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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木正傳 (5)

(2023-01-12 04:17:13) 下一個

第七章 蕩木和他的女人們

 

前妻:最終放手的女人

男人的初戀情結之可怕,在於沒能得到初戀的遺憾和悔恨。相比夜遊神,蕩木幸福多了,因為前妻正是他的初戀,娶到她,讓蕩木幸免於這種終生折磨。兩人還有一個孩子,孩子現在大了,常常對他說:“老爸,我這輩子唯一的使命就是折磨你。”

蕩木與前妻青梅竹馬,一塊兒上幼兒園,一起上學,從小學四年級一直同班到高中畢業。蕩木調皮搗蛋,欺負戲弄女同學的事沒少幹。下鄉時,他倆又分到了同一個生產隊。前妻得知後說“怎麽會和這個壞小子分到了一起!”雖然在同一個生產隊,但彼此並不說話。有一次下暴雨,知青宿舍遭水淹,蕩木渾身濕透,凍得發抖,折騰了好久,最先把妻子她們住的宿舍積水排盡、收拾好。前妻非常感動,再加上後來但凡知青之間有衝突,他不論對錯,一律站在她這一邊,並且強迫其他人接受,她才慢慢認可他。

他們父母所在的單位是個萬人大廠,前妻因為父母的職位、因為長得漂亮,在那裏是女神般的人物,追求者眾多。蕩木直到18歲考上大學後,才有底氣對她說,想讓她做女朋友。

大學一年級時,前妻(那時尚未結婚)突然間不能行走,被診斷為骨癌,輾轉於省城和北京診斷治療。蕩木查遍了有關骨癌的書,得知如果確診的話,一般隻剩六個月的時間。他給父母寫信,說如果前妻真的患了骨癌,他就退學,他要陪她逛遍中國名勝,然後自殺。蕩木爸爸接信後到學校來勸他,無果,怏怏而歸。好在後來前妻在北京冒險活檢,終於確診是炎症而非骨癌,所有人都舒了口氣。蕩木請幫助過他、安慰過他的學兄學姐們吃飯,有人打趣說“就像基督再生在馬槽”。

讀研究生時,蕩木與前妻成婚,他不久便出軌,可惜了這樣高調的愛情。前妻雖然傷心,還是原諒了他。後來蕩木去美國留學,前妻隨他飄洋過海,端盤子擦地,無怨無悔,換來他再度背叛,前妻再度原諒。這以後循規蹈矩過了十年,蕩木重又我行我素,痛徹心扉的前妻失去信心,要他在永不背叛和離婚之間做出選擇。蕩木是自私的,不肯放棄自由;他也是驕傲的,不屑做虛假承諾;他更是狡猾的,他不選擇,這樣他就不會背上拋妻棄女的罪名。果然,前妻主動提出離婚,因為再這樣下去,不知道哪天這條命就搭在他手上了。

據蕩木說,前妻聰慧善良,正義感強,愛打抱不平,喜歡她的人多於喜歡他的人。兩人分手多年,她還一直關照蕩木的生活,常常提醒他“不年輕了,別再折騰了”。後來前妻再婚,蕩木說她的丈夫是一位謙謙君子,有蕩木所有的好處,但是沒有一絲他身上的邪氣和躁動。

蕩木坦蕩地剖析自己,出軌背叛都是他的本性使然,與前妻無關。他想對男人說,不要讓女人承擔你沉淪的責任。同樣,他希望女人意識到,男人作惡,很多時候與你無關,你做“女人”做得再好,也敵不過男人荷爾蒙與生俱來的放射性,以及男人欲望上的永無饜足。

蕩木君,他是一個真誠的流氓。

 

第一次出軌:水做的女人更瘋狂

尼采說:愛情裏總有些瘋狂的成份。

尼采還說:當女人愛時,男人當知畏懼:因為這時她犧牲一切。

蕩木,尼采門下走狗,以其親身經曆為這兩句話作了注腳。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西方哲學思潮在中國十分流行。蕩木那時還在國內讀研,交往的朋友都是三句話不離尼采、薩特、存在主義。一天,一幫人在外麵吃飯,來了個漂亮姑娘。她從小拉小提琴,氣質出眾,由於也喜歡西方哲學,和他們這一撥人有了交集。大家邊吃邊聊哲學,談尼采。談得正歡時,女孩突然冒出一句:“你們這幫人,自以為精英,左一個尼采右一個薩特,全是嘴上工夫,實際上你們都是精神陽萎!”這句話把幾個意氣風發的男生們說懵了,還無法爭辯,因為這不是理論問題。大家想想自己的窘況,她說得也不算全錯,隻能悶頭吃飯。

可是蕩木記住了這個敢在男生麵前說“陽萎”的女孩,決心征服她,很快兩人就成為情人。雖然兩人都知道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愛情,仍全身心投入,尤其是那個女孩,瘋狂的愛讓她做了一個不論在當時還是現在看來都令人震撼的決定:她要懷孕,哪怕無法生下來。理由很簡單,她要體驗和所愛的人一起孕育生命的過程。

蕩木勸女孩放棄這個“瘋狂”的浪漫念頭,但固執如她,狂野如她,心意已定。女孩懷孕了,不用說,無法生下來。那個年代未婚姑娘做人流的複雜程度和心理重壓無須贅述。

幾個月後,校方發現此事。正值舉國反自由化,基於女方單身蕩木已婚的事實,加上他學的又是外國文學,蕩木不幸成為反麵典型,學校決定開除他。多虧導師拍著胸脯拚命保他,他得了留校察看、延遲一年授予學位的處分,公費出國留學資格也泡了湯。處分張貼在食堂門口,全校人盡皆知。

對那個女孩的處分自然也不輕。她完全可以為了自保推說不知蕩木已婚,那蕩木就死定了,可她說了實話,自己背了個大處分。當時,這樣的處分對一個女學生而言該有多沉重。

蕩木說:“汙泥般混濁的男人,注定配不上水做的女人那一份清純執著、那一份奮不顧身。”

這段故事讓肉友們唏噓不已。有網友問,“聽你的故事好像讀傷痕文學,後來那女孩怎樣了?當時你夫人怎樣想?” 

“從此與女孩各奔東西,再沒有聯係過。前妻一直對我寬容有加。”

“如此寬容,還是成為了‘前’妻,唉——”

“前妻當年蹭火車來學校,叩見導師,請他惜才,說別的處罰都行,隻求能讓我畢業。導師答應了。如果那時被學校開除,我不可能出國。”

 齊二郎表達了大家的心聲,“你哪裏來的這麽好福氣!”

 

朋友“妻”不可欺

那年,他26,她29。她是他師兄的情人,他是她情人的師弟。

春天。雨夜。微風。小巷深處。無名酒吧。悠揚的音樂。昏暗的燭光。半杯殘酒。她目含幽怨。他神情恍惚。

他望著對麵的女人,暗暗問自己,為什麽把她帶到這裏來?到底是誰陪誰喝酒?

這個女人身材豐腴,有著成熟婦人的媚和魅,但她是師兄的女人。

師兄奉召回家探望妻子,行前叮囑他照看好她。師兄夫妻,人人歎為絕配,然而師兄私下裏對他說過,他們之間並不合諧默契,也許因為嫂子也是才華出眾的女博士。

結完帳,他們走出酒吧。雨停了,深夜的街道上很安靜,兩人並肩騎著自行車一言不發,各自心猿意馬。

到了女人家門口,她說家裏沒有人。於是他隨著她進了門,幫她脫下風衣掛好。女人轉過身來,哀怨迷茫地望著他,說出了他意料之中的話:“今晚別走了,留下來陪我。”

他知道她為何哀怨為何迷茫,也完全明白師兄“照看”二字的含義,於是笑笑說:“你累了,又喝了酒,早點休息吧。”

女人是認真的,也是決絕的,她死死地盯著他說:“如果你今晚不留下來,我就開煤氣……” 他聳聳肩,還是笑著說:“你不會——那麽傻。”

。。。

蕩木從來沒有把這件事講給師兄聽。

“師兄最終離開了她,回到了妻子身邊。師兄是個極憨厚的北方漢子,對我一直很信任,我沒有喜辜負他。” 蕩木猶自沉浸在回憶裏。

有網友點評道:“情節簡單,角色複雜。”

“此話怎講?”另一位問。

“師兄讓兄弟‘照看’自己的女人多半是想借他甩掉她,而她也看出了師兄的心思索性借酒隨了他的願。”

“他還說師兄憨厚!”小X驚呼。

網友狗不理說:“還好是柳下惠碰上潘金蓮。”

“世上最難說清楚的就是個‘情’字。怎麽做都是對的,但是換個角度,怎麽做又都是錯的。”

老K說:“哼,你信麽?但凡能寫出來的肯定結尾都是守住了,即便沒守住,也得寫成守住了,不然——你懂的。”

蕩木說:“每個人都有幾件自己值得驕傲的事情,雖然不會太多。這的確是我的一件。因為如果她不是師兄的女人,我肯定不會放過,哪怕要因為出軌而認罰,因為她真是女人中的女人,正是我的那杯茶。”

“真讓人感動,好像當初沒出軌似的。”有人出言譏諷。

“慢著。你當時已結婚了,你守得住,並非是不想背叛老婆,而是不願意背叛師兄?”

“是。”

“男人的道德準則竟然是這樣的順序:婚姻忠誠<欲望<兄弟友情。我敢說,不管自己怎樣,男人卻一定要求自己的女人對婚姻忠誠。是不是?”

“是。”

“既然執意守節,又為何與女人一起酒吧共飲呢?”

“說明潛意識裏是有這念頭的,但是又不想成為他倆之間的棋子?”有人代蕩木回答。

“是。”蕩木首肯。

聽完故事,大家都散了,剩下我在搖頭:沒想到那個年代的年青人這麽風塵啊。

 

完美情人

蕩木說,要成為一個完整的男人,情感世界的成熟和完美不可或缺。男人理想化的生命中,一定要擁有或者擁有過一個完美的女人。而完美的女人,應該是上得廳堂(知音),下得廚房(伴侶),進得臥房(情人),能給你妻子般的關愛,滿足你的愛欲,同時又能與你在精神上平等交流溝通。簡言之,完美女人集伴侶、情人和知音於一體。

男人在一生中,能擁有這完美女人的三分之二已屬幸運,但是得上天眷顧的蕩木,就有過這樣一位完美的情人,雖未能天長地久,但畢竟曾經擁有,兩人一起過了幾年神仙眷侶般自由的生活。蕩木說,此生足矣。

蕩木遇到她純屬偶然。她在一個論壇上發帖,言辭犀利,引得蕩木跟帖,然後上MSN 聊天。幾次下來,蕩木覺得她睿智幽默,於是請她出來吃飯。套路雖老,勝在管用。

初次約會,她問去哪裏。蕩木十分紳士地說隨她挑,但是她家附近有個 牛排館,不妨去試試。她笑說:“你對女人蠻好嘛。”

蕩木開車去接她,一見麵,就覺得會喜歡上她。這個女人低調、內斂、優雅。初次約會,兩人相談甚歡,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她落落大方的背後,那無言的自信,那是他以前與女人交往中從未感受過的。聊天中,他提到自己偶爾炒炒外匯,她微微一笑,問他“賺錢沒有?”居高臨下卻又不覺侮慢。

那以後他倆常在MSN上聊天。他們總也聊不夠,怎麽說也不厭倦。蕩木在美國出差,大家一起外出用餐,同事們忙於享用美食,他卻在手提電腦上和她聊得不亦樂夫。身邊同事連爆粗口,罵他在餐館裏網聊“totally f**ked up.”蕩木說,這是他見過的第一個具備足夠的能力與智慧、擁有足夠的資源,成為自己人生主宰的女人,是一個在智力上能與他平起平坐的女人。

兩人相愛之後,蕩木告訴她,為了她,他刪掉了MSN 上所有的聯係人。要知道蕩木的MSN 上隻有女人。他以這種方式交出了他一直視若珍寶的自由,這也是蕩木這一生到此為止的唯一一次。她說她並不想剝奪他的自由,她知道自由於他意義重大,他是一頭動物,而動物不應當被關起來,還說他這麽做,無疑給她出了個難題。

她是女漢子,賺錢的能力強過蕩木百倍,決不靠一份薪水生存,她甚至對他說:“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錢折騰完了,以後的事,我來管。”雖然她比蕩木小得多,但閱曆豐富,是他的一所極好的學校。可是女漢子般的她,看傷感的電影,也會哭得天昏地暗,紙巾撒一地。他們在一起的那幾年,除非在外麵吃,她每天都為蕩木做早、晚餐。

早年看金庸小說,蕩木非常羨慕那些武功彼此匹敵,仗劍天涯的俠客情侶,他覺得他們也是這樣一對神仙伴侶。

可是,世間事,從來都是彩雲易散琉璃脆,曾經水乳交融、如膠似漆,如今也是相忘於江湖了。他長歎一聲,人生啊,荒誕無稽。

 

浪子終結者

蕩木跟她是在交友網站認識的。老一套,先網上聊天,有感覺再見麵,合眼緣則繼續交往。他們去了一家咖啡館喝咖啡。見麵後激情四射,第一次見麵便上了床,於是一切順理成章。

聽故事的網友們感歎進展太快,蕩木不以為然:如果需要幾年時間才能確定對對方的感情,這種關係根本就沒必要開始。作為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見第一麵就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和對方走近,第二麵就知道自己願不願意和對方走近。餘下的,就看對方的選擇了。

可是兩個月後,當他們外出過完周末回來,蕩木打電話過去提出分手。

蕩木坦陳,在過去的情感經曆中,女人們除他之外總是有自己關注的東西,或學業,或事業,或孩子家人,總之自身世界不會被他完全遮蔽。如今這個她,不光以他為情愛中心,甚至還把他當成整個人生的中心,實在令蕩木覺得這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稟性放浪的他,害怕這樣的執著和投入,因為他尋找的隻是一個同行的“伴侶”,而不是一個要用剩下的生命去擔當的承諾,所以他想趁走得還不太遠,就此打住。

她聽了隻說:“剛剛才告訴媽媽,說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歡的人,沒想到這就要分手。你想分就分吧。”

奇怪的是,蕩木和她分手才一個月,已無時無刻不感到失落,他懷念她的溫柔和順,喜歡和她一起時那種甜蜜、自然的氣氛,他覺得有人嗬護的感覺真好啊。隻好放下架子,又約她出來度周末。

麵對溫柔的進攻,蕩木還想負隅頑抗,他要求開放式婚姻。他對她說,在婚姻中,他會保持忠誠(loyalty),但是無法保證忠實(fidelity)。說白了,就是他可以承諾不拋棄她,但是他無法承諾不出軌,總之,蕩木高傲到不願為任何女人去撒謊。

這位女友生在南方,長在北方,兼有南方女子的溫柔與北方女人的爽快。她痛快地答應了,因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至今他們沒有一紙婚書,隻同居,不結婚。蕩木真乃先鋒人士也。

蕩木有了她,就像娶了一位日本老婆。吃飯時,她為蕩木挾菜;刷牙時,她為他擠牙膏;蕩木要洗澡,她放水遞毛巾拿睡衣;上班下班,她站在門口迎來送往,甚至鞋帶鬆了,她也會蹲下去幫他係好。他想吃什麽,隻要說一聲,如果她不會做,也一定會四處找菜譜研究,從小籠灌湯包到法式洋蔥湯,樣樣做的合口味。自打她住進蕩木家之後,從襯衣到皮帶,全是她的搭配,他每天隻負責穿,辦公室裏再也沒有人攻擊過蕩木的著裝。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網友們聽到此處,不免麵麵相覷,這不太像夫妻,反而有點像主仆啊。更不用說她將蕩木的父母、孩子也應付得妥帖周到,闔家上下,沒有不喜歡她的。總之,她漂亮、賢惠,在我們眼裏完美得不太真實。而且,她還比蕩木小十幾歲呢,大家都誇蕩木真是好命。

蕩木滿意地說,男人最想當女人的第一個男人,女人則是最想當男人的最後一個女人。他的“最想”篤定沒有機會實現了,但是她的“最想”卻正在進行中。自從兩人在一起後,蕩木再沒有和任何其他女性有過糾葛。哪怕去年她獨自一人回國兩個月探望父母,他也什麽都沒發生,不是沒有機會,而是沒有欲望。朋友們訝異於這個以往貪得無厭的獵手如今居然如此安靜,他答曰:現在他的快樂很簡單:忙碌了一天之後,回家,因為家裏有個女人在等他。

眾人皆呼:蕩木老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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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狄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覺曉' 的評論 : 覺曉好,今天怎麽這麽早?:)
覺曉 回複 悄悄話 “沒想到那個年代的年青人這麽風塵啊。”同感。
這個讚同“開放式婚姻”的蕩木最後倒是乖了。前妻極為聰明,否則多一個抑鬱成疾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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