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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念仙之心葬(第十三章)

(2017-03-24 18:50:24) 下一個

  此刻莫予哪怕是再愚鈍也猜出阿念是故意引他跌入井中,進入到這個深埋地下的牢籠。她此番舉動,定是心中有所圖謀。

  莫予腦中轉了無數轉:“九焰山有史以來受到最為嚴厲懲罰之人,就是眼前這位阿念師姐。至於她當初是犯了何等大錯,才被老掌門人幽禁山腹之中二十年。如今知情之人緘口不言,不知情的反倒眾說紛紜,沒有個統一定數。但不管如何,好歹眾人知道山腹之中有個抄書人,而她也終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可眼前這個地下牢籠,暗無天日,密而無縫,非借洪流蠻荒之力不能推開,設計之詭譎真是前所未聞。隻是從未曾聽說過,九焰山有此等十惡不赦之人,須借天地自然之力修建牢籠來囚禁。師姐看起來對這裏頗為熟悉,但她明知此牢籠隻能進不能出,卻偏偏跳了進來。更讓人費解的是,她為何故意裝作落井而拉著我一起進來。如此看來,若木遇險之事也是她事先安排,意在引我來到此處。隻不知他現在可否安好。”

  沉思至此,莫予轉頭看向阿念,隻待細問她做這一切的始末緣由。

  阿念似乎料到莫予心中所慮,低聲說道:“若木沒事,你盡可放心。他隻是暫時無法言語不能動彈,過不了半個時辰就會恢複如初。”

  莫予稍微放下心來,但眉頭緊皺,目光幽深:“師姐,可否告知這一切所為何事?這地下深淵又是幽禁何人的牢籠?”

  阿念淡淡一笑,不答反問:“你可知九焰山的由來?”

  莫予答道:“聽聞師傅九是長老提過,九焰山的開山師祖,來自北國深海。他腳踏九團烈焰降落於此地,開山立派,所以這片山脈就叫做九焰山。”

  阿念輕輕搖了搖頭:“你隻知其一。開山師祖,確實來自北國深海。但他腳踏的不是九團烈焰,而是一隻上古神獸。傳說這隻神獸名喚九顏,它身似蛟龍,長有九顆腦袋,同時從九個方向取食,又能各自幻化出不同形狀。它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口中吐納之氣,能瞬間幻化成湖泊沼澤。師祖在此開山立派,原本是神獸選擇的棲息之地。但他又不想讓世人知曉神獸的存在,所以就將此處命名為九焰山。你難道未曾想過,九焰山名中雖帶九焰,但修行的法術卻屬水嗎?”

  師祖手記中記載:“世界之極,滄海之中。月光城者,千年一現。月盈而開,月虧而閉。鎮守神獸,名喚九顏。九首蛇身,隨形而變。貪食嗜睡,一寐千載...”

  九顏神獸是月光城池的看門神獸,它貪食嗜睡,每過千年蘇醒一次,也是月光城門開啟之時。當它再次入睡,月光城門也隨之關閉。不知當年師祖是用了什麽手法,降服了這隻神獸,才讓他得以逃出月光城,並在此處開山立派。

 

  這一切,皆是阿念從師祖的手書古卷中得知,莫予又怎會知曉?但單憑上古神獸的名號,就足以激起少年的獵奇之心,一抹驚奇的亮光閃過莫予的眼眸:“你是說,這隻神獸就在這地下深淵之中?”

  阿念輕輕搖了搖頭:“它並不在深淵之中,而是在我們身後的石縫之內。”

  莫予聞言朝兩人所站的洞壁裂縫往裏看去,裂縫狹窄處隻容身形消瘦之人側身而過。暗黑色的岩石表麵濕滑粘稠,隱隱有一股腥臭之氣從內飄出。他伸手一揮,原先漂浮在掌心的藍色幽光頓時光芒四射,照亮了狹縫之內的情景。然而視線盡頭處一片漆黑,不知裂縫深有幾許。

  莫予腦中電光一閃:“莫非我們正在青屏山地下?”

  阿念伸手輕輕拂過身側黝黑色的岩壁,輕聲道:“不錯,我們頭頂之上正是青屏山。沿這條裂縫,可直通後山山腹。當年師祖不遠千裏,從西北昆侖山運來這些青石,在山坳之中壘山立屏,為神獸建造了一座棲身之所。麵海一側豎起的這座青屏山,意在徹底阻了神獸回歸大海之心。”

  莫予嘖嘖稱歎之餘,又半信半疑:“上古流傳玄女補天,羲和浴日,卻非神力而不可為。聽聞世間有修為至高者,能移山覆海。然古往今來,又有哪個真的將山挪了位置,將海轉了方向?如師祖此般壯舉,曠古一人而已。隻是師姐又是如何知曉這一切的?”

  十年之前,阿念曾偷偷來過此處,隻因盤旋空中數丈之高,都能聞到從下傳來令人作嘔的腥臭難聞之氣。她素愛幹淨,所以並未曾下去細細查看。倘若不是因為看了師祖手記,她又如何能知,此處關的是一隻上古神獸。

  但她自不能和莫予明說,是從師祖手記之中得知一切。這個少年並非容易愚弄之人,而且他已經心生懷疑。事情走到這一步了,隻要稍微一個不小心,他將成為此次計劃成功的最大阻礙者。阿念想起昨晚蠡湖修煉法器,她的花麵皮鼓投入藍色光焰,破了他們的陣勢,反彈出來的,卻是一道熾白銀光。

  言不拘屬水,又喜藍色,所以他手下的弟子,修煉出來的法器,皆發藍光。那道熾白銀光,原是伏若贏的手法。當時阿念心灰意冷,又看到花麵皮鼓上麵伏若贏親手所書的“不離不棄”幾個字,心神更是恍惚。隨手一揮,竟然忘記了要用隱藏自己的真實手法。其他人可能忽略了這一點,但阿念相信,莫予不會。

  於是她略一思量答道:“你昨晚見過伏先生。想必九是長老和你提過,伏先生初在人間行走之時,遠在師祖出世之前。他曾和師祖有數麵之緣,更有幸受師祖盛情相邀,得以來此一見神獸真容。我從小被伏先生收留,雖未曾拜他為師,但自幼受他教誨。我十三歲之時,他不便再帶一女童行走江湖。又因他和九焰山曆代掌門人皆有淵源,所以親自送我來九焰山拜師學藝。”

  這番話虛虛實實,既向莫予暗示了是因為伏先生,她才知曉神獸所在,以及進入牢籠的天時和途徑。更向他明說,她昨晚露出的法術手法,瞬間破了他合眾人之力建起的光焰,也是受益於伏先生的教誨。前者為虛,後者為實。因為伏若贏隻取走了月光城所在的地圖,並未讀過師祖手記,更不知道有九顏神獸的存在。

  縱然莫予天資再高,又如何能夠分辨出其中真假。他臉上疑惑之情絲毫不減,但心中倒是信了八分,語氣之中更透露出一絲期待:“伏先生來過這裏?那麽說來,這裏定有可以出去的路,不知先生可曾告訴過你?”

  阿念心中一凜,方才提到伏先生時並未想到這層。這個少年人反應當真極快。不過片刻心虛之後她心中冷冷一笑,臉上卻不露聲色,答道:“出去之法確有一個,隻是須費些功夫,你且跟隨我來。”

  說完她不等莫予反應,閃身已經進了山岩裂縫之中。

  莫予遲疑了一下,問道:“師姐,那裏不是通往神獸的棲身之所嗎?”

  阿念並未回答,反而身形越鑽越快,眨眼間已經在數丈之外。

  今夜子時,正是月光城門開啟之時,這隻神獸也將蘇醒過來。阿念苦心布置下這一切,為的就是趕在它完全清醒過來時製服它,而能否順利出去全在於此。此刻她沒有時間也更不能和莫予詳加解釋,她心中篤定少年人的好奇之心已被勾起。縱然隻是凡世間逃脫不了生死輪回的珍禽異獸,有幸得以一見已是人生一大樂事。更何況是得天地孕育與日月同壽的上古神獸。

 

  果然阿念鑽行出去沒有多久,就看到身後幽藍色的光茫漸漸向她靠近,最終保持在和她三尺以內的距離。越往裏走裂縫越是低矮狹窄,漸漸隻容一人側身而行。地麵和四周的岩壁潮濕粘滑,一陣陣鹹腥悶臭之氣熏得人幾欲作嘔。阿念卻難掩心中激動和緊張交雜之情,臭味越濃說明離神獸越近,同時意味離危險也越近。她渾身肌肉繃緊了起來,袖中所藏利器順著手臂悄無聲息滑出來,在手腕處露出烏青色的一小截。

  緊隨其後的莫予視線受到限製,隻能看到前方阿念的側影。但從她繃直的脊背和按在岩壁上發白僵直的手指可以得知,阿念的內心十分緊張。

  兩人幾乎是屏氣縮腹擠過了最為狹窄的一段,前方一下子開闊了起來,麵對他們的是一個空曠幽深的洞穴。落腳時好似踩進一層厚厚的軟泥,直沒到小腿。惡臭如狂濤巨浪般撲麵而來,阿念身形一晃,險些栽倒。方才石縫之中空氣汙濁憋悶,一路上憋氣於胸尚可忍耐。然而那鹹腥之氣遠不如這石洞之中惡臭辛辣,熏得她頭昏眼花,眼淚橫流。黑暗之中她的眼力極好,等看清快淹沒到膝蓋上濕滑粘稠的軟泥是為何等穢物之後,她終於按捺不住一股上湧的酸水,彎腰嘔吐了出來。

  莫予伸手在阿念的後背上拍了兩下,輕聲問道:“師姐,你沒事吧?”

  阿念伸手擦去殘留在嘴角的嘔吐之物,轉頭看向莫予。隻見他的鼻中,塞了兩塊布團,臉色卻也是十分難看。

  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莫予接著往裏走。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在神獸排泄出來的汙穢之物中淌行而走。如此過了約摸半柱香工夫,阿念突然停住腳步,身體僵直,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洞內原本寬敞,莫予的視線並未受到任何阻擋。但漂浮在他掌中的藍色幽光所照範圍有限,進到洞穴後又怕光芒太強驚到了神獸,所以黯淡幽藍之光僅籠罩住兩人的身形。黑暗之中莫予的眼力不如阿念,盡管他眯起雙眼,順著阿念僵直的視線所投之處看去,卻隻在漆黑之中看到影影錯錯浮著一抹灰白。

  莫予低聲嘀咕:“那...那不會就是當年師祖渡海而來時腳踏的上古神獸?這未免也過於矮小了些。”

  阿念將手一抬,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莫予料想事情有變,便不再言語,悄無聲息將身上所藏法器握在手中,那是一把鎏金鬼麵獨鈷杵。

  片刻之後,阿念緩緩朝前邁開腳步,同時低聲說道:“那好像是一個死人。”

  莫予大驚,然而驚駭之餘,心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莫非前麵沒有出路,否則為何這個人沒能出去,而死在這裏?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跟前,果然靠著洞壁端坐在糞泥之中的是具屍體。白發銀須,膚色黝黑,如同在粗鹽中醃製過一般。但麵目卻栩栩如生,雙眼微閉,嘴角尤掛一抹似嘲非嘲的淡淡微笑。屍身腰腹以下掩埋在糞泥之中,無法看清。但看其姿勢,仿若端坐入定一般。

  他身後的洞壁上刻有數行大字:“千年劫數,在所難逃,諸多惡業,皆因我起,後世弟子,姑置勿問,同行協力,重建九焰。”

  莫予輕聲念完壁上所刻之字,已隱約猜測到眼前之人是誰,但他心中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五年前九是長老送他上九焰山拜師學藝之時,曾給他描繪過師祖尚無轍羽化登仙之壯麗情景,言語間充滿了仰慕和神往。以凡人之身修仙,終得驂鸞馭鶴者,可謂鳳毛麟角。千百年來,九焰山上弟子來來往往,如煙霏霧集。試問其中哪一個,心中不曾期盼,有朝一日修成得道,追隨師祖逍遙仙界。

  倘若他們知曉,心中一直仰慕追隨的師祖,並非羽化升天而登入仙境,而是坐化在山腹地下糞坑淤泥之中,那震撼驚駭之情又何以言表?

  阿念心中暗歎一聲,她已認出壁上所刻之字,和師祖手卷所書字體,如出一轍。麵前這具坐化屍身是尚無轍無疑。原本她對尚無轍羽化升天一說就不置可否。伏若贏曾告訴過她:以凡人之身修仙而得羽化者,亙古至今,唯有他的師傅一人。縱然修為之高如同伏若贏,他也隻是一個行走在人間的“上古仙人”。

  隻是每一個信仰都須創造一個神來崇拜,尚無轍消失於九焰山之巔,如何演變成羽化登仙一說已無從考證。但阿念不曾料到尚無轍會選擇這裏作為最終的葬身之所。當年他躍入深井,走進這個由他親手建造的牢籠之中時,心中是否善存永生之夢?倒是這神獸排泄之物,雖腥臭鹹濕,卻有防腐駐顏之功效,保得他的屍身容顏,千年不腐不變。

 

  就在兩人心中各自暗潮翻湧悵然哀歎之時,突然腳下踩踏的濕滑地麵猛然震動了一下。端坐於糞泥之中尚無轍的屍體也隨之向前傾倒,隻撲向阿念的雙腿。兩人同時臉色大變,阿念朝後退開的同時莫予拉住了她的手,籠罩住兩人的藍光幽光頓時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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