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穀雨

人生如茶,靜心以對,淡淡的日子慢慢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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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歲月(三十四)

(2024-05-08 05:17:56) 下一個

以前都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以至於對於過去的記憶總有空缺,偶爾想起,在時間上又或許對不上號,隻不過在記憶中,這些事是真實的存在,時間久了,當時的種種不愉快、種種痛苦在回憶中變得美好起來。

從金江回來不久,我們家其實已經在著手準備搬家的事宜,隻有我還在糊裏糊塗的照常上學。每天,父親從糖煙酒公司的熟人那裏要回很多紙皮箱,和母親商討著叫誰來幫打包,說是供銷社的張叔最會打包,前年丁伯家搬去柳州時張叔把丁伯家的家物事包得特別好,節省紙皮和麻繩,裝車時一點都沒鬆散。

後來有一天放學,在李老五家滯留玩耍,從東門食品廠下班回來的老五媽見了我便說:“你家要搬去金江大城市了,你要成城市人了。”我才匆忙回家問外婆,外婆證實了我們確實要搬家到金江。雖然沒有背井離鄉的哀愁,但心裏真的不是滋味,因為金江那地方兩邊的高山給人一種壓抑感,尤其是隔河那邊的火車站,每天晚上能聽到火車的轟鳴,那些傲嬌的火車司機們絕對的領導階級,因為他們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總是肆無忌憚的拉響汽笛,而震耳欲聾的汽笛聲在山間回響,更加的震耳欲聾。

金江的狹窄完全沒有東門的寬闊,城市這樣,人也是這樣,在那住的那幾天還特別的悶熱,要知道農忙假的時節,東門人連棉被都還不用拆。

唯一可取的地方,是金江的米粉特別好吃,記得母親有一天早上帶我去金江國營分店去吃鮮肉粉,那味道確實比龍岸大頭粉好吃,關鍵是肉多,還有他家的辣椒粉也夠香夠辣,吃起來那叫一個爽。

我不想離開東門,因為這一離開,就不會再見到李老五、鴨板腳韋老二、誌峰哥、小娜、阿民、阿紅他們了,不再有革委大院的歡愉了,這是我在小學一年級即將結束時有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失落感。

搬家對於我來說本來也是平常事,從革委搬到醫院,從醫院又搬回革委,從西頭第二棟八角樓搬到東頭第一棟八角樓,從八角樓搬到新建的那一排平房,現如今要搬離東門。掰著手指頭算起來,好像就沒在一間房子裏住夠三年的,也許人生注定是要不停漂泊的。

搬家前的那幾天,二哥從他們村回家來幫忙,因為那幾天供銷社的張叔下午一下班就到家裏來幫打包家具,沒我們什麽事,二哥每天晚上都會帶我去大禮堂看電影,那幾天都是阿恒哥戴著紅衛兵的紅袖套在收大門,所以我們進去都不用買票,坐在加座的位置上。我們們一連看了《青鬆嶺》、《紅雨》、《小號手》、《帶響的弓箭》、《春苗》,其中《青鬆嶺》我們反複看了三遍,“長鞭喲那個咿呀甩,啪啪的響喲......沿著社會主義大道奔向前呀!”這歌一響起,便讓人熱血沸騰。即便是在夜晚,二哥牽著我的手回家的路上,耳邊還回響著青鬆嶺趕車老大爺長鞭和公社社員們響亮的歌聲,仿佛我和二哥正昂首闊步走在社會主義的金光大道上,很驕傲很自豪。

二哥一回來,又開啟了我無憂無慮的狀態,那幾天除了看電影,二哥還帶我到葫蘆山水庫遊泳,因為那時我還不會遊,隻能在水庫的二壩邊泡著水,看著二哥從二壩遊到對麵的葫蘆山腳,心裏沒有任何擔憂,隻有羨慕。每次二哥就讓我用手扶著岸邊的一塊大石頭,用腳在水裏打水,說這樣一直打到我能雙手脫離石頭身子可以浮出水麵,自然就會遊泳了。可我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在葫蘆山水庫的二壩岸邊打水,最終身子還是沒能浮出水麵來。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學會遊泳,還能不能學會遊泳。

總的來說,東門的這些山要比金江的那些山要美得多,唯一不足的是少了一條河穿城而過。

七十年代,從東門去往金江的路不算得好走,主要是從東門到宜山五十公裏路還是碎石路,壓根就不知道世上還有二級柏油馬路,更不要說高速公路,而在這五十公裏的碎石路段當中,還有一段令人生畏的十八道拐,也就是在這段路上有十八個左右不定的彎彎。說它令人生畏,是因為這段路的路麵像排骨一樣的一道道坑窪,兩邊是高大的大葉桉樹,看不到彎彎那邊是什麽一個狀況,也永遠不知道下一道彎會發生什麽樣的事端。聽大舅說,他們開車過這裏經常得救助那些北方運糧的公社司機處理翻車事故,因為北方佬沒在山區裏開過車,也沒碰到過像東門這種十八道拐的彎路,一不留神就會翻車,以至於我一聽到開車的司機是講北方話的就莫名的忐忑起來,總想象出他們翻車的樣子。

我們就這樣離開了東門,那天早上大約五點多鍾我和外婆就坐上了大舅的那輛嘎斯車,車廂裝滿了我們的家具;又好像是我和父親母親以及外婆小妹坐上了革委唯一的那輛北京吉普,軍綠色的,對了,還有我從小養大的一隻狸花貓,一隻抓老鼠十分凶猛的狸花貓。

之所以五點多鍾就離開,就是因為從東門去往金江的路不好走,一百多公裏的路要走五個小時才能到,所以要趕在中午到達,才好卸車安家。

走得早,早到我都來不及和小夥伴們揮手道別,因為不會有人起那麽早站在家門口看我們離去。

出了西門橋很快就經過葫蘆山水庫,依稀能見到黑乎乎的葫蘆山,坐在車上無法做到一步一回頭的依依不舍,隻覺得沙子山、白馬山、紅朱山、鳳凰山、葫蘆山和我很少提及的獅子山漸漸的離我越來越遠。

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們還經過了大哥插隊落戶的那座小村莊,看到小河溝邊大哥釀酒的那座小作坊還在,大哥因它而獲得過釀酒能手的獎狀。我一直認為大哥和二哥是最優秀的知識青年,說白了也是我學習的榜樣,雖然說我在學校的學習成績不是太好,但我確確實實的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確切的說實在保育院大班的時候就立誌要做毛主席的好學生,兩個哥哥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到農村去了,而且還都獲得貧下中農的好評,自然是我學習的好榜樣了。

過十八拐的時候,小妹在車上嘔吐起來,讓我感到一陣的惡心,搞得我根本沒來得及好好體驗著令人生畏的十八道彎彎的真實,因為車不得不走走停停讓小妹下車嘔吐。這還不算,因為小妹暈車,隻好換她和外婆坐到前排副駕的位子上,而我不得不坐到後排,這樣,出了看道路一邊的山巒在眼前刷刷而過,去往金江的前路在當時的我真的一點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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