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穀雨

人生如茶,靜心以對,淡淡的日子慢慢地過......
正文

我的歲月(二十五)

(2024-03-05 12:32:16) 下一個

新房子、新環境,夥伴多了,眼界也比在八角樓東頭時的大了。這主要是一幫小夥伴在一起玩,上小學的會把小學裏的知道的事情拿來說,回過農村老家的從農村回來就說各自村裏的事,去過柳州大城市的回來會分享柳州糖果廠的牛奶糖。但是,聽他們講完、分享完,總覺得他們的事都不怎麽新鮮。

比如說柳州吧,我也去過好幾次,他們說的話和我們的東門話也一樣,沒什麽稀奇。況且我還去過更遠的南寧,於是我就和他們分享去南寧,首先在路程上我就可以和他們分享一整天。清晨五點多鍾就去坐火車,那時候在我們這個小縣城的火車隻有三節客車車廂,和運煤的車廂混搭掛在一起,頭一次坐火車,總幻想著應該有人在車廂裏舉著毛主席像,然後所有的人聚集在毛主席像前唱著我愛北京天安門,這是我地棟老家堂屋牆上貼有的一張年畫,每個人都笑得很燦爛,笑得都露出滿口的白牙......但真正坐上火車,完全不是這樣,我們坐著,過道上還站著好多人,沒有人說笑,站著的人麵無表情,當時就很讓我失望。途中還經過大哥他們插隊的村莊,經過時天還很黑,雖然大哥已經去工廠當工人,但我還是覺得這個村莊是大哥他們的。

那時候去柳州、去南寧、以及去金江,隻要是坐火車,都得在一個叫三岔的地方專車。記得第一次在三岔轉車,父親牽著我是一路小跑橫穿兩條鐵路奔向另一列車;幾個小時後到了柳州,又要下車等待去南寧的列車,在柳州車站要等上好幾個小時,才又上車去往南寧,到達時已經是夜晚。那是我去過最遠的地方,也是讓我感到很神奇的地方,滿街的樹上結著碩大的果子,父親告訴我那叫"木菠蘿",這是我整個革委大院小夥伴們都沒見過的果子,在這些樹下穿行,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香甜氣味。還有小夥伴們沒見過的,就是南寧人民公園裏的動物,有很多猴子、還有老虎、大狗熊、山魈......當中我最喜歡看的兩種動物,一是猴子,一看到猴子就想起我們那排房子的誌峰哥來,果然都很瘦;其次,也是最神奇的一種動物——鷯哥,這種鳥會和人講話,我就一直站在鳥籠前麵不停地問它:"你吃飯了嗎?"它也總是回答:"你吃飯了嗎?"逗得我相當開心,為此,我回到東門時,不但和我們那排房子的小夥伴們說,還跑到八角樓去跟阿紅說,又到八角樓下麵那排房子去跟阿海阿豐小兵哥說,繼而在保育院跟武裝部那幫小朋友們說......我們的快樂就是這樣分享的。

說也奇怪,盡管去了柳州南寧這樣的大城市,我並不羨慕大城市的生活,且不說南寧那地方講的白話我聽不懂,就是柳州,雖然都講西南官話,但覺得他們看人的眼神總是透出一絲狡黠,令人不安。出去沒幾天就想著回東門,回到革委大院。

75年的夏天還沒過完,父親有一天帶我到與革委大院一牆之隔的東門二小,說是給我報名上小學,我有點懵裏懵懂的就進了小學,當時還很忐忑,覺得我這樣跟著父親去到小學,我保育院的那些小夥伴們怎麽辦,我是不是還能見到他們?

一個星期後,我的所有顧慮都打消了,那天早晨,外婆給我煮了個雞蛋,上麵還撒上幾粒蔥花碎,吃過早飯後,背起我的小書包出門了。小書包繡有一顆紅色的五角星,裏麵放有一個筆盒,就一個筆盒,那筆盒我不是太喜歡,因為那上麵畫著的是一個小女孩迎著朝陽背著書包上學的圖畫,我認為這是女孩子才用的筆盒,可父親說這是大哥上小學時用的,現在輪到我用了,不得不用,但還是擔心在學校被人取笑。

還沒走出大院就碰見小兵哥,他很高興的攀著我的肩,對我說到學校就跟著他。我知道那話的意思就是到了學校我跟著他就不會有人欺負我。接著就看見阿豐、阿海也跟在我們後麵,在往後看,還有阿紅、小娜。到了學校看到了更多的熟人,幾乎保育院我們班的小朋友都在,原來大家都來上小學了。

開始我真的就跟著小兵哥寸步不離,他帶著我在一間教室門前和一大幫孩子排著隊,隊伍裏隱約看見小麗的身影,而我保育院的那些夥伴們分別排在旁邊的三間教室的門前。就在我納悶的時候,一個很和善的阿姨走到我跟前,把我從小兵哥他們的那排隊伍牽出來,微笑著說:'你跟我到這邊來排隊。"

這聲音比保育院的吳老師的聲音更加柔和,由不得我不乖乖地跟著她走,其實也就是在小兵哥他們那一隊的旁邊,然後就這門進了教室。那個和藹可親的阿姨也跟著進來,我不太記得她是在門口告訴我們到小課桌上找到自己的名字,還是進了教室才告訴我們的名在都分別寫在課桌上。和我坐在一條凳子上的是保育院我們班的阿雯,她家不是革委大院的,據說在成立革命委員會之前她家住在過院子裏,還是我的隔壁家,但大院從縣委會變成縣革委時,她家就搬離大院沒再搬回來過。

等我們都找到各自的位子坐好之後,那位和藹可親阿姨在站在黑板前說:"我姓和,你們叫我和老師,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我們是三班,以後你們從一年級到五年級都是三班的同學了。"七十年代的小學時五年製,可我並不清楚五年到底有多久。

發完課本,我才注意到,教室裏沒有阿紅、阿豐、阿海,他們不再是我的同班同學。教室裏多將近一半的人是我不認識的,他們是從西門河那邊東門一小幼兒園過來的,我們把他們稱為東門街上的孩子,潛意識裏他們和我們革委保育院的孩子不是一路人,類似於階級敵人那樣的。好在小娜還和我在同一個教室,起碼還有真正的自己人。

下第一節課的時候,我是稀裏糊塗的跟著衝出教室,其實是到操場上集中。二小的操場很特別,一圈煤渣路圈起一塊大草坪,草坪的草也不茂盛,東一塊西一塊的裸露出黃泥來。和老師帶著我們排好隊,這時我看到右邊一隊裏有小兵哥,然後沿著他們那邊一路往東,看到鴨板腳韋老二,李老五,還有誌峰哥,原來他們都在;往左手邊看過去,間隔三個隊列才看見阿紅、阿豐、阿海,這才知道他們分在了一班。操場邊上站著幾個人在高聲說話,應該是有廣播的,有校長,有工宣隊的人,他們都講些什麽我沒聽清楚,也是我根本就沒在意他們說些什麽。因為,我的注意力是離我們操場不遠的沙子山,沙子山上有"農業學大寨"五個潔白的大字,那是二哥他們挑著石子上去一個字一個字鑲嵌出來再刷上石灰寫出來的,我敢說在西門河、鳳凰山那邊都能看得清楚。我那時侯覺得,等放學後我應該是可以去爬沙子山的。

我都不記得我們上午是上三節課還是四節課,總之中午放學的時候我們還都是要排著隊回家,這時,我們的隊伍裏除了同桌阿雯、自己人小娜之外,都是朝西門河那邊去的東門街的孩子,領隊的是東門街的一個女孩,和老師說這個女孩是班長,剛開始我也不知道班長存在的意義,似乎和潘冬子那種兒童團差不多,這麽一來,心裏對街上的孩子的階級敵人的顧慮就少了幾分。我們排著隊出校門,領隊的女孩還時不時的喊著一二一的口號,已經記不得是不是我們跟著喊:"團結緊張,嚴肅活潑......",就是我和小娜走到縣革委大門的時候,才可以脫離隊伍走進革委大院。往往在這個時候,陸陸續續的,其他小夥伴們也都脫離各自班的隊伍進了大院,我們便勾肩搭背的一路嘻嘻哈哈的回家。

到了下午兩點鍾,我們這排房子的孩子們三三兩兩的結伴去學校,反正是出了家門,碰到誰就和誰結伴而行,大家都是有說有笑的,有時會在大門口的地方碰見小兵哥,也有碰見阿紅的,唯獨,阿豐和阿海不再願意和我結伴而行,因為他們兩人說我和他們不是一個班的同學,就這樣也能產生起隔閡來,以至於我不得不和阿紅也保持距離,她,也不再是我的同班同學,分邊站隊,從我的小學一年級開始。

我的小學生涯就是在這樣的懵懂中開始,不知道開蒙,不知道會有分班,不知道一個年級有三個班,不知道一個上午我該上幾節課,不知道在操場上排隊該站在誰的後麵、排在第幾位,甚至不知道為什麽放學了回家以後要寫作業......我是那麽的想念保育院的日子,回到家,吃完飯,在小天井裏坐在木盆中洗澡,等著上床聽外婆或二哥講故事,然後美美的睡上一覺。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