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在“三位一體” 說上的困境

基督教在“三位一體” 說上的困境

  三位一體說（Trinity）是並不是直接記載於聖經，但卻是基督教的一個基本教義。但正是在三位一體的理論上，作為一神論的基督教陷入了不可解的困境。
  三位一體，在基督教教義上是指聖父（Father）,聖子（Son）,聖靈（Holy Spirit）是同一本體，但同時具有三個位格（Personality）。也就是說，上帝是唯一的存在，上帝同時就是聖父，聖子，聖靈，後麵的這三個位格是同一個上帝的不同表現。其關係可參考此圖：  三位一體（Trinity）這個概念不是直接來自聖經，但在由希臘文寫成的新約聖經中，已有這種思想存在。新約的約翰福音第一章裏講到：
 “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道成了肉身，住在我們中間充充滿滿的有恩典，有真理。” 
  這段話的核心是“道成肉身”，它指出了“道”，上帝和耶穌在本質上同一，這是基督教作為一神教的關鍵，也是基督教和猶太教的重要區別之一。希伯來語寫成的舊約是講上帝耶和華，希臘語的新約核心是講耶穌基督，但強調耶穌和上帝合一。
  三位一體（Trinity） 這個概念的提出是早期的“護教派”拉丁教父哲學家德爾圖良（Tertullian, 公元155-230）。這個時期的護教派主要是為了反駁外部的諾斯提教（Gnosticism）光明/黑暗的二元論和澄清當時社會對基督教理論的誤解。基督教思想深受希臘哲學，尤其是柏拉圖主義和斯多葛派的影響。由於這一思想來源，基督教理論有一個重大的內在矛盾。一方麵，基督教把耶穌基督當作是唯一的神，全知全能的上帝，另一方麵，基督教又把世界分成墮落的塵世和聖潔的天國。這樣一來就有了問題，上帝是不是一切？是不是無限的？如果上帝不是一切，那麽上帝之外是什麽？世界是一個還是兩個？如果是兩個，這個墮落的塵世是那裏來的？上帝不可能無中生有地創造這個世界。諾斯提教當時就宣揚光明和黑暗的二元論。作為一神論的基督教很難自圓其說地回答這些詰難。一方麵要維持上帝的唯一性和無限性，另一方麵又要承認這個墮落的世界，並用神的世界來拯救這個凡人的世界。這個問題，從哲學上說，是怎樣溝通柏拉圖說的兩個世界（抽象的理念世界和具體的物質世界），從基督教來說，是怎樣溝通天國和塵世，上帝和人類。
  在理論上解決這個問題的是當時的新柏拉圖主義，其主要代表是普羅提諾（Plotinus, 205-270）這是要理解基督教理論的一個關鍵人物。普羅提諾創造了一種“流溢說” 來溝通柏拉圖分割的兩個世界。在普羅提諾看來，世界隻有一個，The one “一” 是世界的本原，是包羅萬象的一切；從這個根本性的“一” 流出，退化而進入“理性”；再進一步流出，退化成“世界魂”；再由這個“世界魂” 流出，退化為人們居住的具體物質世界。而這個人們居住的物質世界最終又將朝那個最根本的“一” 回流升華回去，最後和“一” 融為一體。普羅提諾形容這個神的流溢過程好像是太陽發射光線一樣。這個抽象的理論，用通俗的語言講，就是神把自己外化，展現成具體的現實世界，而現實世界經過發展，上升，最後又回歸於神。這樣一來，普羅提諾就用“一” 解釋了這個氣象萬千的世界和神原來是一體的。這個思想深刻地影響了基督教的教父哲學。著名的 尼西亞(Nicea)教義大會於公元325年宣告聖子乃和聖父同質，教會製訂三位一體的教義；在381年君士坦丁堡教義大會又宣稱聖靈的神性。聖父、聖子、聖靈乃彼此相關，同為一體，聖子出自聖父；聖靈乃出自聖父聖子。在後來羅馬帝國末期教父哲學的集大成者聖.奧古斯丁在新柏拉圖主義的理論基礎上專門論述了“三位一體”，並試圖用三位一體的理論來為基督教的一神論辨護。
  按照三位一體的理論，上帝隻有一個，這是作為一神論的核心。那麽，上帝和世人的關係呢？這個關係是通過耶穌基督來溝通的。上帝把自己，一種無限的聖靈，外化為一種凡胎肉身：耶穌基督，用這個肉身來拯救世人。所以，上帝作為聖父，和聖子耶穌不是兩個神（否則就成了多神論），而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而且這兩者都是同一種神靈的體現，這就是三位一體。這就像是一朵花，花蕾和盛開的花朵都是同一朵花的兩種形式，其間都貫穿了同一朵花的生命。基督教理論就這樣通過三位一體的理論來把神靈的世界和凡人的塵世統一起來。
  但是，三位一體說從一開始就有著難解的困境。根據三位一體的理論，對世界的解釋必然走向泛神論：上帝把自己外化為肉身耶穌，也就意味著上帝可以外化為整個世界。如果堅持一元論，必然要把世界萬物理解成是上帝的外化和展現：上帝與我同在，上帝與人類同在，我們都是上帝的一種外化。上帝不在世界之外，上帝就在我們居住的這個紛繁多樣的世界之中，世界上的一草一木，飛禽走獸都是上帝的展現，都充滿了神性。泛神論成功地解決了一神論的統一性，杜絕了二元論和多元論。但是，泛神論把上帝等同於世界，也就使上帝失去了他的神聖性和超驗性。如果說上帝就等同於這個世界，那麽隻是給了這個世界一個神聖性的名稱，而上帝本身似乎已並不重要了，這又有背於基督教拯救這個充滿了原罪世界的初衷。這跟無神論已經隻有一步之遙了。所以，泛神論經過中世紀的神秘主義，到近代的斯賓諾莎，再到黑格爾，基督教的泛神論幾乎又轉過來殺死了基督教。基督教在三位一體的理論上陷入了兩難境地：不堅持三位一體說，就不能徹底地堅持一神論，所以直到今天，盡管三位一體說受到許多詰難，但基督教仍然堅持這個基本教義。但堅持三位一體說，就很難和泛神論劃清界限，很難保持基督教的神聖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