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政治偏見蒙蔽了良心

寒竹/五一二汶川大地震到今天是第十天。迄今為止，這次地震造成的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五萬人，上百萬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對這麽一場巨大的災難，人們除了采取各種方式對災區民眾進行了救援和幫助外，對中國各級政府在災難前後的行為和表現進行評價和反思是必須的，普通民眾站在災民的角度對政府在地震前後表現的不足之處進行嚴厲批評是應該的，社會各界對中國地震部門的表現進行嚴厲批評是合理的。但是，一些習慣了政治掛帥人卻難以就事論事地對這場災難進行實事求是的評價和反思，自覺或不自覺地把這場大自然給人類帶來的災難塗上濃厚的政治色彩。其中，最難以容忍的是一些人為了個人私利而杜撰謊言，挑動仇恨。

地震究竟能不能準確預測是一個眾說紛紜的話題。世界各國都有一些奇人自稱能預測地震，而且在每次大地震後各國都有一些人出來說自己早就預測了發生的地震。但這些說法常不被地震學界接受。目前，世界主流地震學界比較一致的看法是地震難以在時間上和空間上準確預測。不過，地震科學並不完全是一門書齋裏的學問，各種民間的傳統經驗和方式並非完全沒有用處，，一些非主流的學者也用一些特殊的方法來預測地震，比如日本的串田嘉男就用一套分析甚高頻無線電波（VHF）的方式來預測地震，在日本社會很有影響，但卻被日本主流地震學界的專家所排斥。因此，究竟能在多大精度上預測地震是一個可以討論的科學問題。但是，把這次汶川大地震的預報跟政治掛上鉤則顯得太過牽強。中文網站博訊在五月二十日發表了一篇署名記者陸士紳的新聞《震驚：四川地震被準確預報，政府決策不予發布預警》。據此文報道，中國地震局和四川地震局對這次地震早有準確預測，並上報國務院和中國最高領導層。但此要求被某位國家領導人以奧運大局和國家社會秩序穩定為由予以否定，以至大地震發生時平民毫無準備。我以為陸士坤的報道完全是一篇政治偏見極重的主觀猜測，而不是一篇有事實根據的新聞報道。其中關鍵性的荒唐之處有這麽幾點：

第一，關於中國政府高層領導人明知有地震會發生而下令禁止報道，作者既沒有親自到現場采訪當事人，也沒有第一手的文字證據。所有的說法都是一種無法求證的臆測。陸文又推斷說，溫家寶本人主張公開報道地震預報，但無力回天。言下之意就是胡錦濤不準報道。如果這是事實，陸士坤又是怎樣知道中共最高核心內的機密？

第二，通篇文章完全由政治掛帥。讀完全文，感到作者不是要揭示和澄清一件未知的事實，而是要達到一個政治目的，這就是挑起中國人之間的仇恨。為了證明這一點，陸士坤竟然把溫家寶在地震發生後及時趕到災情嚴重的都江堰市作為中國政府早就知道地震會發生的根據。這顯然不是進行新聞報道，而是在主觀臆測。陸文說：“按照常理，根本不可能如此迅速作出反應，除非地震發生時，溫家寶總理已經在機場準備登機”。按照陸文的說法，地震發生時，溫家寶很可能已在機場準備登機出發到災區，而當地震發生後一個小時，溫家寶已飛到了災區。（這一點說得也不準確。溫家寶是在地震發生後兩小時動身飛往災區，動身後約三個半小時左右到達災區都江堰市。）人們可以設想一下這麽一種情形有沒有可能性：溫家寶和政府有關部門早就知道了汶川會有大地震，而且也有了應急準備，但是由於政治原因故意壓著消息不發，卻跑到機場整裝待發，等著已經預知的地震爆發，然後好登機趕赴災區。如果事實真是這樣，請問中國政府這樣做是為了什麽呢？既然地震要發生，不通報民眾難道可以把地震壓下去不讓它爆發嗎？自己明明知道這場大災難躲不過，而且很精確地知道地震爆發的時間卻不報道。難道政府不報道，中國人就感覺不到大地在震動嗎？難道不報道，山體就不會滑坡，房屋就不會倒塌嗎？這是一種什麽邏輯？中央政府在第一時間趕赴災區現場竟被說成是中央政府預先知道地震會發生的根據。這也算是一種新聞報道？也算是一種有根據的推理？難道一定要象布什那樣在七天之後去颶風災區才算是不預先知情？陸士坤這樣大膽推理後仍恐不足以挑起世人的仇恨，還進一步危言聳聽地把地震和中國的核試驗連在一起：“核武器爆炸引發地震猜測與各種流言也並非空穴來風。”既然說不是空穴來風，那根據何在呢？為什麽不把你的根據講出來呢？中國最近的一次核子試驗是在１９９６年７月２９日。在此之後，中國停止了事實上的核試驗。在現在科技發達的今天，任何一個國家的核子試驗都不可能躲過世界各國的儀器監測。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陸士釗竟然完全不顧自己講的是笑話還是夢話。

除了自稱博訊記者陸士坤的新聞報道以外，網上還流傳四川地震當局已經非常精確的預測到汶川大地震，但卻出於政治原因對民眾關於地震的謠傳進行辟謠。這也是一則可笑的謊言。今年5月3日馬爾康縣梭磨鄉召開了傳達全省地質災害防治工作電視電話會議，主要是要求各級政府領導防止山體滑坡、泥石流、山崩、塌方等地質災害。事後馬爾康的民眾誤以為將有地震發生。但是，由於四川地震當局並沒有馬爾康縣地震的預測，因此相關政府部門安撫民眾說不會有地震。從事實上看，馬爾康縣離汶川的直線距離超過成都離汶川距離的三分之一，後來的事實證明馬爾康隻是受到汶川地震的影響，而且這個影響並不很大。這個謠言最大的漏洞在於四川省地震部門曾預測“馬爾康縣梭磨鄉馬塘村將要發生大地震”這個說法。民眾有關於地震的擔心和言傳很正常，向政府當局提出有地震的擔心也是事實。但是，這絕不可能是四川省地震當局發出的預測。稍有一點科學常識的人都知道，地震預測的難度主要在地點和時間這兩個基本要素上，而一個地震預測是否有意義，有價值也在這兩個要素上。比如，地震學家說中國在一百年之內有一場大地震，這個預測就對社會基本上沒有多大價值，因為時間和空間的涵蓋麵太大，社會很難防止災難。到目前為止，世界上從來沒有哪一個國家的科學家能夠把地震的地點確定到縣以下的某個具體村莊。如果有這種人，一定是江湖騙子。如果中國地震當局有這種能把地震地點精確到鄉村範圍的水平，那一定是執世界地震研究的牛耳，全世界的地震科學家都會到中國來留學取經。我們可以批評中國地震部門水平低下，也可以批評地震部門沒有做好應做的工作。但卻不可以毫無根據地說四川省地震局透露了地震消息而政府相關部門又出來辟謠。

在從曆史上看，中國政府曾經出於政治目的隱瞞過地震的預測嗎？到目前為止，我沒有發現任何事實根據。即使在文革後期的唐山大地震前，中國政府對四川的地震也早有預報。眾所周知，在１９７６年夏天，毛澤東已經進入病危階段，如預報大地震對當時的政局並不利。但即使是四人幫控製的政府也不敢出於政治原因有意隱瞞地震的預報。在唐山大地之前幾個月，國家地震局和四川省地方地震部門都預測並通報了四川省會有大地震。四川許多地區，包括省會成都市都作了防震的通報和準備，很多成都市民當時都睡在地震棚裏。有些市民跑到其他省份躲地震，甚至有人跑到自認為是安全的唐山市的親戚朋友那裏去躲地震，結果成都沒有大震，唐山市卻發生了大地震。這說明了地震確實在地點和時間上難以準確預報。唐山大地震沒有預報準確地點顯然是技術上的原因，而不是政治上的原因。如果說是政治原因，就無法解釋為什麽中國政府會公開動員成都市民防震抗災。

汶川大地震是每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的痛，也是每一個關心中國災難的各國民眾心中的痛。人們除了采取各種方式救災和募捐以外，對中國政府在救災中的行為和表現進行評價和反思也是必要的。但是，這種評價是基於事實，反思是為了吸取教訓，讓將來人類在災難麵前盡量少付出生命的代價，盡量少遭受痛苦。但是，對中國政府在地震中的表現進行評價和反思並不需要政治掛帥，不需要發泄政治偏見，更不應該利用慘重的災難來實現自己的政治目的。利用災民的鮮血來滿足一己之私欲，隻會遭到絕大多數民眾的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