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承認並不等於和平。對巴勒斯坦來說,國際舞台上的掌聲和背書固然寶貴,但現實依舊是領土被分割、權力被撕裂、局勢被衝突所綁架。那麽,這股“承認潮”到底意味著什麽?巴勒斯坦的來龍去脈又是怎樣的?美國與以色列會如何應對?這背後折射的,正是中東問題七十餘年來的曆史重負與國際博弈。
巴勒斯坦的名字,源於古羅馬時期“巴勒斯提納”行省,但現代意義上的“巴勒斯坦”與20世紀初的地緣政治密切相關。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奧斯曼帝國崩潰,巴勒斯坦地區被英國托管。英國一方麵對猶太複國主義運動予以支持(1917年《貝爾福宣言》),另一方麵也承諾保障當地阿拉伯居民的權益。
二戰及大屠殺的慘痛記憶,使猶太複國運動獲得了道義和現實的雙重推動。1947年,聯合國提出“分治方案”,在巴勒斯坦托管地建立兩個國家:一個猶太國,一個阿拉伯國。猶太人接受,阿拉伯人拒絕。於是1948年,以色列宣布建國,第一次中東戰爭爆發,阿拉伯國家全麵入侵,結果卻以色列取勝,並占據了分治方案之外的大量領土。
此後,巴勒斯坦逐漸被擠壓為“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兩塊非毗鄰的飛地。約旦吞並西岸,埃及控製加沙,直到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爭,以色列又將其全部占領。巴勒斯坦人的國家夢想由此被長期擱置。
1964年,巴勒斯坦解放組織(PLO)成立,成為巴勒斯坦民族運動的代表。其後,阿拉法特的“法塔赫”崛起,逐漸成為PLO的核心力量。1993年,以色列與PLO在奧斯陸簽署協議,巴解組織承認以色列的生存權,而以色列則承認PLO為巴勒斯坦人民的代表。
協議促成了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PA)的建立。按設想,PA將在西岸和加沙逐步獲得自治權,最終實現“巴勒斯坦國”的建立。1994年,阿拉法特回到加沙,帶著一身的革命光環和一國建構的雄心。但和平進程最終陷入僵局:耶路撒冷歸屬、難民回歸、邊界劃定等核心議題始終無解;以色列在西岸的定居點不斷擴張;巴勒斯坦內部的治理也腐敗、低效。
2006年,伊斯蘭抵抗運動哈馬斯,在立法選舉中擊敗法塔赫,贏得多數席位。這讓西方國家大為震驚:一個被認定為恐怖組織的伊斯蘭武裝,成了合法選舉的贏家。隨後,法塔赫與哈馬斯爆發激烈衝突。2007年,哈馬斯武力驅逐法塔赫,全麵控製加沙。自此,巴勒斯坦一分為二,陷入“雙頭政治”:
約旦河西岸:由法塔赫主導的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控製,領導人是阿巴斯。
加沙地帶:由哈馬斯掌權,長期與以色列處於衝突狀態。
這種分裂至今未能彌合,使“巴勒斯坦國”的合法性與可治理性都被大大削弱。

七十多年過去,“兩國方案”始終停留在紙麵上。以色列在西岸修建定居點,被國際社會普遍視為蠶食巴勒斯坦土地的既成事實。加沙則長期處於封鎖狀態,陷入貧困與衝突的惡性循環。承認巴勒斯坦國,是國際社會表達“不能再拖”的信號。英國、法國等大國的表態,本質上是在警告以色列:如果不認真談判,未來的外交成本會越來越高。
2023年10月7日,哈馬斯突襲以色列,造成數百人死亡。隨後,以色列對加沙發動大規模軍事行動,平民傷亡慘重。西方社會內部爆發大規模抗議,大學校園、議會街頭都充斥著“停火”的呼聲。歐洲政客很清楚:若繼續無條件支持以色列,將麵臨國內政治危機。承認巴勒斯坦國,既是外交姿態,也是緩解國內輿論壓力的一種方式。
俄羅斯、中國等國長期支持巴勒斯坦建國。在烏克蘭戰爭、南海博弈的背景下,歐洲國家也需要在中東問題上與“全球南方”找到共鳴。承認巴勒斯坦國,不僅是對阿拉伯世界的示好,也是與“非西方陣營”對話的籌碼。
被承認即意味著合法性。隨著更多大國站隊,巴勒斯坦有望在聯合國等國際組織中獲得更大支持,推動成為正式會員國。這對阿巴斯政府來說,是一次難得的外交勝利。承認潮加劇了以色列的國際孤立。即便以色列擁有美國的支持,但若歐洲盟友逐漸轉向,它將麵臨前所未有的外交壓力。這可能迫使以色列在未來的談判中有所鬆動。
現在的問題在於:巴勒斯坦到底是誰的?西岸的阿巴斯,還是加沙的哈馬斯?承認巴勒斯坦國,某種意義上承認的是“想象中的國家”,而不是現實中的統一政權。隻要內部分裂不解,承認就很難轉化為實質的建國進展。
美國的立場可謂一以貫之,以色列是美國在中東最可靠的夥伴。無論是冷戰時期對抗蘇聯,還是當下遏製伊朗,美國都離不開以色列的軍事和情報合作;美國堅持“兩國方案”,但強調必須通過以巴直接談判實現,而非“單方麵承認”。華盛頓擔心,這樣的承認會讓哈馬斯受益,削弱溫和派;猶太裔遊說團體和基督教福音派在美國政治中的影響力極大。在大選年,任何被視為“拋棄以色列”的舉動都可能引發政治風暴。因此,即便英國、法國等盟友轉向,美國依舊會堅決反對承認巴勒斯坦國。這不僅是外交政策,更是美國國內政治的硬邏輯。
以色列的反應毫不意外:憤怒與警惕。承認潮使以色列擔心被逐漸邊緣化,特別是當歐洲盟友出現鬆動時,其“道義後盾”正在削弱。以色列認為,隻要哈馬斯掌握加沙,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巴勒斯坦國。承認隻會縱容恐怖主義。以色列可能通過加大定居點擴建、凍結巴勒斯坦資金等方式進行反製,以顯示不會因外交壓力而退讓。
承認潮提升了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的國際地位,但在加沙仍由哈馬斯掌控的現實下,巴勒斯坦國的存在仍然“名大於實”。美國與歐洲盟友在巴勒斯坦問題上的立場差異,可能加劇跨大西洋關係的摩擦。歐洲更看重人道主義和國內民意,美國則死守戰略利益。如果承認潮繼續蔓延,以色列可能不得不在某些議題上妥協。但在短期內,更可能選擇進一步強硬,以防示弱。
承認巴勒斯坦國,並不會立刻帶來一個現實存在的、統一的巴勒斯坦國。它是一種政治象征,是國際社會對以色列的壓力和對巴勒斯坦的安慰。真正的和平,仍需以色列與巴勒斯坦雙方的直接對話與妥協。然而,承認潮至少讓人看見了一絲希望:世界並未對巴勒斯坦的命運完全冷漠。它提醒人們,“兩國方案”仍是國際社會的最大共識。隻是,理想的藍圖與殘酷的現實之間,還隔著太多血與火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