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大半年的等待中,我經常到親戚朋友家裏幫忙做針線活兒。有一次,我到二隊二姐的婆婆家,幫她家做了幾天衣服。回家後不久,二隊有個山東黃縣的大齡青年說看上我了,想與我見見麵。母親聽說是緊挨著老家的黃縣老鄉,很感興趣,便約定在我家見麵。父親還這樣對我說:“如果成了,你這輩子就有機會經常回咱老家看看了。”
此人叫智遠,家庭出身是貧農。他是投奔在總場加工廠工作的姐姐落的戶口,批了職工後,分配到了二隊木工班做木匠工作。他比我大五歲,中等個兒,身體壯實,一看就是渾身有勁兒憨厚淳樸的莊稼人。不算好看但也說的過去,總歸人家條件比我強多了。
見麵後,我們倆人寒暄了幾句,便轉入正題。他說他在老左師傅家看到我時,就頓生好感,他是鐵了心想找我,就不知我是否願意。我跟他說,我家成分不好,我也沒有戶口。今後不光需要贍養爹媽,還有一個殘疾弟弟也需要照顧。讓他認真考慮清楚。他當時就表示這些都不是問題。我也實話實說地告訴他,我就是看好了這片美麗富饒的黑土地,像他一樣,想在這裏安家落戶生活。
父母親見了他後說:“行啊,咱還找啥樣的。人家是貧農又批了職工,不嫌棄咱們這個富農成分就不錯了。再說他還有個手藝,以後如果公家不用他了,還可以自己給別人幹木匠活兒。你們倆都有自己的手藝,將來不愁掙不著錢。”姐姐們也都說挺好的。既然全家人都好,那就這樣定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我們彼此都互相了解了一些。我也是著急上班幹活兒,就叫他到單位開介紹信準備登記,好遷移戶口。我也請老家的三叔三嬸幫我開了介紹信。過年以後,1976年2月14日就在分場領取了結婚登記證。
那時也不知道這個日期還是“情人節”,還有個特殊意義。以致後來女兒們看到我們這個證書後,還說爸爸媽媽年輕時還挺浪漫的,結婚領證還選一個情人節。哪有的事啊!那時隻是想趕緊落上戶口早點兒上班幹活兒,早點兒自食其力掙錢養家。領證後緊接著就辦理了戶口準遷證,寄回了山東老家去辦理戶口遷移證明。
在老家,我的三叔三嬸拿著準遷證,幫我辦理了戶口遷移手續。還往糧庫替我賣了一些他家的糧食,給我辦理了糧油關係。五月份,我就順利地在二隊落了戶,可以去二隊上班了。
得知自己可以上班幹活兒了,我非常高興,心想這下可不用在家吃閑飯了。智遠給了我150元錢,叫我準備上班用的東西。母親幫我做了一套被褥,還給我帶上一張大麅子皮,叫我在宿舍裏鋪在褥子底下好隔涼隔潮。那是母親在附近密山林區工作的堂弟,過來看望她時送的。母親說家裏有熱乎乎的炕頭,用不著的。
我非常感謝二姐,她把托知青從大城市買來了的剛時興穿的一個深灰色滌卡套裝和一條紅色格格圍巾送給了我,我很是喜歡。配上我兩個搭著肩膀的小辮子,母親說:“你穿著真是洋氣好看,跟那些上班的青年沒啥兩樣。”
6月11日我來到了二隊,被安排住進了集體宿舍。雖然是在家屬隊,但是跟職工們一樣,也被安排在農工女排二班工作。把糧油關係交到了大夥房,我開始跟一群沒結婚的青年和一百多個大城市下鄉來的知識青年一樣,過上了單幹戶的日子。
二隊是個人多地多機械多的大型連隊,我跟隨著大夥兒一起下地幹活兒。排長林香蘭同誌,是一個特別能幹又能吃苦的女強人。二班長是很善解人意人緣特好的李秀芳大姐。我初來乍到,處處受到班長排長的熱情指導。
收工後,我拿起飯盆兒跟著大夥兒一起去大夥房吃飯。夥房大廳有好多大飯桌和長凳,有的打完飯直接就在大廳飯桌上吃,有的則端回宿舍去吃。一二百人在大夥房就餐,排著隊打飯,摩肩接踵來來往往,很是熱鬧。我感覺每天的夥食都很不錯,早餐饅頭稀粥鹹菜,中午差不多都是有肉有豆腐的炒菜或燉菜,有時候還能吃到炸魚、燉雞塊、紅燒肉和排骨之類。晚飯相對簡單一些,除了有中午的剩菜,就跟早餐一樣。
下午收工後,我也跟隨著同一宿舍的夥伴,拎起臉盆,搶著去水房打熱水回宿舍洗澡。晚飯後有時跟著室友去參加職工大會,參加傍晚的蓋建房子的義務勞動。有時候也忍著羞怯,被那個智遠叫出來,在宿舍門口坐個小板凳一起聊會兒天。沒用多長時間,我便很快地融入了二隊這個社會主義文明大家庭。
那時候,我最高興的事情,覺得跟農村大不一樣的,是不管地裏多忙,放下活兒不幹了,要休息大禮拜。十天休一天,逢節日還休兩天。每當那個時候,我會高興地約家同在分場的夥伴,下午下班後不回連隊,直接從地頭抄近路回家。一路小跑一路歌。思想單純的我,心情是極快樂的,就像隻快活的小鳥一樣飛奔回家。
回到家,就跟母親一起邊做家務邊說話,告訴她在二隊的一些新鮮事情。比如每月交上九塊五毛錢,大家就可以集體去大夥房吃飯,愛吃多少吃多少,並且我覺得夥食還不錯,都是連隊自己養豬殺肉養雞吃蛋。每天下地去鋤玉米鋤大豆,那地頭長得一眼都看不到盡頭。還有操著各種腔調的各大城市來的知識青年,也在地裏一起幹活兒。他們的穿著談吐氣質比農村的年輕人顯得文明雅致許多。連隊的機器很多,耕地的拖拉機、收割機、康拜因都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有一次,智遠還拉著我在康拜因上照了張相片呢!
這不就是我向往的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