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女”上北大給我造成永久性不可逆的心理創傷就是:北大的女生得需時時抬頭仰望,她們都和“不理女”一樣,必須是高高在上的,容不得我這種思想齷齪的凡夫俗子靠近。
我不會把她們當成滅絕師太之流仰望,內心有的隻是一種天然的自己隻配遙遙遠望的感覺。不管是奴性,賤性還是自卑性,隻是覺得她們的世界和我相差太遙遠了。但凡和北大沾點邊的人,都和‘不理女’一樣高貴遙遠。當然,“這些人”裏麵並不包括雄性動物。
其實願意來柏林的北大學生真是鳳毛麟角,用杜俐顏的話說是:“不想去美帝的北大學生不是好學生。她想去,隻是美帝沒給她機會,所以淪落到了柏林。”
我從來沒奢望過,有朝一日會有機會高攀像“不理女”那樣的女人。哪怕當初年少輕狂,也僅僅隻是希望能和她說幾句話,讓我的身影偶爾能夠出現在她的視野裏。或者,讓她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野裏也行。過了瘋狂追求渴求親近的年齡,她已經成了我心中的一個信仰。倘若真的和她走到一起,或許並不一定會得到幸福。如她所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當杜俐顏站起來的時候,我心中暗叫了一句:我去,tmd還真高攀不起。
杜俐顏極高,當時她還穿了一雙高跟鞋,站起來目測幾乎和我平高。刨去她腳上蹬著的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她的純高度至少在1.75米以上。我不由咂舌,女人真的有必要這麽折磨自己嗎?都這麽高了還踩一雙恨天高?
我習慣走在我身邊的女人身材嬌小一些,主要是因為我發育很晚,很長一段時期在身高上處於劣勢,真正在身高和體型上翻身不過是在近兩三年之內。交往過女朋友中最高的是0號女朋友,她和我分手的時候也就1.70米左右。考慮到當時我身高的劣勢,她從來不穿高跟鞋。當然跟她在一起主要在中學,穿高跟鞋的幾率幾乎為零。‘不理女’身高大概有1.63米左右吧,這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身高了。主要是在我的心中,‘不理女’的一切都是完美的。連同她甩我眼刀時翻的白眼,估計沒有幾個人能把白眼翻的那麽有個性吧,讓我至今難忘。
我知道身高問題是夏梅的一項隱形硬傷。每每這時,她都會嘟著嘴說:“矮怎麽了,至少走在任何人的身旁,都不會給對方壓力。天塌下來也不用我操心,有你那些高大挺拔的前女朋友們頂著,世界最終還是屬於我的。”
說實話,多年來,我一直想不起來我和杜俐顏是怎麽開始在一起的。是2003年的聖誕夜,一群來自中國東南西北的窮學生們一起出去跨夜,雪夜裏她滑了一下我伸手拉了她一把?
還是2004年的春,老餘25歲生日聚會,小喝了一些酒,她挽住我的胳膊我沒有掙脫開來?
總之從一開始我就比較喜歡和杜俐顏在一起,我不否認她姣好的容貌起了很大一部分作用,但絕對不是所謂的一見鍾情之類的。更大的原因,是因為她的名字叫杜俐顏,而“不理女”的名字叫李豔。
李豔,杜俐顏。
開始時我隻是喜歡叫杜俐顏的名字,總是模糊地將“俐顏”的發音發成“李豔”,隻為了滿足年少時無法實現的渴望。不像當年,叫了千百遍“李豔”的名字,基本上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如今叫出的每一聲“李豔”,都有一個甜美的聲音回應我。回想起來那個時候我是挺混的。
真正跟杜俐顏熟悉起來,是因為學期開始後不久,她也搬到了我所在的學生宿舍區。這裏是給低收入或者說零收入的年輕人提供的比較廉價的合租房。宿舍區的每一棟公寓布局都差不多,每一層分割成兩個單元,每個單元有六個房間。每個房間的麵積還算比較大,平均有22平方米。提供的家具非常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幾個壁架,一張麵積比單人床還要大的書桌,剩下的隻有一把椅子。
居住在六個房間裏的學生,公用兩個衛生間,一個廚房和一個客廳。當時我租住的單元裏麵,除了我和一個印度人之外,其餘四個都是德國人。不管是因為語言障礙還是文化隔閡,總之初到柏林的前幾個月,我的社交非常貧乏。網路對於現代人來說,就如同空氣一樣,一刻沒有就無法呼吸。但是在2003年的柏林,互聯網還是一個相對“高端”的奢侈品,並非人人都用得起。尤其像我們那樣的學生宿舍區,是不可能為我們提供網絡的。
住在幾乎沒有社交和娛樂的學生宿舍區,我們這群人偏偏擁有年輕和無處發泄的無窮精力。那個時候除了每天花上一兩個小時在宿舍區提供的免費健身房,剩下的就是尋找和自己一樣無聊又沒錢的中國留學生,聚堆打牌吃飯,降低生活加娛樂的成本。
杜俐顏剛到柏林的時候,在學生宿舍區沒有找到合適的空餘房間,所以在外麵租住了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個中國留學生畢業回國,把房間騰了出來,她才搬了進去。成為了我上下樓的鄰居。留學生的男女比例一向都比較失調,雪上加霜的是,還有相當一部分優秀資源被德國人搶走。所以造成了每當有一個新來的女生,總會有一堆囊中羞澀但卻不懈餘力盡其所能獻殷勤的人。最經濟實惠又老套的方式,莫過於多安排幾次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宿舍聚餐,餐後再來個牌局。什麽三國殺,狼人殺,這些現今流行的玩意那個時候還未出現,我們所謂的牌局,隻是打升級。
杜俐顏不喜歡打牌,聚餐完了之後,不打牌的人往往需要負責清理剩飯剩菜和收拾碗筷。次數多了,杜俐顏時不時會找個借口不參加聚餐。我猜想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每次聚餐來的人都不固定,一般都是由一個組織者群發一封郵件,誰願意來的話,簡單回複會貢獻什麽菜品或者水果飲料之類的。作為一個新加入學生宿舍區這個大團體的人,每次聚餐杜俐顏總會碰到一兩個新認識的人。談話難免會涉及到“你哪個學校畢業的”之類的話題。開始時她還會說自己是北大的,後來可以看出她並不喜歡這個話題。因為多數人一聽到“北大的”,各種語氣各種猜測各種疑問,她為什麽會來柏林?無形之中似乎有一層氣場把她和眾人隔離開來。
直到有一回在課上我問她怎麽都不參加聚餐了,她回答說課程太緊,沒時間。她的英語聽力不是很好,出國前聽從了有經驗師兄師妹們的建議,從國內帶了一個錄音筆,幾乎每一節課都把老師講的一字不拉錄了下來。錄音筆的內存不是很大,大概能錄幾個小時就得把錄音倒出去。所以每天晚上她都把時間花在倒錄音,並反複播放,把上課的內容整理成文本筆記。
這種行為在我們初次出國的留學生中並不少見,我自己也有一個錄音筆,主要用在以德語教學的課程上。但我沒有杜俐顏那麽勤快,每次錄完了回去存到電腦裏就算完事。隻有臨近考試的時候才臨陣抱佛腳翻出來聽一遍。
看到杜俐顏如此勤奮,我不由調侃道:“同學,偶爾也得注意一下勞逸結合。”
杜俐顏答道:“我有勞逸結合,我都是一邊看片一邊整理筆記的。否則光整理筆記,我非得瘋掉不可。”
說完她頓了一下,突然問道:“哎,我從國內拷過來好多片,有四五十張光盤,半個行李箱就光裝這些光盤了。過海關的時候沒把我緊張死。你要看嗎?”
我心中一動,問話的要是個男生,我指定會脫口而出:“有愛情動作片嗎?”
大概是個男生都應該懂的吧!無端想起曾經流行在中關村一帶街頭秘密暗號:“光盤要嗎?”
麵對杜俐顏,我還是強裝一本正經問道:“都有什麽片?”
杜俐顏:“好多。有電視劇電影。出國前我幾乎把能找到的片都下下來了,還忍著一直舍不得看。就是為了帶出國慢慢看。你要看嗎?要看的話晚上去我那裏。”
我笑著點了點頭。大概她誠心邀請我真的隻是為了看片,而我心中所想的大概不太一樣...誰知道呢。這應該就是我和她之間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