗粗涉及了尼采，水平有限，未能深入，《悲劇的誕生》是尼采年輕時的作品，他卻並未悔其少作，可是我也隻能粗略了解酒神和日神。。。總之，隨著年華老去，我對小說的興趣日漸減弱，對社科類、哲學類作品興趣日濃。
今年我也讀了幾本詩歌，中外古今都有，策蘭的《死亡賦格》太晦澀，還是《古詩十九首》好，朗朗上口，如漱珠玉。因為跟書友爭論餘秀華的詩到底算不算詩歌，我讀了她的兩本詩集，挺好的，有不少出彩的詩句。她寫的是詩歌，無庸置疑。書友不喜歡她的“穿個大半個中國去睡你”這句話，覺得太粗鄙，又不喜歡她不時因私生活上新聞，竟稱她為腦癱詩人。我說，餘秀華要是知道了，她會說你：“今子與我遊於形骸之內，而子索我於形骸之外，不亦過乎？”王國維還說《古詩十九首》之《青青河畔草》、《今日良宴會》粗鄙呢，但他還是肯定這些詩因真而美，這就是你跟王國維的差距了，書友訥訥不能言，哈哈。
非虛構類圖書中，我比較喜歡的，看過後至今仍感念的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書信集《人不單靠麵包活著》，我是陀粉，他的小說雖然我已全部讀過，但還想抽時間重讀。今年重讀了兩本，希望明年有時間讀一讀《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本書，它在我的書架上等候寵幸有好幾年了。George Owell的Down and Out in Paris and London，奧威爾的文筆真是幹淨，他的書我想看更多，對他的了解不能光是停留在《1984》和《動物莊園》之上，他是一位有慈悲心腸的作家，希望明年能再讀一兩本他的書。海明威的回憶錄《流動的盛宴》也不錯。文學評論方麵，我覺得伍德的《小說機杼》 比納博科夫的三本《文學講稿》要好，雖然後者名頭很大，但這三部講稿中引用原文的比例也過大了些。我對《洛麗塔》無感，卻很喜歡《普寧》，不知怎麽，讓我想到錢鍾書，也許兩位都才高八鬥吧。另外，《巴黎作家訪談錄》我讀了七冊，讀了許多作家的寫作心得與體悟，得了一個想法，我想要深入了解佛教與禪對西方作家的影響，為此，年底我從中國購買了好些佛教書籍，我想先了解佛教。這將是明年的重頭戲。
有一本書，我想單獨提一筆，那就是前蘇聯作家維克托·阿斯塔菲耶夫的《魚王》，這是怎樣的一本書啊，大自然，森林、河流、人類，舒緩、遼闊而痛苦，王小波曾經推薦過，我到現在才讀，確實是一本好書。
今年跟風讀了幾本豆瓣上的熱門書，如《老妓抄》、《鹿川有許多糞》、《近世古琴逸話》和《暮色將盡》，不過如此，讓我又想起朱光潛的那句話，“你多讀一本沒有價值的書，便喪失可讀一本有價值的書的時間和精力。”生命有限，還是要讀經典。
說說明年的閱讀計劃吧，重讀《莊子》和《論語》，另外要讀《孟子》和《老子》，還想讀杜詩，以楊倫的《杜詩鏡銓》為主，以仇兆鼇的《杜詩詳注》為輔。明年的一個閱讀重點是書信和日記，《吳宓日記》倒是有電子版，隻是不敢輕易開始，怕爛尾。再一個重點就是佛教與中國禪。希望明年能筆頭勤快一點，多寫點。小說類要控製在20本以內，重點是重讀一遍《追憶似水年華》。
好了，2022年，再見。希望疫情早點結束，生活恢複正常。在此，借用盧梭的話，希望來年大家都“腹中有食物，腦中有理想，心中有熱情”！
九歲四年級時，父親給我買的第一套書，是＂中國古代寓言故事＂，共二冊。每一頁標題是個成語，內容是成語的典故寓言，還有一幅栩栩如生的插圖。因為是自已的，也隻有這一套，所以翻爛了，把成語吃到肚裏。從此小學中學作文冒尖，反過來，又去讀更多的書。
佩服你的堅持！
《昨日的世界》也是我一直想讀的一本。
我讀不了你那麽多，消化不了。
對了謝謝你前麵提到願意寄那本書給我，我看見了。以後有機會會聯係。
最後，囉嗦一下看見你的書單，有點激動，致敬！
又，王家新弟子譯了一本美國女詩人Jane Hirshfield 的《十扇窗》，圖書館新書，豆瓣評分高，我今天剛還。
祝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