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的書

母親說, 我和你爹爹經曆的事, 能寫成厚厚的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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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母親在一起的日子 ( 54 - 母親走了 )

(2020-10-26 17:41:57) 下一個

    我一直不敢寫也不願意寫的一幕,還是來到了。母親摔斷右手腕,我照顧了四五天走後,養牛的二弟顧不得家裏的活計,打發媳婦帶著他們得來不易的兒子鬆鬆,過來接著伺候母親。

    母親不幸走後,弟妹哭著對我說,咱媽見我帶著孩子來喜歡得了不得!俺娘倆湊一塊兒有說不完的話兒,晚上睡覺婆婆還要拉著枕在一個枕頭上。對那兩歲會說話兒的小孫子親了又親,稀罕極了!

    母親還把相冊拿出來,叫弟妹看看她的丈夫——母親的二兒子小時候的模樣,高興地說:“你看鬆鬆,是不是跟他爸爸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說著又把臉貼在孫子那紅撲撲的小臉蛋上親了又親。母親把相冊給了弟妹,說:“你是個懂情義會過日子的細心人,我這個相冊給你保存吧。那裏麵有你丈夫還有我和全家的相片,都是遇到事能幫助保護你們的親人。”

    弟妹在母親家住了下來。她跟著婆婆一起到菜園摘菜,又一起擇菜;給婆婆拆洗被子洗衣服,精心地給婆婆做可口的飯菜,說著掏心掏肺的過日子的知心話兒。弟妹說,自打結婚進了張家門,就開始忙活那一大幫牛,真沒有得空跟婆婆這樣坐下來聊天。弟妹陪母親的那七八天裏,加上小孫孫鬧哄著,娘倆兒始終都沉浸在歡喜和幸福當中。我從心底感激二弟妹,是她讓母親在離開這個世界前如此喜悅和滿足。

    弟妹後悔萬分:“都怪我沒陪婆婆出去。要是我陪老人一起去,也不會這樣。”她哭著敘述了當時的情況。那天中午,母親挑了點兒上午摘的比較好的菜,裝進籃子裏。囑咐弟妹把早晨燉的豆角和饅頭放到院子裏的灶台鍋裏,燒把火騰一騰。再拌上個黃瓜涼菜,中午就那麽吃了。母親說她到房後給鄰居家送點兒菜,一會兒就回來吃飯。說完提起籃子就出門了。弟妹去點火做飯,飯騰好了還不見母親回來。父親從集上買來一條魚,提著從房後回來也沒有發現母親已經出事了。進門還問:你媽呢?弟妹正想出門看看,碰上對門東鄰居家的媳婦推門問:‘你家大娘在家嗎?’弟妹說沒在,去房後鄰居家······。話還沒說完,鄰居媳婦急忙說:‘你快過去看看······’”

    房後,對門東鄰居家的一輛大貨車停在路上,母親被車輪後退碾壓推進了門口的小溝裏,連搶救的機會也沒給······

    是西鄰居看見後給報的警。時間是陰曆七月初七正晌午時。母親身上穿著她貼心的外孫女為她買的,夏天她最喜歡穿的那套滑溜溜的灰色帶小花的衣褲,兜裏還裝著我給她讓父親住院的那1500元押金,手腕上還綁著竹子夾板。那是我們親愛的母親啊!

    小弟弟見狀怒火燃燒,闖進東鄰居家抓住肇事的司機一頓狂揍。因為他家不照顧鄰居老人,經常在門口亂停貨車,在冬天亂倒爐灰渣子,在門口亂潑水結冰,弄得老人沒法走路。父親曾找過他家好幾次。

    我倆剛從大地裏幹活兒回來,就接到小弟弟的電話。我衣服沒換,找了個有摩托車的小夥子,從十二連一口氣把我送到了總場。先生智遠則急中生智,借了輛三輪車,接了家裏沒有安電話的三姐,風塵仆仆地趕到了總場。二姐二姐夫,二弟三弟小弟弟,大家大聲地呼喚著母親,跪著為母親換上買來的壽衣。三姐為彌補幾年沒來見母親的罪過,非要自己花錢買件貼身襯衣,給母親穿上。

    遵照母親生前曾經說過的,她死後不在家裏要去醫院,免得日後孩子們單獨待在家害怕,我們把母親護送到職工醫院的殯儀館靈堂。我撥通了在北京已參加工作的大女兒的電話,那頭兒一聽已經是泣不成聲。幾個在北京的外孫外孫女趕回來送姥姥,他們都是姥姥的驕傲。

    肅穆的靈堂裏擺滿了兒女們和親戚朋友們敬獻給母親的花圈,黑色的挽聯橫幅上寫著“沉痛悼念母親紀玉英”。靈堂莊嚴樸素,母親的遺體安放在中央。因為是夏天,蓋的白色被子裏麵四周都放了一天換一次的冰塊。母親的喪事都是二姐跑前跑後,與父親商量著張羅辦理的。

    為母親守靈的三天,雨也傷心地下個不停。悲痛中,一串數字老是在我腦海中轉悠。七十七歲七月七日正晌午時,陽曆八月十七,星期日,本也是個星期七,怎麽會這麽巧合?冥冥之中,小時候聽的七仙女的影子時時出現在眼前。我仿佛覺得母親就是仙女下凡,來到人世間曆盡苦難養兒育女。出的車禍是不就是被天宮強行擄走了?

    媽,本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應該我們這些兒女伺候您的時候了,你還努力地堅持著自己照顧自己,還記掛著兒女和街坊鄰居。真對不起您!母親!我們沒有照顧好您啊!我腦海中,又覺得七仙女在空中慢慢悠悠地飄遊著看著我們。不過換上了母親的麵孔······

    出殯那天上午,父親帶領著他的一大群兒女子孫,還有母親的生前親戚好友,擠滿了整個靈堂,來為母親送行。靈車已在靈堂門口等候,瓢潑大雨卻嘩嘩地下個不停,無法起靈。是母親不想離開她的孩子們吧!媽!我們舍不得真的不舍得您走啊······

    載著母親遺體的靈車,冒著大雨緩緩地離開,由母親的兒子孫子女婿們護送著朝著寶清縣火葬場駛去。下了幾天的雨突然停了,烏雲散去,藍藍的天空高遠潔淨。

    當天中午,母親的骨灰安葬在她和父親選好的尖山子前坡的半山腰裏。那裏已經安葬了從山東帶過來的爺爺奶奶的骨灰。

    安葬完母親,長長的送殯隊伍,從半山腰排到山根下。母親一生的為人處事方式,使她走到哪兒都有親戚朋友相伴,大家都來到墓前送了母親最後一程。父親也請他們在飯館裏吃了一次像樣的回謝宴······

    從此,我們沒有了跟母親在一起的日子。但母親的音容笑貌和諄諄教導銘記在我們的心間,不曾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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