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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念仙之心葬(第二十六章)

(2017-05-13 01:54:33) 下一個

    東南沿海蒲口一帶,有一座澄水古城,方圓百餘裏,背山麵海。此處古時為海,後升為平原。城中水路環繞,水中布滿菖蒲,滿山遍野長滿艾草。蒲艾街是城中最古老也是最繁華的一條街,東西走向,縱穿整座澄水古城。

  五月仲夏,天氣乍熱。經過幾天細雨綿綿,一切鮮活濕潤,繁花錦盛,碧翠姹紅。此時的蒲艾街,街如其名,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菖蒲和艾草的香氣。隻因天氣初晴,家家戶戶門口架起竹竿,上麵垂掛晾曬被染成青,黃,赤,白,黑五種顏色的菅茅草。這些菅草每百餘根用艾草捆成一紮,用蒲艾熏烤過,香氣便是從那一捆捆如花團錦簇的菅草中散發出來。穿行蒲艾街,如置身於百花叢中。有風吹過,菅茅草在竹竿上隨風擺動,發出沙沙聲響,仿若低聲吟唱。

  沿著蒲艾街,一直走出城外,再向西行約十餘裏,便來到一座大山腳下。此山名為穀域山,山上本盛產毛竹。城中多能工巧匠,就地取材,日常所用的一切家具物什,大致桌床板凳,小致孩童手中把玩物件,皆以竹竿,竹條或輔以竹篾編製而成。熏染曬幹的五色菅草,則編織成各種花鳥蟲獸圖案的簾子或席子,掛在室外門窗之上,或鋪在室內床榻之中,如一幅幅畫卷一般。此地著實為人傑地靈之所在。

  然而數十年前的一個仲夏夜,閃電雷鳴,天雷擊中穀域山頂,引起漫山大火,燒了十餘日,將整座山上的樹木,毛竹和艾草焚燒殆盡。之後每年五月,山中必起山火,將剛剛複蘇的草木悉數燒光。以至於原本鬱鬱蔥蔥的山林,如今成了寸草不生的黑色焦土。待到山中實在無一物可燒,山火便向山下蔓延。山中獵戶和山下村民,被燒了賴以生存之根本,又為了逃離山火帶來的滅頂之災,漸漸搬離了穀域山。使得現在穀域山附近十餘裏,空曠荒涼渺無人煙。

  居住在澄水城中的多為平頭百姓,雖然擔心山火會蔓延至城中,最終將這座近五百年的古城焚燒殆盡。但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如何能夠輕易放棄家園並遷徙他處?隻是他們無計可施,城中更是謠傳年年天雷擊中地火,是因為澄水一帶山水環繞風景秀美,優勝仙人居住的雲階月地懸圃蓬萊。所以引起天神妒忌,降怒凡間,意欲收回這片人間仙境。直到十年前,城中突然來了一位遊方仙人,說山中大火,全因一隻金雞魔獸而起。穀域山一帶山清水秀,自古就是個修行的好去處,自然也會吸引各方靈物。

  早在蒲口一帶還未升為平原,澄水城所在更是浸在海水之中,穀域山也隻是露出海麵的一座島嶼,此處就引來了一對金雞築巢下卵。這對金雞體大如牛,翅膀張開足二丈有餘,周身通紅如烈焰燃燒,三趾金爪長滿龍鱗,尖銳如金鉤。它們原本在扶桑山修煉了近千年,隻因山中狐仙盛行,不堪其擾,又值雌雞腹中孕有一卵,無奈隻能離開扶桑山另尋棲身之所。

  一個春日清晨,它們伴著旭日之霞光飛過這片海域。見穀域山四麵環海,山中濃鬱蔥蘢,春筍怒發,山泉叮咚,鳥聲陣陣,著實是個棲息產卵的好去處。於是金雞伴著日光降落山頭之上,擇了一僻靜處築巢產卵。然而一枚巨大的金卵產下之後,雌雞坐孵了三年卻不化。卻又因為此枚金卵,引來了原本就蟄伏山中和潛遊海裏的各種毒蟲靈物。雌雄金雞疲於應付,最終不堪重負,棄巢而去。

  覬覦金卵已久的各方靈物一擁而上,經過一番打鬥廝殺,此枚金卵最終被一條金色巨蟒吞食。雖然蟒蛇已有上百年修行,但任憑它使出萬般能耐,卻始終消化不了金卵,隻能將它稽留體內。直到數百年之後,滄海桑田,原先的海域變成了一片平原,遍地長滿了菖蒲和艾草。一隻巨大的金蟾不知從何處竄行到了此處,見到金蟒腹中高聳,內似藏有寶物,遂起貪念。

  蟾蟒一戰,金蟒由於體內巨大金卵累贅,最終不敵金蟾而落敗。金蟾咬開蛇腹,取出金卵之後,尋了個陽光充足的至高處,將金卵置於腹下,開始坐孵。

  與此同時,澄水古城初現規模,漸漸有人遷徙到此處,開荒耕地,修城蓋房,繁衍生息。如此安居樂業過了近五百年,直至數十年的那場天降大火。金蟾被活活燒死,而它坐孵了近五百年的金卵,卻在烈焰之中破殼而出。至此,距雌雄金雞棄巢而去,金卵在穀域山中輾轉了近千年。本為聚天地之靈氣金雞所生,卻被貪欲和魔念所育,最終成為了淩霸一方的魔獸。

  每年仲夏之黎明,金雞魔獸便會麵對東方,引頸啼鳴。口中噴出的烈焰,如火龍般蔓延席卷整座穀域山,所到之處,皆為焦土。

  遊方仙人隻知每年仲夏之夜山火的由來,卻並沒有良策除去金雞魔獸。最終隻能提議,每年五月仲夏之夜,在城中亮起無數火把。由身穿紅裳紅裙的少女手持銅質熏爐,焚燒蒲艾,沿著澄水城大街小巷遊行穿走,讓火光和煙霧彌漫整座古城。意欲使得金雞魔獸誤以為火已經燒到了古城,所以不會往城中方向噴發火龍。

  說來也怪,城中居民雖然對此法將信將疑,但自十年前第一次在城中燃起火把,焚燒蒲艾,提心吊膽等待次日黎明。遊方仙人的方法果然靈驗,穀域山中靜悄悄,沒有金雞啼鳴,也沒有山火來襲。有膽大之人沿著蒲艾街出了城,一路尋去西郊。愕然發現在穀域山下,黑色焦土之中立起了一座翠綠色的宅院,如荒蕪之中破土而出的一株綠苗。

  如此規模宏大的宅院,卻似乎是在一夜之間建成。整座宅子用翠竹搭建,連同屋頂也是用竹竿混以竹篾編織而成。院中景致,層樓疊榭,其氣勢不亞於澄水城中任何一座磚瓦結構的豪宅,卻又顯得更加精巧雅致。院中更是花團錦簇,鬱鬱蔥蔥。一條竹製的長廊,曲曲折折跨過一片碧水池塘。然而偌大的一片水塘,卻隻零星漂浮著幾片碩大的蓮葉。葉片上脈絡盤枝錯節,條條凸出,暗綠中透著一抹血紅,如同內有血液流淌一般。

  蓮葉之間,孤零零浮著一朵含苞待放的血色蓮花。蓮花每年花開一次,隻開一朵。大小和形狀與普通蓮花並無差異,隻是花瓣如同在鮮血中浸潤過一般,猩紅刺目。

  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座宅院以及它的主人都是澄水城中居民茶餘飯後的閑談話題,雖然眾說紛紜卻都是一些風言霧語,無人知曉他的確切身份。流傳的多了,人們便一致認為,這座翠竹宅院之中居住著一對神仙眷侶。盛傳此男女二人,容貌皆為天人。男的身著白衣,俊朗飄逸。女的紅裳紅裙,豔麗無方。但沒有人親眼見到此二人出入翠竹苑,直到近兩年才有一綠衫女子,似為他們的貼身侍女,經常出入翠竹宅院,並往返澄水古城,采購一些糧食和生活必需品。

  點燃火把並焚燒蒲艾從此成為了澄水城的一個重要習俗,如此延續了已有十年,穀域山上也平靜了十年。但依舊沒有人家願意搬回到穀域山附近,隻因為除了那處翠竹宅院,四周皆為焦黑硬土,不長莊稼樹木。所以對翠竹宅院的主人,人們就又敬畏了三分。倘若不是神仙人物,又如何能在焦土之中開辟出來一塊綠地?

  今年又將迎來燃火薰草挑燈遊城的仲夏之夜。原本就熱鬧的澄水古城如今更加熙熙攘攘。附近十裏八鄉的年輕女子,皆身穿紅裳雲集在澄水古城之中,等待今夜子時開始的燃火遊城。

  此時的蒲艾街上,一個年紀約摸十七八歲的藍衫少女,穿行在一眾紅裳女子之中,身形格外引人注目。她肌白如雪,清麗無方。一雙滴溜溜轉動的大眼睛,水靈秀氣,看到周遭所有的人和物,都感到驚喜興奮。也讓人一眼看出,她是個外鄉人。

  此時她正俯身將鼻子湊近一排竹竿之上晾曬著的紅色菅茅草,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少女天然可愛的情懷。紅色的菅茅草映著一張人麵桃花,更是清麗不可方物。她在街上轉了一圈,最後在一戶人家門口停住腳步。這是一戶家庭作坊,用熏染過的菅茅草混合菖蒲編織窗簾和草席,上麵的鳥獸蟲魚,花草樹木圖案,栩栩如生。

  少女眼露驚喜之色,轉身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藍衫男子,歡聲叫道:“莫予師兄,快過來看看。這張簾子上的蝴蝶蘭草,掛在你紫竹院的窗戶之外,真是再也合適不過了。”

  藍衫男子輕笑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雁瑤,我們此次出來,辦完事本應馬上回九焰山麵見掌門人。你非要繞道來澄水古城看燃火遊城,此番要是買了這幅簾子回去,不是明擺著告訴掌門人,我們偷偷跑出來玩了?”

  雁瑤輕輕撅了一下嘴,臉上露出失望神情。

  莫予隻能柔聲說道:“好了,倘若真的喜歡,你倒可以挑選一幅小些的,掛在你的臥房之中,掌門人是不會去那裏查看的。至於我的紫竹院,往來的人太多,就不必掛了。”

  雁瑤莞爾一笑,轉身去挑了兩幅二尺見方的草簾,讓店家卷了起來。轉身將包好的草簾交到莫予手中,臉上卻無端泛起一抹潮紅。莫予並沒有察覺到少女的羞澀,更不會知曉,雁瑤所挑的草簾,一幅上麵的圖案是鳴鶴之應,另一幅卻是拈花一笑。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兩人閑逛行至街中央的十字路口。路旁有一座茶樓,地處繁華路段,出入的茶客甚至繁多。其中不乏有兩三個行走缺乏謹慎禮讓之人,踏出茶館之後直接撞到往返擁擠的行人身上。再幾番推推攢攢,便引起了一陣子小小的騷亂。

  莫予眼看有兩個人朝著雁瑤的身上撞來,伸手一拉,將雁瑤護在臂膀之中。卻在無意間一抬頭,瞥見不遠處熙熙攘攘的紅衫女子群中,有一抹綠色的身影一閃而過。他的心中一動,無端開始怦怦亂撞。待細細向攢動的人群之中尋去,卻哪還有那一抹綠色的影子。

  他不由在心中暗歎一聲:“她又怎麽可能會在這裏呢?大漠一別,已過了兩年。不知她現身在何方,是否安好。”

  被他護在臂膀之中的雁瑤,抬頭偷眼瞥了一眼莫予的臉,嘴角露出一抹淺笑,慌忙低下了頭。心中自是蕩起陣陣漣漪,臉頰之上泛起潮紅。隻是身邊的男子,他的心中顧自浮潮暗湧,哪有心思去注意懷中女子的一臉嬌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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