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宗神學與改革宗精神

改革宗神學與改革宗精神
--選自王誌勇《基督教聖約世界觀神學原理傳習錄》

有人認為改革宗神學在歐美社會中已經邊緣化。其實，改革宗神學在英國、荷蘭、瑞士、澳大利亞、新西蘭、美國、加拿大、南韓等國家仍然是主流宗派之一，並沒有被邊緣化。同時，改革宗神學滲透到歐美各國的大眾文化之中，比如上帝的主權、人的全然敗壞等教義，仍然是憲政法治、市場經濟和有限政府論的理論支柱，因此，改革宗神學不僅沒有被邊緣化，實際上已經成為民族精神的一部分。

另外，當今基要派和福音派神學的根基仍然是改革宗思想，比如被譽為基要派領袖的梅欽博士（J. Gresham Machen, 1881-1937）是著名的改革宗神學家，威斯敏斯德神學院創辦人之一；福音派神學代表亨瑞（Carl F. H. Henry, 1913-2003）也是改革宗神學家。[1] 埃維裏所編輯的《福音派神學家手冊》中所介紹的三十三位神學家至少有二十位是改革宗神學家。[2] 改革宗神學內部也不斷有新的複興和重建。

當然，改革宗神學在形式上確實喪失了十六、十七世紀所曾經達到的輝煌階段，歐美、南韓等許多國家現在所宣講的改革宗神學也在很大程度上背離了十六、十七世紀的傳統。最明確的標記就是美國和加拿大許多以《威斯敏斯德信條》(25章“論國民政府”)或《比利時信條》（36條“論國民政府”）為規範的改革宗教會先後修改有關國民政府的條款，放棄十六、十七世紀宗教改革時期普遍認同的“神權政治”（Theocracy），走向世俗化，采納多種宗教合法並存的“多元政治”（Plurulism）。現代大多數歐美改革宗教會基本上已經喪失了兩千多年來教會一直堅持的建立“基督教文明”（Christiendom）的概念。這不能不令人感到遺憾。這表明基督教在歐美已經放棄了青春期那種雄心勃勃的開拓精神。當然，美國二十世紀興起的新加爾文主義、新清教主義和新福音派運動，都在不同程度地強調基督徒的社會責任和社會參與，甚至重新強調美國是“基督教國家”，應當重新回到基督教的傳統中來。

諾斯分析說，從1660年詹姆斯二世複辟到1789年英國光榮革命，人本主義者吸收了加爾文主義的基本教義，然後加以世俗化。1）他們把上帝的主權這一教義轉化為自然的主權、個人的主權、人民的主權等等；2）他們把信徒皆祭司以及教會內部選舉的模式轉化到政治領域中，奠定了現代民主政治的理論和模式；3）加爾文主義者主張上帝設立法度，人有能力發現這些法度並加以運用，這成為西方法治和科技發展的理論支柱；4）加爾文主義所主張的上帝以咒詛和祝福的形式施行獎懲的教義，經過蘇格蘭常識哲學的轉化，成為亞當·斯密所主張以供需平衡為核心的自由市場理論；5）清教徒關於上帝的國度在曆史中不斷得勝的教義稱為啟蒙運動中人本主義者所主張的曆史不斷進步論的基礎，甚至馬克思也沿襲了這樣的模式。[3] 當然，諾斯的分析不一定完全，這些觀念中的進步部分不僅有人本主義者的轉化，也有基督徒主動的努力和影響。

但是，曆史在向前發展，十六、十七世紀的改革宗神學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改革宗神學的經典階段，但並不是改革宗神學的高峰。筆者在加爾文神學院授業導師瑞慕勒先生常說，在神學上要向十六、十七世紀學習，但十六、十七世紀的生活其實很可怕，既包括大規模的宗教戰爭的可怕，也包括人在生活方式方麵的簡陋，比如做手術沒有麻藥！因此，我們並不是“複古派神學”（the Repristination theology），認為隻要徹底回到初期教會，回到教父神學，回到中世紀，或者回到十六、十七世紀，就可以解決現在的問題，這種想法既不合乎聖經，也不合乎現實，乃是非常幼稚的。每個時代否要根據聖經，根據曆史傳承，對於自己時代所麵對的問題和挑戰做出自身的努力。曆史已經成為曆史，即使我們真的想回去也不可能做到。改革宗神學的特征之一就是不斷根據聖經和時代需要進行改革（Reformed and reforming）。這種敬畏上帝，按照上帝的聖言不斷改革現狀的精神乃是改革宗神學的精神和精華。這種不斷改革的精神不僅麵向自身內在的靈命，麵向教會本身的歸正，而是麵向個人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麵麵。正如清教徒牧師凱斯（Thomas Case,1598-1682）1641年在英國議會講道時所強調的那樣：

 

改革必須是普世性的。……要改革所有地方、所有人和所有行業；要改革各級司法和行政部門。……要改革大學，改革城市，改革國家，改革學校，改革安息日，改革聖禮、敬拜。你們當作的工作遠遠勝過我所能說的。……凡不是天父所栽植的，都要拔出來。[4]

 

從這個角度來說，改革宗神學是否被邊緣化並不是我們首先關注的問題。我們首先關注的問題應當是忠於聖經所啟示的真理，並忠心地完成上帝交托給我們的不斷改革，勇猛精進的時代性使命。

當然，從教會現狀來看，改革宗神學仍然是保守基督教真理的鋼鐵長城，也是帶領世界走向真理，帶領中國歸向上帝的主流力量。並且，我們始終堅信，改革宗神學最純正地反映了聖經啟示和教會認信的真理，正如蘇格蘭改教家約翰·諾克斯所言，如果我們占在上帝這一邊，我們就始終是大多數！

最重要的是，改革宗神學所代表的並不是一個曆史性的宗派，而是一種在認知上不斷地歸回聖經，在生命上不斷地經曆上帝的恩典，在行動上不斷地根據上帝的聖言，依靠聖靈的大能改變世界、道化世界的精神和運動。這種精神和運動永遠不受時間和空間的局限，始終此起彼伏，不斷更新，不斷壯大，直到耶穌基督再來的日子。

---

[1] See Collin Hansen, “Young, Restless, Reformed: Calvinism is Making A Comeback—and Shaking up the Church,” Christianity Today, September, 2006.

[2] Walter A. Elwell, ed. Handbook of Evangelical Theologians (Grand Rapids: Baker, 1993).

[3] Gary North, Westminster’s Confession: the Abandonment of Van Til’s Legacy (Tyler: Institute for Chistian Economy, 1991), Forward, x.

[4] Quoted from Walzer, The Revolution of the Saints: A Study in the Origins of Radical Politics (Cambridh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5), pp. 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