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的書

母親說, 我和你爹爹經曆的事, 能寫成厚厚的一本書
正文

跟母親在一起的日子 ( 48- 種西瓜那幾年 )

(2020-10-19 21:37:10) 下一個

    那時候剛砸破了鐵飯碗,廢除了發工資。土地承包到戶,自主經營種植。開始大家都經驗不足,糧食產量不高,糧食價格也不好。那些又承包拖拉機康拜因又多承包地的人,成本花銷平攤下來要小些。普通農工就想少承包點兒地,少擔點兒風險,種點兒經濟效益高的作物。我家就種了好幾年西瓜。

    第一年,西瓜種在曬場西邊五號地裏,很窄的一大長溜兒。在南頭靠大路的地方搭了瓜屋子看瓜。西瓜成熟了,就在瓜屋子賣瓜。大北頭沒有看著,瓜被老鄉號的人開著車偷走了不少。地頭太長,進去摘瓜不好運出來。西瓜最後賣了一些,親戚朋友分了一些,得到了點兒錢。

    第二年,我家、世柱、廣恩三家一起在四十來畝的小地塊上種了西瓜。地有點兒低窪,在離家很近的大壩跟前。當時隻考慮了離家近,靠路邊,賣西瓜會省點事兒。一家十幾畝,各家的苗出得都很齊,長得特別好。我們全家出動,在地裏忙活著。造紙廠二姐家兩個上小學的外甥,放了暑假也過來幫忙,用剪刀打瓜叉。終於把地裏的活兒都收拾完了,看著結出了一個個碗口大的西瓜,很是欣喜。可是,天公有時候就是這麽不疼愛辛勤勞作的種地人,連下了幾天大雨。西瓜地裏溝滿壕平,積滿了沒腰深的水,汪洋一片。過了好多天,有人說站在大壩上看到地裏的鼓包上好像有幾個西瓜。三家人找了個小船劃過去,摘回來一些泥咕溜球的生瓜蛋子。切開看,裏麵還隻是粉紅色的瓜瓤。徹底絕產了。真心疼啊!

    第三年,我家找了連隊南邊的二十幾畝的三角形小地塊,三麵是水溝,承包下來又種上了西瓜。不知是種子的原因還是種法不當,西瓜苗出得不好。有時候我也跟著去補種看苗,眼巴巴地等待種子發芽。最後苗倒是陸陸續續都出來了,就是長得大大小小參差不齊。

    不過孩子她爸人家老先生有耐心,整天牽著兩頭牛去地裏勞作。把牛用長韁繩拴著,用根長鐵簽子釘在地邊的水溝裏吃草。他自己拿著鋤頭去西瓜地裏鋤草。還用自家的牛拉著犁杖進行中耕趟壟。西瓜蔓長長了,長出叉子,他又拿著剪刀蹲在地裏給西瓜打叉。蹲累了,就起來去給在溝邊吃草的牛挪個地方,趁勢走一走活動一下筋骨。為了防止西瓜生病,他背著大噴壺給西瓜噴多菌靈、甲基托布津農藥。勞作得到了回報,最後西瓜地裏爬滿了瓜秧子,綠油油的一大片。滿地的西瓜天天增多膨大,很是壯觀!

    記得山東老家瓜地裏都愛種些紅色的鳳仙花,我也找來種子撒在地頭,等長大點兒了就栽到了中耕過的壟溝裏,十多米的間距行距栽一棵,均勻地栽滿了整個西瓜地。開著紅彤彤的鳳仙花在地裏很好看,至於它能起什麽作用,我不也知道,隻是看樣學樣地照著做了。

    看著地裏長勢良好的一大片旺旺盛盛的西瓜,我們有說不盡的喜悅和希望。還請了家裏有相機的隊長洪剛,給我們在西瓜地裏照了一張全家福留作紀念。

    我們把自家的牛車拉到地頭,找來一些高粱杆,又割了一些大蒿子杆,圍著牛車搭了個看瓜的屋子,還在裏麵車板上掛上了蚊帳。幹活累了或者下雨了,就進去躺下歇一會兒。剛上小學的兩個女兒,放了暑假也愛去瓜屋子看瓜玩兒,還在那裏麵讀書寫作業。

    有一次,我在辦公室裏辦公,跟前有好多人說話。上了歲數的副隊長士儉進了辦公室,對我說:“剛才去你家西瓜地了,看見你家倆閨女在那兒看瓜,還挺認真的。我就逗她們要摘瓜吃,大閨女看著我不吭聲,小閨女說:‘不行,那是等熟了以後賣錢的,不熟不能摘!’”說著我們都笑了起來。

    那年一開始還真賣了點兒錢,比種糧食作物掙得多。瓜剛下來時自己連隊的人買,小販子也買了出去賣。等西瓜都成熟了,連隊人少就賣不動了。隻好雇車出去到別處賣。西瓜大批上市的時候價錢就低了,算一算雇車出去賣一天,付了車費,剩不了多少了,還得搭上一天的工夫。索性便宜點兒在地裏全都推給了小販子,早早拔園收攤兒了。

    那時我叫孩子她爸去買個四輪車回來用,他就老覺得自己開不了。人家老兄能拿著錢去三趟寶清縣城買車,又能給把錢好好地揣回來,就是不敢買。急得我沒法沒法的。

    我們一連種了好幾年的西瓜,雖然操心,但算起來還是比種糧食來錢快點兒多點兒。家裏還能賣點雞鴨鵝蛋,兔子皮什麽的。還有我拿著工資,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不像隻是種點兒大豆地的人家,大豆賣不出去手裏就沒錢花。

    那時候,像原來在機務排幹過的人,承包著機車又承包個千八百畝地,幹得轟轟烈烈。盡管糧食不太值錢,有時受災虧損,但單位允許虧損掛賬。下年公家照樣給墊資化肥種子機油。就是那些糧食下腳料也多得是,用它來多喂幾頭豬也能掙到錢。我也羨慕,就鼓勵俺家她爸趕快買上四輪車,一來能多承包點兒地來種,二來也好當個交通工具開著下地。但那老先生腦子就是不開竅,說這樣幹風險小壓力小。

    結果下年俺家她爸還是牽著牛種了西瓜。沒有找到合適的小塊地,就在大路東側大片的一號地裏,承包了其中的三十多壟地。還有二隊的繼昌也到那裏一起種上了西瓜。靠大路這頭種了西瓜,地那頭種了大豆。每天收工時,老遠就看見他扛著鋤頭,拖拉著牛韁繩牽著兩頭牛從地裏回來,胳膊還挎著一筐兔子菜。

    我們十二連三麵靠著大河,是農場用推土機推起十幾米高的大壩,擋住每年雨季的河水,在地勢低窪的荒草甸子裏,開墾出來一萬五千畝土地,建立起了我們連隊。但下了雨,地裏的水流不出去,莊稼就容易受洪澇災害。這年又發了水,我們在大路上,眼睜睜看著地裏的大西瓜泡在滿壟溝的水裏,爛在地裏,運不出來。

   正好父親來我們家。我們著急摘點兒西瓜給他帶回去吃,就挑著筐,背著化肥袋子,從地裏往外弄西瓜。父親搭的車就在大路上等著,親眼目睹了我們往外運西瓜的情景。地頭與大路之間有一條水溝,裏麵有水,我們用兩根木頭杆子並排搭了個橋。我們兩個穿了高腰大雨靴,背著挑著大西瓜咕嘰咕嘰地走出地頭,又小心地過了橋,爬上高高的路基。讓父親帶走了兩袋子西瓜。

    後來見了母親,她還叨念這件事:“你爹回來說,咱們隻知道年年吃十二連的西瓜,沒看見兩個孩子在地裏遭的罪。種點兒西瓜不容易啊!吃著叫人心裏難受。”“難受什麽啊!年輕人就得幹活兒,不幹活還能閑著呀!”我說。我覺得不管怎麽著,日子就得這樣過。莊稼不收年年種,總能遇上好年頭。

    說到種澇地,我又想起父親母親在山東老家種自留地的事。我家有塊自留地,在高地下麵,小麥玉米輪茬種植。天旱一些還能收到玉米,要是雨水多了,那兒是塊澇窪眼子,就收不到玉米了。吃了虧後,父親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水稻種子,一開春就在種了小麥的自留地的下麵,僅靠道路邊的地方撒上了水稻種子,隨後就發出了根根針狀的芽苗一片。也就有一兩平米的大小。澆小麥時也給它們澆上水。

    收了小麥後,父親帶我們把地裏用钁頭刨出壟溝,用轆轤挽水澆灌,挖起水稻苗,栽到灌了水的壟溝裏。水幹了後用鋤頭鬆土,過幾天後再用刮板刮出壟台再澆水。也就有三四十米長的八九壟地。雨季來了就不用澆水了。那年雨水大,別人家的玉米都淹得發黃,我家的水稻卻長得葳蕤茂盛,人見了都誇我家真有辦法。

    秋天收獲後,稻根草可以捆玉米秸高粱秸,或者搓草繩。稻穀可以上石碾子上碾出大米,到了過年我們就吃上了大米飯。那時候我們村還沒有種水稻的,母親還能分給親戚鄰居幾碗大米,都喜歡的像什麽似的。

    祖祖輩輩的種地人,從老天爺那討食,艱辛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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