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的書

母親說, 我和你爹爹經曆的事, 能寫成厚厚的一本書
正文

跟母親在一起的日子 ( 41 - 母親了卻最大的牽掛 )

(2020-10-01 13:11:44) 下一個

    我去分場辦公事,一般都去二弟三弟家吃午飯。姐弟們一起說說話,互相了解了解情況。二弟三弟兩家住隔壁,以前房子破舊難看。我們去那裏來回走,也覺得臉上不光彩。我和二姐商量,咱兩家墊付著費用,隻管先翻蓋吧,以後弟弟們掙錢了慢慢還咱們。在父母親的操持下,舊房連在一起翻蓋成氣派的紅磚紅瓦的六間大瓦房。兩家圍成一個大院子,走朝東的大門。兩扇白鐵皮大門做得結實美觀,門樓修得大方漂亮。弟弟們也很爭氣,奮鬥了幾年,都足額還給了我們翻蓋費用。這件事母親特別欣慰,姊妹們能互相幫助她從心裏高興。

    二弟獨自養了十多年牛,日子越過越好。但母親還是放心不下。二弟要是能成個家有個伴兒,有個人能給縫縫補補,到家吃上口熱乎飯,老人走了也安心啊。

    可這事可遇不可求。父親堅持著,找個胳膊腿兒有殘疾的沒事兒,但不能腦子有問題的,不然生了後代腦子也不能聰明。

   終於二弟妹找到家來。二弟妹腿有點兒跛行。丈夫在農村老家因病去世,投奔親戚來到北大荒。寄人籬下,孩子們都不幸輟學。二弟妹想找個安穩的家,能讓隻上了一學期一年級的小兒子繼續上學。

    父親向弟妹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得給他生個孫子或孫女。弟妹答複,隻要你家能供我小兒子上學,要求什麽都行。

    二弟妹帶著一兒一女,和二弟成了家。二弟對弟妹帶來的兒女很是喜歡,不光供兒子上了學,還讓那媽媽覺得上不上學都行的女兒也上學了。

    二弟是初婚,沒有自己的孩子。但女方是超生,在“一對夫婦隻準生一孩”的年代,那也不能生育。二弟倒是覺得無所謂,但父親覺得二弟沒有親生的孩子不妥,硬是吵吵著跟二弟要孫子。可是政策不允許啊!弟妹也曾懷孕八個月了,被計生委發現後,硬給拉到總場醫院,作引產給打了下來。母親說她還撿起孩子看了看,是個男孩,長得胖胖的,跟二弟小時候一模一樣。心疼得她流了好幾天眼淚。弟妹也因此遭了罪。

    兩位老人那麽期盼著,覺得二弟沒有親生骨肉,他們打心眼裏不放心二弟的晚年。二弟讓老人逼著,也曾多次找過計生部門要準生名額,但始終未果。

    我就找到管計劃生育的幹部家,經過幾次溝通商量,人家睜一眼閉一眼幫助辦了個準生證。全家人看著弟妹終於可以生孩子了,都非常高興。母親還給未出生的孩子做了小被子,扯上了紅布。

    快到孩子出生的日子,母親特地住到二弟家裏,準備伺候月子。那時候,我正幹著連隊的會計工作,經常到分場報賬開會。每次我都是先跑到弟弟家,看看他們是否有急需解決的問題。

    這次見到弟妹時,她挺著個大肚子,照例在忙活著家裏的活計。母親見到我很是欣喜,趕快一邊打點著叫我吃些東西,一邊說:“清香啊,我是非常盼望這個孩子的到來。但畢竟年紀大了,腿腳不靈便,心裏還真覺得有點兒打怵。孩子如果來得急,怕我自己應付不了。你能不能在這兒住上幾天,幫我壯壯膽兒啊?”我急忙說:“媽,那哪兒行啊,現在連隊的公事倒是不多,可是家裏大田管理正忙,一人頂好幾個人用,我哪有時間在這住啊!等要生的時候再說吧。”母親也知道我家種著地正忙,就沒有再說什麽。我就抓緊時間忙活了一上午公事,又趕緊回到弟弟家。我一邊幫忙做著飯,一邊跟母親聊著天。

    飯做好了,我和母親弟妹邊吃邊聊的功夫,弟妹說:“我怎麽覺得肚子有點兒疼啊!”母親說:“是不是要生啊?要是不舒服,咱得趕快去叫助產師秋蘭啊!中午這會兒人家沒上班,準在家吃飯哪。”弟妹說:“不好,要生了!疼!”母親說:“快再多吃上幾口飯,我拿上生孩子的包裹,去叫秋蘭趕快去醫院。清香,你準備鎖門,跟我們一起去。”說話間弟妹走出大門,徑直往北邊衛生院的方向走去。

    母親抱著包裹跟在後麵。她們走得很快,我在後麵緊趕慢趕。是誰叫的醫生不記得了,我們幾個和醫生同時到達分場衛生院。助產師秋蘭說:“你們真是大膽,怎麽不早點過來啊!”弟妹忍著痛說:“哪兒知道這麽快呀,才開始的。”“多虧我這裏為別人準備了一份消毒的,要不就抓瞎了。你們也不早說一聲。”秋蘭邊嘟囔邊翻箱倒櫃拿東西。因為計劃生育農場年輕人不多,全分場一年也生不了幾個孩子,有的連隊幾年也沒有孩子出生。所以你不打招呼,人家助產師平日裏也不做消毒準備。經過一番折騰,弄好了產床弟妹就爬了上去。

    我和母親都在產床邊等著,弟妹緊一陣慢一陣地哼喊著。覺得沒有多大功夫就生了。秋蘭一邊忙乎一邊說著:“一個大胖小子,二弟真是個有兒子的命啊!又是個男孩。”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到半下午的時候,二弟從地裏回來趕到衛生院。因為他都是帶著中午飯出去放牛的,不到黑天不回來。這可能是父親下地去找回來的。

    父親給孩子起名叫鬆,他希望孫子就像尖山子上的鬆樹一樣,不怕嚴寒酷暑,長得高大挺拔,枝繁葉茂。小名就叫“鬆鬆”,我們心目中的鬆樹。分場有的人不知道這個寓意,還問我們,是不是政策鬆了一鬆,你們家就得了一個孩子?唉!管人家怎麽認為,反正他爺爺奶奶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們的殘廢兒子有後啦!

    其實就是父親傳統觀念老思想作怪非要個孫子。人家弟妹帶來的倆孩子,對二弟這個繼父可孝順可貼心了。他們一邊上著學一邊什麽活都搶著幹,按老家的話說真是丟下耙子撈苕帚。二弟放牛回來,女兒還搶著給端水洗腳。嘴裏整天“爸爸、爸爸”地叫著。街坊鄰居都誇獎倆孩子懂事比親生的還好!父母親盡管讓二弟有親生的孩子,但待弟妹帶來的孩子也親如己出,倍加嗬護。生怕哪點沒注意到讓孩子感覺被怠慢。父親說不能讓孩子覺得不如親生的。

    俗話說“有苗不愁長”,轉眼孩子會叫爺爺奶奶了,聰明可愛,很會說話。孩子跟二弟長得一模一樣,紅撲撲的臉龐上一對小眼睛。誰見了都說跟他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丟不了,就是丟了也好找。就是沒有長個像他媽媽那樣的大眼睛。

    他爺爺喜歡得不得了,剛兩三歲的時候還帶著他到我家住了一段時間。我教他認識數字,教他按數字打電話。小家夥記住了,回家後經常給我打電話。“姑姑,你家天黑了嗎?”“姑姑,你家天亮了沒有?”“姑姑你家下雨嗎?”“鬆鬆,是你媽媽讓你打的電話嗎?”“沒有,他們都幹活呢。我聽話,我自己在家。”“鬆鬆好孩子,以後沒事別老打電話哈,打電話咱要花錢的。”“嗯,記住了。”

    他爸爸媽媽活計多,養活一大群奶牛,一般都是保持在二十多頭,繁殖多了趕著合適就賣幾頭。擠奶、賣奶、清掃牛圈,出外放牛,整天忙得不亦樂乎。他們養活了奶牛,奶牛也養活了他們一家人。雖然那幾年奶牛的經濟效益不是太好,但他們始終拚盡全力忙活著。二弟的眼睛看不見,弟妹的腿有毛病,倆人就湊合著,丈夫是媳婦的腿,媳婦是丈夫的眼。兩個殘疾人互相配合不求外援,拚著命幹著那些好腿好胳膊的人都幹不了的活兒。

    這些年他們家裏買上小四輪拖拉機,弟妹腿不得勁不會開,二弟看不見開不了。小四輪成擺設了嗎?那可真小看了這兩口兒。人家丈夫媳婦加起來就等於一個健全的人啦!丈夫在中間用左胳膊按著方向盤,右手握著轉動。媳婦坐在車輪上麵的車翼鐵板上,眼看前方指揮著:前麵有個人開慢點;前麵是路口慢點;前方路平沒人可以快點兒。這溝裏草厚,停下,下去割幾捆草帶回去喂牛。這倆人配合得那個默契啊!開著四輪拉草,送糞,拉飼料。省去了孩子們許多時間。

    他們倆還有號召力,家裏有點事兒,一聲令下,那一對兒女立馬就到,為爸爸媽媽排除困難。二弟和弟妹的事兒一時半會兒寫不完,真想以後為他們專門寫本書。

    二弟二弟妹身殘誌堅,自力自強的精神,在農場被傳為佳話,樹為榜樣。他們的事跡經常被上報紙,上廣播,還上了電視。母親看在眼裏,喜在心上,也疼在心裏。有時還叫他們帶孩子來家住上幾天,很想為他們出點兒力。父母親說,我們真得老了,抱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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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注冊成功 回複 悄悄話 弟弟和弟妹的故事看著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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