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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念仙之心葬(第四十三章)

(2017-09-17 05:00:03) 下一個

  綠野宗位於西北昆侖山中,六百年前也曾是名震天下的修仙門派,更以神話之中掌管帝之下都天之九部的昆侖山神陸吾的後裔自居。當年折掘家族祖上參與了由海仙居發起的剿滅伏若贏和伊尹的滅魔行動,行動失敗的一百年後,成魔出世的寞小天發出通殺令。綠野宗因為地處偏僻並且位於通殺令名單上的最後一個,寞小天還未殺到西北昆侖山就被伏若贏和伊尹二人聯手封印,由此逃過一劫。

  但受到通殺令的影響,綠野宗從那開始一蹶不振,由此漸漸衰敗。傳承至這代宗主折掘崇手中,門人弟子連同家仆傭人總共加起來也不過五十餘人,主要都是折掘家族的宗親。在現今的修仙名門之中,早已沒了綠野宗的名號。但折掘家族畢竟是西北一帶的名門望族,尤其在昆侖山一帶依舊享有很高的名望,隻是其威信和影響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本來這個家族隱居深山與世無爭,過著自給自足安身樂業的生活。然而在今年五月中旬,卻有一批人紛至遝來,將綠野宗圍了個水泄不通,逼著宗主折掘崇說出五百年前寞小天發出通殺令後,各門各派隱藏起來“秘密火種”的下落。這群不速之客的領頭人,正是當今名震天下的修仙泰鬥,合歡淨月閣的九是長老。

 

  本來莫予就聽的一頭霧水,寞小天和通殺令他倒是知曉,加上九是長老時時念叨的緣故,幾乎合歡淨月閣中的所有弟子對於當年因為寞小天被封印而保全下來的五大門派都熟記於胸。所以當紅衣女子自稱複姓折掘時,莫予能夠一下子就想到位於西北昆侖山中的綠野宗。隻是這“秘密火種”是何由來卻是聞所未聞,正待要細問其中詳情。忽然聽到圍剿綠野宗的領頭人是合歡淨月閣的九是長老,他驚得騰一下跳了起來:“你說什麽?師傅?他老人家怎麽會去那裏?”

  同時在莫予的心中有種恍然大悟之感,當日在澄水古城的廢墟之中沒有等來九是長老,一紙飛鴿傳書中寥寥數句,所說的有要事亟須去辦,原來就是帶著一批人去了昆侖山。但凡與寞小天有關的任何事宜,不分大小巨細,九是長老都會放下一切親曆親為。澄水城中發生之事雖然重大,但和寞小天比起來,足夠讓他做出以後再論的決定。

 

  折掘邦媛這一驚卻非同小可,心中暗道:“不好!莫予是合歡淨月閣的弟子?天可憐見,我輾轉奔波數千裏,費盡艱辛躲過合歡淨月閣遍布天下的眾多耳目,千算萬算到頭來卻還是在這裏把自己算回了他們手裏。難道是天命如此?”

  然而再看莫予神情迷惑,顯然並不知曉合歡淨月閣攜眾包圍綠野宗之事。正當折掘邦媛心中驚疑難定之時,隻聽莫予解釋道:“我從未拜在合歡淨月閣的門下,隻因從小被九是長老收養,所以敬稱他為師傅,至今不曾改過口。十歲那年師傅親自送我拜入九焰山,所以一直是九焰山的弟子。”

  折掘邦媛心中稍稍安定,權衡了一下其中利弊,決定還是如實敘說這兩個月來發生的事情。

  包圍綠野宗的共有四大門派,除了為首的合歡淨月閣之外,還有位於東北的青牧門和流川閣,以及西北的魚安祠。零零總總來了不下三四百人,其中人數最多的卻還是合歡淨月閣的弟子。初始眾人倒還謙恭有禮,一眾門人弟子悉數留在綠野宗山門之外。隻有各派掌門人協同數個親信弟子登門入室,與折掘崇當麵交談。

  這四個來訪的門派,在數百年前綠野宗鼎盛時期,都是曾與之齊名的大派。他們的祖上也曾稱兄道弟,往來甚是頻繁。隻是如今除了合歡淨月閣依舊如日中天,其他的三個門派也和綠野宗一樣,漸漸淡出了江湖。尤其近兩三百年來,綠野宗幾乎與外界斷絕來往。突然間僻靜山林人潮湧動,本該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事情,但綠野宗的宗主折掘崇卻有種兵臨城下的惶惑感。

  折掘崇的心思極為細膩敏捷,隻在家人通報有客來臨,他整裝出門迎客的短短片刻間,就已經將這群不速之客為何突然來訪的原因細細琢磨了一遍。突然他心中一震,如同炸雷驚響,曆代隻有掌門人知曉的那個秘密一下子湧到了心頭:“這四大門派距離昆侖遠近相隔均不下數百裏,聽聞遠在太祖那輩,相互間就已經斷絕了往來。如今唯能想到的就是,他們的祖上同綠野宗一樣,當年都在寞小天通殺令名單之上,也都因為寞小天被封印而幸免於難。莫非是他們找到了‘秘密火種’的下落,否則為何這些不相往來了數百年的門派會突然齊聚昆侖?”

  心中雖有了十拿九穩的猜測,但他不動聲色。快步踱到了主事廳,分賓主落座客套寒暄剛過,折掘崇細觀眾人臉色。九是長老的整張臉都埋藏在層層疊疊的皺紋之中,肅穆之中自帶三分威嚴,絲毫揣測不出他心中所想。青牧門門主萬振安一臉鐵青,端坐椅中目不斜視,仿若一口銅鍾。流川閣閣主阮引芳輕捋胡須,狹長消瘦的臉上一抹似笑非笑,一雙細長的眼睛微眯,從裏麵卻透出金亮的光芒,看似也端坐不動,實則將待客廳中一切物件擺設,門窗位置以及家丁隨從通通觀察了一遍。魚安祠的現任掌門人靈均是個年過半百的道姑,原是慈眉善目之人,然而此時卻也是一臉灰黑,眼神在九是長老和折掘崇之間飄移不定。大有九是長老再不開口切入主體,她有取而代之與折掘崇交涉之意。

 

  約摸過了不到半盞茶工夫,折掘崇輕咳一聲,正待開口詢問九是長老等人來意為何。然而他還沒問出話來。九是長老犀利的目光掃過折掘崇惶惑不安的臉,緩緩從隨身行囊之中抽出一把被紅褐色鐵鏽和暗紅色血跡覆蓋的玄鐵虎頭杵,“砰”的一聲將它按在了麵前的茶幾之上,沉聲問道:“不知折掘宗主可否認得這把虎頭戒尺?”

  折掘崇隻看一眼,便渾身發抖,如遭電擊。雖然玄鐵杵鏽跡斑斑並被幹涸了的汙血覆蓋,麵目全非。然而作為綠野宗的掌門人,這把虎頭神杵的形狀和上麵鑄刻的圖案以及內部秘藏的暗格機關,自他成為掌門人的那天起,就已經烙刻在他的心中。沉穩如他,在看到玄鐵杵的瞬間,驟然驚得站了起來,身體不可自控地微微顫抖,刹那間眼前似乎迷離恍惚,怦怦亂跳的心告訴他,這應該不是幻覺!他恍恍惚惚伸出雙手,用手指的指尖輕輕劃過靜躺在茶案上一尺長的金屬杵柄。透過粗糙不平的表麵,隱約能夠感覺到被鐵鏽和血跡覆蓋下,一個張口咆哮的虎頭和它身後拖出來的八條半的尾巴。

  這正是失蹤了五百多年的綠野宗掌門人信物——陸吾神杵。

  上古傳言,昆侖山為帝之下都,由九首人麵虎身九尾的天神陸吾主管。陸吾神杵就是天神留在人間的化身,原本神杵有九條尾巴,能夠如折扇一般以虎頭為中心而向四周展開。每條尾巴的兩側安有機關暗槽,可伸出兩排薄如蟬翼的細軟刀片,如同獸尾上生長的尖銳毛發一般。折掘家族的獨門兵器金剛飛輪的設計原理就是參考陸吾神杵而仿製的。然而不知是因何原因,其中一條尾巴斷了半截。據傳就是因為陸吾神杵有了這個缺陷,所以不能跟隨天神一起回到天界而被遺棄在人間。又因為數千年來世間無人能夠打得開這把神杵,所以原本就設計精妙絕倫的兵器就被賦予了神的色彩,這是隻有天神才能駕馭的兵刃。

  隻是沒有了鋒利的軟刀片,八條半的尾巴又重疊折合在一起無法打開,所以這件上古神器如同一把厚重的玄鐵戒尺鈍而無峰。在折掘家族中,這把上神遺留在人間的神器脫離了神的色彩,曆代綠野宗掌門人僅僅將它作為懲戒門人弟子的戒尺而世代相傳,所以它有了一個貼近於世俗的名字——虎頭戒尺。然而在數百年前的那場大浩劫中,這把神器跟隨“秘密火種”一起隱匿於世而消失無蹤,雖然折掘家族從未放棄過有朝一日神杵重現人間的希望,卻因祖上留有遺訓,折掘氏後人終身不得離開昆侖。所以曆代掌門人唯有在祭天祭祖之時,虔心祈禱,以求得到上神和先人的幫助,使得這把祖傳戒尺重現昆侖。

  如今這把神杵就在折掘崇顫抖的手指觸摸之下,他難以抑製住心中的激動之情,兩隻手掌各自滑到了神杵的頭尾兩端,想用最為恭敬的手法將陸吾神杵從桌上捧起細細查看。神杵本來已被他抬離了桌麵約摸半寸,九是長老適時伸手一按,正好按在了一端的虎頭把柄之上,把它又按回到了茶幾之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九是長老這一按看似稀鬆平常,實則手法力道犀利霸道之極。折掘崇猝不及防又避無可避,陸吾神杵貼著他的掌心皮肉再狠狠割過他粗大的指骨骨節滑脫下去的,如同被九是長老當著眾人的麵用祖傳的戒尺狠狠抽了一頓掌心。頓時他隻覺得兩隻手掌火燒火燎,臉上更是漲得一片通紅。九是長老原本是和綠野宗祖上平起平坐的人物,折掘崇作為晚輩,按理說挨一頓抽也無可厚非。隻是挨罰總也得有個恰當的理由,怎麽說他也年過半百,作為一宗之主,毫無來由挨此一下實在是臉麵無存。

  廳堂內寂靜無聲,所有人的視線本來就都聚焦在兩人身上,但對如此突如其來的一聲拍案巨響還是毫無防備,眾人的心中同時猛然一顫,仿若這一戒尺是敲在了他們的心頭之上。

  九是長老緩緩說道:“如此說來,宗主是認得這把戒尺?”

  折掘崇心中忐忑不安,雖已料想到眾人來者不善,但未曾料到九是長老會如此發難。不過失蹤了數百年的掌門人信物終於重現人間,在他這一代總算可以向曆代先祖有所交代,心中倒是喜比憂多了半分。他縮回被震得麻痛難忍的手,暗暗將雙掌呈抱拳狀相握互相擠壓按捏,以此來緩解掌上劇痛,同時輕咳了一聲答道:“不錯,此虎頭戒尺確為綠野宗曆代掌門人信物。不知長老是從何處得來?”

  廳中其餘三位掌門人隻待聽到確認之辭從折掘崇嘴中說出,萬振安原本五指張開虛按在茶幾上,此時他的手掌猛然合攏,雖還是如同一口銅鍾般端坐不動,但身上的肌肉卻塊塊凸出,可以看出他渾身都在憋勁用力,竭力耐住性子等待下文。

  阮引芳嘴角抽動了一下,並不言語。

  靈均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眼神迅速掃過九是長老,最終又停留在了折掘崇的臉上,急不可奈之情皆露於表。

  兩道犀利的光芒從九是長老被層層疊疊褶皺埋藏的細小眼縫中射出,如寒劍般直刺向折掘崇忽白忽紅的臉。他的語氣依舊不慍不火,不快不慢:“不知宗主可識得位於巫鹹鹽沼之地的幸泉門?”

  折掘崇眉頭緊鎖,遲疑了片刻,才謹慎答道:“巫鹹鹽沼之地倒是有所耳聞,隻是這幸泉門?…小可素居深山鮮與外界來往,難免孤陋寡聞,不知這幸泉門是何來曆?”

  靈均終於隱忍不住,冷哼一聲,開口說道:“幸泉門雖為小小門派,但遠在綠野宗成名之前,就已存在於世。折掘宗主不是孤陋寡聞,而是做賊心虛吧?”

  折掘崇被靈均一頓搶白,臉上頓時青紅一片,雖有心辯駁,可實在不知事出何由。但被人當麵誣蔑為賊,倘若不馬上澄清如何能平心中羞憤,於是他說道:“小可雖然不才,但自接管綠野宗以來,恪守祖訓,隱居深山,不出江湖不問世事。雖不敢自詡大丈夫,為人做事光明磊落勝日月皎然。但也敢在先祖麵前自省己身,慎守善德,無愧於心。不知師太此番指責小可做賊心虛,這又是從何說起?”

  這一番言辭說的大義凜然。九是長老卻是冷哼一聲。雖說江山代有人才出,然而在九是長老的眼裏,叱吒風雲的都已成了古人,縱有蓋世的功業也都隨萬疊層浪滾滾東去,千古不變的隻有風與月,英雄早已無處尋覓。再看他們的這些後世子孫,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當年非魚子振臂一呼,遍布神州大地的成名修仙門派無不群起呼應。二十六大門派,哪一個不曾都是和合歡淨月閣並軀齊名。回想起當初年少,猶朱顏翠發,跨著奔騰如火的駿馬,穿過落雪無痕的荒原,跟隨他的師傅一同遠赴海仙居,歃血結盟。在座的都是英雄豪傑,闊談間,人生天下,碧海青天,江山伊人,美酒和寶劍,然而縱有千般顯赫萬般風流,都被風吹雨打化成了塵土。隻歎人生衰老,曉生浮夢,英雄骨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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