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狗貪食,不知飽足
——對劉曉波被判刑十一年的強烈抗議
二零零九年聖誕節,中共當局悍然宣布判處劉曉波十一年徒刑。雖然我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中共的邪惡,但中共再一次讓我“出乎意外”。這是對上帝的挑戰,這是對人類公義的挑戰,這是對所有追求自由與民主的中國公民的挑戰,這也是一個垂死掙紮的獨裁政權對一個即將誕生的真正“民治、民享、民有”的新中國的挑戰。今天,真正站在審判席上的,不是劉曉波,而是自中共最高決策者以下的所有參與製造這一案件的人們,包括北京市公安局的警察、北京市檢察院的檢察官、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的法官以及那個以說謊為生的外交部發言人薑瑜等人。從今天起,對他們的審判就已經開始,而且永遠不會結束,就好像那個超過一百歲的當年管理猶太集中營納粹分子,在今年仍然被繩之以法、押上法庭一樣。
你們對權力如此貪婪,如同惡狗貪食,不知飽足。你們以為任何一個批評你們的人,都是覬覦你們的權力,你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有人視權力如糞土,如同劉曉波那樣。你們以為關押了劉曉波你們就安全了,你們以為把先知下到獄中你們就勝利了。當你們以不義為冠冕的時候,當你們將義人像塵土一樣踩在腳下的時候,你們以為整個中國的十三億人都會保持沉默嗎?是的,你們確實武裝到了牙齒,二十年前你們殺過人,二十年後你們照樣可以殺人;是的,世上的權勢與榮華都屬於你們,你們可以收買某些人變質的良心,但你們真的以為金錢可以買到“萬歲”和“不朽”嗎?你們的滅亡就在眼前,就在五步之外。
在三百六十五年前的中國,君臨天下的崇禎皇帝擁有那麽多的錦衣衛;在二十年前的羅馬尼亞,黨國魁首齊奧塞斯庫擁有那麽多的秘密警察,他們的滅亡是否就被延宕了呢?錦衣衛的無法無天更加速了崇禎皇帝的滅亡,當北京的城門全然洞開的時候,昔日誓言忠心耿耿的錦衣衛們都像螞蟻一樣散去了;當崇禎皇帝孤零零地一個人在歪脖子樹上吊死的時候,可曾後悔過對錦衣衛的無限信任?同樣,秘密警察的為所欲為更加速了齊奧塞斯庫的垮台,當群眾衝進布加勒斯特的中央黨部大廈的時候,昔日如臂使指的秘密警察們都像烏鴉一樣飛走了;當齊奧塞斯庫夫婦靠在牆邊哭泣著被處決的時候,可曾後悔過對秘密警察的絕對依賴?
今天,“崇禎皇帝並發症”和“齊奧塞斯庫並發症”同時在中國發作了。中共當局企圖將劉曉波等人當作手上的人質,企圖通過這一審判形成殺雞儆猴的高壓態勢,這個陰謀會得逞嗎?我看到了從網絡到法院外麵到處飄揚的黃絲帶,看到了從白發蒼蒼的老人到稚氣未脫的大學生,愛劉曉波的人比愛你們的人多,跟劉曉波站在一起的人比跟你們站在一起的人多。你們這些手握大權的人,才是“中國的克格勃製度”的人質:那些炮製劉曉波案件的走狗們,為了獲得狗食而到處咬人,表麵上在幫助你們維持穩定,實際上卻在為你們挖掘一個看不到底的陷阱。當你們跌落進去的時候,你們還想爬出來嗎?
是的,走狗固然可惡,信任和縱容走狗的主人更加可惡,動物莊園的統治者們,你們彈冠相慶吧。但是,如果你們以為這樣做便可以打倒劉曉波和他的朋友們,便可以羞辱聖誕節這個象征著和平與公義的日子,那麽,你們就錯了,而且錯得一塌糊塗。人類的曆史上,從來沒有過不為之付出代價的罪惡,你們的喪鍾已經響起。在紀念耶穌誕生的這個日子裏,盡管撒旦沒有停止幹壞事,但上帝的話已經臨到了這個罪惡的國度:“因你們的手被血沾染,你們的指頭被罪孽沾染,你們的嘴唇說謊言,你們的舌頭出惡語。無一人按公義告狀,無一人憑誠實辯白,都倚靠虛妄,說謊言。所懷的是毒害,所生的是罪孽。”
踐踏公義的獨裁製度能夠得以持續,首先靠的就是將人變成“非人”。北京市公安局那些搜集劉曉波罪證的警官們,北京市檢察院的檢察官們,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的法官們,就是此類“非人”的典型。也許,他們在自己家中扮演著好丈夫、好兒子、好父親的角色,但當他們將別人的好丈夫、好兒子、好父親送進監獄的時候,卻絲毫沒有良心上的障礙。如今,他們已經沒有了對主義的忠貞,而隻剩下對飯碗的持守。此時此刻,我在猜想:這些人擁有一顆怎樣的心靈呢?捷克不同政見者米蘭·塞姆卡在《秩序的重建》一書中描述的一名法官,便是一個很好的例證。在處於“正常化”的特定曆史時期的捷克,需要大量法官以國家公務員的身份來監督統治係統的法律法規遵守情況,以便使大規模的鎮壓活動能夠在嚴格的要求下得以順利進行。塞姆卡描述了他的一位作家朋友拉第斯拉夫被判決的過程,“真正引起我興趣的,是審判法官”。關於這個法官,他寫道:“從我第一眼見到他,我就從他的臉上讀到他對自己工作的失望。從他的腦海中不會掠過哪怕一絲關於‘公平’的概念。”在這場齷齪的審判之後,所有參與審判工作的工作人員都按時下班回家了。塞姆卡接下來講述說:“法官自言自語道,繁忙的一天終於結束了。他在晚飯時將會有很好的胃口,這隻是非常普通的一天,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於是,所謂的公平公正就這樣隨著法律在人類意義上的空虛不複存在了,法國學者亞曆山德拉·萊涅爾-拉瓦斯汀在《歐洲精神》一書中如此評論說:“法律的代表者們隻滿足於完成‘分內的工作’而已,沒有人會煩心去思考那些侵入他們良知的東西。司法,在這樣的情況下,已經完全變成了例行公事。”
今天,這些審判劉曉波的法官以及在背後像操縱傀儡戲一樣操縱他們的幕後人物,何嚐不都是如此呢?他們雖然活著,雖然擁有寶馬香車,但早已是行屍走肉,身上散發出陰溝裏的氣味。衣冠楚楚的外交部發言人薑瑜在新聞發布會上說:“劉曉波是中國公民,中國的法律機構正按照中國法律獨立完成審理,因此這完全是中國內部的事情。”將她的這句話翻譯成動物莊園的語言,意思就是:這是我們動物莊園的內部事務,動物莊園外的人是無權過問的。而動物莊園裏的成員之所以被奴役,僅僅是因為他們出生在一個錯誤的時代和一個錯誤的地方。薑瑜這個女人看上去越來越像江青了。不,她比江青還不如,江青最後畢竟為自己的信仰而自殺;而薑瑜純粹是一隻變色龍,到了中共垮台的那一天,她會最先站出來宣稱要“說真話”。
在審判劉曉波的這幾天裏,那個將我堵在家、非法限製我的人身自由中的朝陽區國保支隊的姓王的警察對我說,你不要寫那些太尖銳的文章了,不妨寫寫那個批評《蝸居》、卻被網友人肉搜索出原來是貪官的廣電局的官員,這些反腐敗題材都很好啊。我還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回頭在網上一查,原來,在十二月九日召開的中國廣播電視協會電視製片委員會年度大會上,廣電總局電視劇管理司司長李京盛點名批評《蝸居》的“價值導向錯誤”,“有很大的負麵社會影響,靠性,靠葷段子,靠官場腐敗,靠炒作來吸引眼球”。此番言論,隨即引發網友的“炮轟”,網上“板磚”一片。有網友直斥廣電總局:“可以允許類似三級片的野廣告,禍害人民的假藥、假貨充斥屏幕,卻不允許一個反映百姓疾苦的電視劇播出,這是典型官僚作風。”“這完全是廣電總局的‘掩耳盜鈴’,人人皆知的社會現實,你再怎麽掩飾又有什麽用?”有網友發起人肉搜索,發現李京盛手上的名表價值不菲,還曝光他有“兩套豪宅”,“房子是一九九二年購置的高檔別墅麗京花園的房子,這片號稱北京首家高檔涉外的別墅區,不是一般老百姓所能夠接受的”,“他近來又砸重金再購入一棟別墅,據稱該豪宅的麵積為二百八十平方米”。正是劉曉波所揭露的這套一黨獨裁的政治製度,才催生了無數像李京盛這樣的惡狗。是的,謝謝那個警察提醒了我:我們要用同樣的方式去搜索那些構陷曉波的警察、檢察官、法官以及薑瑜之流的幫凶,將他們的一切都“曬”到網上,讓他們知道作惡者絕對會付出加倍的代價。
踐踏公義的獨裁製度能夠得以持續,其次靠的就是讓大多數人在麵對不義的時候都充當“沉默的大多數”和“袖手旁觀的大多數”。對於人性的幽暗,劉曉波早已有深刻的洞察,他曾經對我說,在“破局”那一天到來之前,絕大多數人寧願充當人肉宴席上的賓客,最多就是做潔身自好的旁觀者,很少有人願意付出沉重的代價去掀掉這如流水般的吃人的宴席。而到了牆搖搖欲墜的那一天,“牆倒眾人推”的場麵立即就出現了。對此,華盛頓公義協會主席、人權律師侯嘉理(Gary A. Haugen)在《公義在望》一書中指出:“施暴者曉得自己永遠都沒有足夠的力量和謊言去抵擋全人類能夠集結起來對付他們的力量、真理和勇氣,因此他們依賴——完全依賴 ——絕望引致的坐視不動。”人們往往高估了邪惡的力量,而不願對最先挑戰邪惡的那個人施加援手。白艾蒙對人類曆史有這樣的描述:“邪惡勝利全賴好人袖手旁觀。”希特勒、斯大林、毛澤東、波爾布特、金正日……這些魔頭之所以敢於為所欲為,如今對劉曉波的審判之所以變成了“事實”,全部的秘密便在於此。
那麽,我們何為?我們如何擺脫“非人”的狀態,如何擺脫“袖手旁觀”的立場?作為基督徒和神學家的侯嘉理指出:“沒有什麽比邪惡一派更會挑戰我們的信心和盼望;而沒有甚麽比神那具權威和神聖的話語更能抵擋邪惡的輕蔑。”當他麵對盧旺達屠殺那樣的人間慘劇的時候,他仍然堅信以下四個真理:第一,神愛公義,同時恨惡不公義。第二,神憐憫因不公義而受苦的人——無論他來自世界上哪個角落,沒有差別和喜好之分。第三,神審判並將施行欺壓暴行的人定罪。第四,神積極營救不公義之下的受難者。這四個真理讓他在這個充滿威脅和欺騙的世界中心存盼望。在此之前,我已經連續做了幾個晚上的惡夢,夢見劉曉波被鎖鏈緊緊纏繞而動彈不得;今天,當這個邪惡的判決像一記重拳打得我想嘔吐的時候,這段話讓我得到了最大的安慰。是的,我們都可能遭到惡狗無情的撕咬,但即便我們無力躲避而被咬得血肉模糊,我們仍然堅信:我們跟這些惡狗不一樣,我們的身上有上帝的形象與尊榮,我們永存對公義和愛的盼望。耶穌說,為義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為天國是他們的。與之對應,我亦深信:那逼迫義人的人有禍了,因為他必跌入地獄。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一個憤怒、哀傷、禱告和盼望的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