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穀雨

人生如茶,靜心以對,淡淡的日子慢慢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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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歲月(四十九)

(2024-09-28 19:13:30) 下一個

金江汽車總站每一趟發往各個縣城的班車都會設有一個零號座,不對外賣票,專供總站幹部職工外出公差時使用,作為總站子弟,偶爾也能坐上零號座,不用花錢買票,到了目的地跟著司機出站即可。當然,我坐零號座隻是在放假時從金江回東門,到了東門,我是不會再坐班車的,無論是回龍岸垌還是回小長安,都能坐上舅老爺的車。

離開東門一年後的77年暑假,又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東門。過了十八彎、天橋街、衝邁村就到了龍潭水庫,很清晰的看到大哥曾經插隊落戶的村莊,道路兩邊的大葉桉樹還和離開時一樣沒有任何變化,等到越過新印鐵路道口後,就可以看見葫蘆山水庫的那座葫蘆山了,路還是石子路,那時候車不多,就算事石子路,也不會揚起漫天灰塵。

葫蘆山水庫的水還是那麽的清澈,坐在班車上的零號座,前方的道路和道路兩邊的景致一覽無餘。盡管已經到了1977年,進東門的路還是沒有柏油路,實際上此後十多年,回東門的這條路還是保持著原汁原味的石子路。我從來沒有糾結過這條路有多難走,就是覺得看到這條石子路才有了回家的情懷,甚至覺得不應該鋪成柏油路或水泥路。

回到東門,回到革委大院,還和一年前一樣,剛過去一年當然不會有什麽改變,雖然“四人幫”都被打倒了,革命委員會還得保留,我們家原來住的那排房子都保留著,房子前麵的那口水井也沒什麽改變,也就是說,遇到自來水停水,家家戶戶還得靠這口井供水。除了我們家搬離了這排房子,其他家都還住在這裏,所以很快速的能和自己的玩伴會麵,李老五、誌鋒哥、鴨板腳韋老二、阿民哥、小娜都還在那裏,我們原來住的房子換成了另一家人住,這家人的兩姊妹並不和我們玩在一起,所以到現在我都想不起她們叫什麽名字。

那時我並沒有想過我之所以能在這個暑假回東門,還是因為父親剛巧出公差到東門半個月,我才有了回來的機會。原來在革委大院的家已經搬走了,那時沒有誰有自己的房子,除非在農村。父親帶我在革委招待所住,招待所也在革委大院裏麵,不會影響我和玩伴們在一起玩耍,隻是父親外出工作趕不回來時,我可以在小娜家吃飯,也可以在阿民哥家吃飯,還有院子裏其他人家吃飯。很喜歡這樣的狀態,因為不用在意暑假作業,因為可以吃遍各家的飯菜,甚至還可以去武裝部部長家吃飯,那時候解放軍的午餐肉特別好吃。

在革委大院住了約一個星期,我的堂大哥從桂林讀工農兵大學放假回來,也不懂父親是怎麽安排的,要堂哥帶我回老家農村去住一段時間,跟我說是要我回去和家裏的堂兄弟們一起放牛。我很愉快的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因為回去放牛就更不用在意那一堆惱人的暑假作業了,為此,我很得意的和小夥伴們道別,告訴他們,我要回去放牛了。

那天,堂哥用單車馱著我從東門的東邊一路騎行回老家。一路上,堂哥給我講著周邊的山山水水的各種傳說。因為在喀斯特山區真的是山山有洞、無洞不奇,我印象最深的是出城不久路過一穿山,就一座大山從中間像是被什麽東西打穿了的一個橢圓形的大洞,堂哥特地停下來,指著那座穿山說:“看這個洞是穿去的,可以看到洞那邊的天空,知道是為什麽嗎?”我一臉懵圈的看著堂哥搖搖頭。

“你再看我們身後路這邊的這座山。”

我回過頭看了一眼,原來身後的這座山也有一個洞,洞口也是呈橢圓形,隻是沒有穿過去,這座山剛好與對麵的穿山遙遙相對。

“我告訴你吧,這叫仙人擔山。在很久很久以前,這兩座山本來是擠在一起,擋住了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很多人沒法從山的這邊爬到山的那邊,後來天上來了個仙人,恰巧路過這裏,看到這兩座山擋住了眾人的路,覺得神仙應該為眾人做點好事,於是就用扁擔想將兩座山挑到天上去,這邊用扁擔的一頭穿過山移開,另一邊用扁擔的另一頭打算穿過另一座大山,扁擔剛穿過一半,就在這時扁擔突然折斷了,仙人隻好一溜煙回天上去囉。從此這兩座山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好在這兩座山被移開,人們可以從兩座山之間自由通行。”

這麽一說,這兩座山的山洞形狀確確實實像扁擔截麵的橢圓形狀,那一刻我相信了天上真的有神仙。

挺佩服我的這位堂哥的,這一路上的每一座山他都能說出個美麗的故事來,不像龍岸垌山上的那些苗人講述的幾乎都是“苗辮婆”吃人的故事,對,就是在延綿不斷的山中住著的都是七十二洞妖魔鬼怪。

第一次不是坐汽車回老家,那一路我們走得好慢,因為遇到上坡,堂哥就會推著單車走上去。他是那樣的照顧我,讓我坐在單車後座上不要下來,可我又覺得他這樣推著單車帶著我走上坡實在太辛苦,在上到半坡的時候趁他不注意便跳下車來。我並不知道堂大哥整整比我大了二十歲,在他麵前是可以很任性的,所以在我跳下車往坡頂上奔跑的時候,他並沒有阻止我。

夏天的山腳邊的灌木叢長著很多野果,堂哥總能在這些雜亂無章的地方找到這些可口的果實,他告訴我,在外麵如果口渴了可以用這些野果解渴,不會被渴死。每摘一種野果他都讓我仔細辨認,哪種果甜、哪種果酸、哪種果苦、哪種果澀。

慢慢的,我們離家越來越近。當我們來到一個山坳頂麵對一個長坡的時候,我已經能看到遠處我的老家了,那有一片茂密的樹林,還有一片延綿不絕的嶺坡,那是在一座座奇妙的喀斯特山巒圍起一塊不大不小的丘陵地帶,看起來要比龍岸垌美得多了。

從長坡下去的時候,感覺堂哥根本沒有刹車的意思,我能聽到耳邊的風呼呼吹過,速度極快,快得我的心跳都在加速,我緊緊的抱著堂哥的腰,不是怕他刹不住車,而是怕我會從單車的後座被拋到長坡的穀底,不過哪種飛馳而下的感覺很爽。

回到村邊的樹林前,堂哥並沒有急於帶我進村,而是叫我在路邊等他一下。這時見他一下子竄進樹林裏,像是要尋找什麽東西。起初我以為他又看到了什麽野果,滿心歡喜的等在路邊,我已經能看到奶奶住的那座泥瓦房,本來已經有點迫不及待的奔過去,現在又不得不期待著堂哥能給我帶來好吃的野果。

大約十來分鍾,堂哥從樹林裏出來了,隻見他手裏捧著一大團鮮黃的東西來到我麵前,一股很奇特的香味撲鼻而來,我問這是什麽,堂哥說:“這是擔擔菌。”

這種菌很奇特,隻要在一棵樹下長出來,就會在旁邊一條扁擔的地方也長出一堆,因為呈黃色,也可以稱作蛋蛋菌。

堂哥說等回到奶奶家就住給我吃。

我們這才往家走去。奶奶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回來,而且還是和堂哥一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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