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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念仙之心葬(第五十五章)

(2018-05-07 10:41:33) 下一個

  莫予愕然轉身,看到垂掛在瀑布旁的藤蔓叢邊赫然站立著三個藍衣人。他們無聲無息,身形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不知道何時出現又已經在那裏站立了多久。莫予認得這些藍衣人,但叫不出他們的名字。除了他們本人之外,恐怕整個合歡淨月閣無人知曉他們的姓名,連同九是長老都未必知曉。他們正是不久前隨九是長老前去綠野山莊,隨後又受長老吩咐,兵分三路去辦九是長老吩咐下來三件事情的藍衣人中的三個。

  莫予心中一淩,合歡淨月閣之中,藍衣人是僅次於隱修前輩的最為神秘的“隱形人”。除非重大事件,否則九是長老不會輕易動用他們。莫予不由側眼瞥了一下折掘邦媛,心中已經有了幾分計較。莫予自己和合歡淨月閣有很深淵源,但名義上卻屬於九焰山的正式入門弟子。九是長老若有事吩咐,隻須修書一封到九焰山,莫予定然全力以赴。派出藍衣人,顯然目的並不是他。更不可能是為了隱藏在深山之中的風臨村。不論風臨村中發生何種變故,都屬於九焰山的管轄範圍。除非掌門人言不拘向九是長老求助,否則合歡淨月閣絕對不會插手。此時回去報信的楚玉還在路上,最早也得後天清晨才能趕回九焰山。掌門人還未得知消息,更不可能向九是長老求助。

  所以藍衣人前來的目的,隻能是身邊的這位折掘姑娘了。其實方才聽折掘邦媛訴說家中巨變,莫予的心中閃過懷疑。折掘邦媛作為折掘氏一族的遺孤,以師父的性格,雖說不會強人所難硬逼她加入到合歡淨月閣的門下,但也決不會讓她孤身一人闖蕩江湖。隻是這個疑問一閃而過,大概因為阿念的緣故,這些年來莫予的性格多多少少也變的自由不羈。所謂人各有誌,折掘邦媛沒有跟隨九是長老自有她的理由或者苦衷,折掘邦媛不講,他也就不問。

  莫予料想不到的是,這三個藍衣人正是受九是長老之命,前來九焰山一帶探聽莫予近半年來的所有行蹤。折掘邦媛隻是他們碰巧偶遇到的一個意外收獲而已。今晨他們途中路過山下的一處村莊,正好碰到田間有一老一少兩個原本埋頭勞作的農民,不知為了一個什麽話題,丟下了手上的農活,站在田頭爭論不休。

  其中年輕的農夫說近日正值夏收農忙,每天清晨出門時他都會抬頭看天,判斷一下是否會有好天氣。今晨亦是如此。他抬頭朝遠處天際觀望,正好看到天上飄過一片濃白色的浮雲。突然浮雲深處踏出了四隻白色的馬蹄,隨後這片雲好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張蹄飛馳了起來。他原以為出現了幻覺,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確實是一匹背上長著兩個巨翼的白色駿馬在雲層之中飛行,馬背上還坐著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九焰山以及附近一帶本來就是修仙聖地,所以這位農夫堅稱,他定是看到了仙女騎著天馬下凡。另一個年紀較長的農夫則在一旁嗤笑不停,笑對方定是昨夜貪杯,酒還未醒。再不然就是眼花,把天上的白雲錯看成了駿馬。最好笑的是,他居然還看到了身穿紅衣的仙女,分明就是白日做夢。估計是想娶媳婦想瘋了,做夢都想有仙女穿著紅嫁衣下凡來嫁他。兩人正為此事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覺爭的麵紅耳赤。

  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折掘邦媛施計奪取陸吾神杵並乘天馬逃竄的消息,九是長老並未渲染出去,隻用密信告知了幾個藍衣人。所以藍衣人分頭去辦九是長老吩咐下來三件事的同時,也處處留心折掘邦媛的下落。原本他們以為折掘邦媛的母親來自異域,最大可能她會去找綠野山莊的另外一名幸存者,名叫赫伯的老仆,兩人一起逃亡異域。於是他們把尋找邦媛的重點放在了西去的方向。哪知這個處處不循常理的少女,偏偏出現在了東方。

  一聽到農夫爭論的內容,其中一名藍衣人趕緊上前,探聽在空中飛行一人一馬的去向。堅稱看到天馬的農夫見到有人信他所言,心情難免激動。於是詳詳細細把他見到天馬和紅衣女子的經過敘說了一遍,其中有些細節未免囉嗦反複。藍衣人耐心聽完,對他們來說,有用的信息隻有一點,就是一人一馬往與九焰山相鄰的一座深山飛去。

  有了大致的方向,藍衣人馬上追蹤而去。進入山中之後才發現濃蔭遮天,人跡罕見,根本不知路徑。天馬和折掘邦媛均是在天上飛行,沒有在地上留下任何蹤跡。他們隻能在山中漫無目的四處尋找。直到夜幕時分,三人在山路上撞上了一個手持長劍掩麵哭泣狂奔的少女。他們攔住少女,詢問是否有看到天馬馱著一名紅衣女子在山中出現,幾人又簡單描述了一遍折掘邦媛的衣著和長相。

  少女淚眼婆娑,以怪異的目光看著幾位藍衣人,沒好氣答道:“天馬?沒有!紅衣女子倒有一個,在山澗瀑布那邊。”

  她的一隻手擋在麵前,似在抹淚又似不想讓藍衣人看到她紅腫的淚眼。另一隻手往上一抬,隨隨便便往身後一劃,指向了密林深處的一個方向。似乎馬上又改變了主意,胳膊晃了一下,向上一抬,指向了密林上方。那裏山峰疊影,不知究竟有幾重山。

  夜幕降臨,深山老林看不到一戶人家。藍衣人見少女孤身一人,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這原本並不關他們的事,隻是少女所指的方向模糊不清,隨手劃出的區域囊括了東南方向一整片的密林和群山。在其中尋找折掘邦媛無異於大海撈針。他們待要再問清其中詳情,少女隻是哭泣不答。問的急了,少女直接蹲在地上,臉埋進了胳膊裏,哭聲更大。

  三人麵麵相覷,對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手足無措。當下決定先去少女所指的方向查看一下。既然少女說的是山澗瀑布,想必順著水源往上找就行了。哪知山路崎嶇難走,水道分叉盤繞,山澗瀑布大大小小不下十餘掛。山峰層層疊疊,翻過一峰,還有另一峰。然而別說折掘邦媛,連個人影都沒瞧見。藍衣人的耐心終於慢慢耗盡,欲原路折返去找那個少女。任憑她再哭泣流淚,也要好好盤問一番,為何要愚弄他們三人。就在他們正要往回走之時,其中耳力最好之人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嘩嘩落水的聲音,應該是另外一掛山澗瀑布。三人簡短商議之後,決定去查看最後一次。倘若還是沒有找到折掘邦媛,就馬上折返回去。

  於是三人循聲找去,行至半路,瀑布落水之聲越來越大,其中還隱隱夾雜著人的低語聲。三人相視會意,馬上加快了腳步,來到了山林中最大一掛山澗瀑布的上方。折掘邦媛低聲講訴家中慘變的聲音漸漸清晰可聞。由此看來,折掘邦媛並非單獨一人。為了穩妥起見,三名藍衣人躲在瀑布上方屏息靜聽。察覺到瀑布下麵另外一人的氣息極其不穩,似剛剛受到過重大創傷。當他們聽到折掘邦媛提及自己並不知曉凶手是誰,三人心中同時鬆了一口氣。這才順著藤蔓悄無聲息下到了瀑布下方。讓三人震驚的是,與折掘邦媛呆在一起的人,居然是莫予。三人對視了一眼,多年來的默契讓他們瞬間達成一致:將這兩個人一起帶回去交給九是長老。

  事有湊巧,他們剛要乘兩人不備動手之時。遠處忽然傳來了青華呼喚莫予和雁瑤的聲音,隨即他們聽到了從折掘邦媛口中說出“阿念”的名字。讓他們震驚的是,折掘邦媛說阿念是莫予的未婚妻子,而莫予並未否認。接下去還有更為震撼的消息,阿念好像已經死了,這次是真的隻剩下了一具遺骸,似乎還和伏若贏有關。早年間藍衣人見過年幼時的阿念,深知阿念曾經在九是長老心中的份量。九是長老一直認為,當年阿念的慘死是他的錯,這些年來他一直生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直到死而複生的阿念出現在澄水古城之中。

  當下三人決定先不動手,且聽兩人還有什麽言語交談。讓他們頗為失望的是,莫予心情激蕩,氣息起伏不定,但卻並不言語。眼看他和折掘邦媛馬上就要沿著碧水深潭的另外一個方向逃走,三人才及時現身並出聲阻攔。

 

  聽到三位藍衣人稱自己為小師弟,莫予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們。藍衣人在合歡淨月閣之中沒有輩分排行,他們並非九是長老的同輩師兄弟,更不是九是長老的弟子。確切說,除了九是長老之外,合歡淨月閣之中幾乎無人和這些藍衣人有過正麵接觸。

  莫予隻能向三人行了一禮,答道:“不知三位前輩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其中一名藍衣人上前一步,另外兩人的身形同時分別朝側向一閃,眨眼間呈半包圍之勢,將莫予和邦媛兩人圍在中間。除了身後的碧水寒潭,藍衣人切斷了他們的所有逃生之路。

  莫予心中一寒,看來是來者不善。藍衣人向來以沉默寡言辦事果斷決絕著稱。他們擺出這種陣勢,顯然並不想浪費時間在一般江湖人會選擇的“先禮後兵”之上,他們想直接“一舉拿下”。

  莫予和折掘邦媛交過手,知道這個少女完全是占著手中兩把金剛飛輪設計精妙又犀利無比,日間才能和他們幾人周旋片刻功夫。實際上她的功夫隻跟雁瑤不相上下。若想生擒住她,半個藍衣人都綽綽有餘,根本用不了三個藍衣人合圍。當下三個藍衣人將他和折掘邦媛圍在中間,顯然是把他也當成了攻擊的目標。

  莫予感覺到折掘邦媛的身體慢慢向他靠攏過來,少女雙手手腕微微一抖,金剛飛輪的虎頭握柄開關從衣袖之中悄無聲息滑到了雙手手掌之中。莫予適時伸手一握,握住了少女冰冷的手。邦媛詫異轉頭,正好對上了莫予冷峻的臉。莫予輕輕對少女搖了搖頭。他試圖用眼神告誡少女,憑借他們兩人,跟藍衣人動手,無疑於是蜉蝣撼大樹。不若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少女冰冷的手被另一隻似乎比她更冷的手握在其中,她的心情異常複雜。看樣子連莫予都忌憚眼前三人,她是見識過莫予神鬼莫測的出手速度。如今看來想要逃脫的勝算微乎其微。倘若被藍衣人抓到合歡淨月閣,那還不如就在這裏死了的好,至少還是個自由之身。既然橫豎都是死,她寧可死在戰場上,也不要死在仇敵的囚籠中。然而抬頭再看莫予的側臉,他的臉上淡漠如水,看不到一絲表情變化。再去看三個藍衣人,神情同樣冷漠如冰。少女的手腕輕輕向上一抬,把虎頭握柄送回到了衣袖之中。莫予依舊握著她的手沒有鬆開,少女緊蹦著的心卻似乎漸漸放鬆了下來。

  藍衣人想不到莫予和折掘邦媛竟然會如此鎮定,倘若剛才兩人有任何逃跑或者亮出兵刃企圖動手的舉動,他們就可以乘機發動把兩人一舉拿下。現在兩人站立不動,讓他們三個“前輩”對兩個孩子先動手,以他們的身份和驕傲,還做不到。

  終於藍衣人開口說道:“請小師弟和折掘姑娘跟我們回去。”

  莫予輕淺一笑,語氣卻謙恭有禮:“前輩的要求,晚輩理應馬上遵從。隻是十年之前,師父送晚輩東來九焰山拜師學藝,曾明令告誡晚輩:倘若非得到他老人家的親自召喚,不得北歸。況且此次晚輩是奉九焰山掌門人之命外出辦事。即便是得到師父的召喚,晚輩也須先回九焰山稟明掌門人,得到掌門人的準許之後,方可跟隨三位前輩回去。至於這位折掘姑娘,她與晚輩此次出來所辦之事牽連甚大。晚輩須先將她帶回九焰山交給掌門人處置。”

  聽聞此言,邦媛心中大驚。看來今日她無論如何也難逃一劫。原以為處心積慮做了那麽長的鋪墊,莫予為了見到心上人阿念的遺骸,定然會全力以赴助她逃走。哪知道到頭來,莫予還隻是想著把她帶回九焰山交給掌門人。難怪莫予會伸手主動來握她的手,想必是怕她乘亂逃跑。想到此處,折掘邦媛心中一股怒氣上湧,手腕一抖,幾欲把金剛飛輪的虎頭握柄重新滑落手掌,先發動攻擊,掙脫了莫予的鉗製再說。她的手剛微微一動,莫予又是適時一捏。這一捏用力不小,把邦媛猛然給捏醒了。無言之中,邦媛明白了一個道理。眼前這種形勢,要麽被藍衣人抓去合歡淨月閣,要麽跟莫予回九焰山。隻能二選其一,顯然去九焰山對她來說更為有利。

  於是邦媛對著三個藍衣人說道:“不錯,我必須跟莫予回九焰山。風臨村中發生之事重大,我隻能當麵對九焰山掌門人說。”

  這話看似是對藍衣人說的,實則是告訴莫予:一切聽從他的安排。

  藍衣人眉頭一皺,他們從未聽說過風臨村,也不關心風臨村中發生了什麽事。看兩人神色並不像撒謊,但想到九是長老此次讓他們出來辦的三件大事,其中兩件是和眼前這個莫予有關。莫予的性命是九是長老救回來的,說他是莫予的再生父母都不為過,如今連他都對莫予產生懷疑。所以不論莫予說什麽,都不可輕信。至於這位折掘邦媛,就更不用說了。她外表看似楚楚可憐,內心實則十分狡詐。試問普天之下能施詭計從九是長老手中逃脫,還順手從長老的身上拿走了殺人凶器陸吾神杵,能有幾人?所以眼前此二人,皆不容小覷。這也就是為何從一開始,三人就呈半包圍之勢,將兩人圍在碧水寒潭旁。

  藍衣人本沒有必要將莫予一起帶走。合歡淨月閣素來與九焰山交好,他們奉命秘密調查莫予,本意就是不想驚動九焰山。否則想知道莫予行蹤,九是長老隻要修書一封給言不拘就行了,犯不著調動藍衣人。同樣,尋找折掘邦媛的下落也是秘密進行。隻因九焰山與昆侖相隔萬裏,莫予和折掘邦媛的生活軌跡本不該有任何交疊,毫不相關的兩個人卻在深山老林之中呆在一起,此事十分蹊蹺。剛才又聽到關於阿念的最新消息。阿念和莫予的關係特殊又已離世,此事重大,已經來不及稟明九是長老了。倘若任由兩人回到九焰山,以後的事情將不可控製。

  九焰山一直以藏書堂中不可勝計的書籍古卷吸引了天下無數賢能之人,其中有躬身樂道的隱士,也有聲名顯赫的貴族,更不乏酒聖詩豪,當世鴻儒和一代文宗。這些人與當朝權勢又有絲絲縷縷無法脫離的關係。如果說合歡淨月閣是修仙天下與江湖武林之中的泰山北鬥,那麽九焰山在讀聖賢書者中享有同等的位置。倘若麵對的是武林豪傑江湖惡霸,藍衣人絲毫不覷。隻是與這些讀書人打交道,還真不是靠動手就能解決的。倘若折掘邦媛在這些人麵前亂說一通,他們要真發起難來,顛覆整個修仙天下都有可能。在合歡淨月閣即將麵臨的多難之秋,藍衣人決不能讓此類事情發生。

  所以藍衣人萬不能讓折掘邦媛和莫予回到九焰山。此時聽到兩人一應一和,擺明了就是不想跟他們走。一直斷斷續續呼喚莫予與雁瑤的聲音越來越近,不須片刻就會抵達山澗瀑布的上方。到時想要悄無聲息帶走莫予和折掘邦媛就難了。於是藍衣人相視一眼,不再言語,身形卻是同時晃動,朝被圍在中間的莫予和折掘邦媛兩人疾撲而去。他們意在製服不在傷人,所以都沒有亮出兵刃,隻靠擒拿之法欲將兩人製服。

  藍衣人的身形極快,莫予的反應更快。幾乎就在藍衣人移動的瞬間,莫予的身形也隨之而動。折掘邦媛耳中隻聽得莫予輕聲問了一句:“折掘姑娘,你相信我吧?!”

  折掘邦媛一愣,還未回應。隻覺得眼前人影晃動,三條黑影眨眼之間已經到了麵前,幾條手臂快如鬼魅,向前探出手爪帶起的疾風倏忽之間已經掃到她的衣襟。眼看藍衣人的手指將將就要碰到她的身體,她隻覺得被莫予握住的手掌一緊,人憑空向後飄移了出去,滑到了碧水寒潭的上方。速度之快,頃刻間讓人有種靈魂出竅跟不上軀體移動的感覺。電光火石之間,折掘邦媛眼中見到最後的景象是藍衣人如鷹爪般的幾隻手爪在她的眼前一晃而過,抓了個空。折掘邦媛驚魂未定,還未回過神來,身體隨即被莫予拉著急速往下一墜。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她的身體瞬間被莫予拉進了冰冷的潭水之下。

  折掘邦媛驚呼了一聲,“我不會水!”四個字根本來不及叫喊出聲,一大口涼水已經灌入了她的口中,將呼喊聲硬生生給衝回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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