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的書

母親說, 我和你爹爹經曆的事, 能寫成厚厚的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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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母親在一起的日子 ( 50 - 粒粒辛苦種大豆 )

(2020-10-21 22:18:31) 下一個

又一年開春,我家與戰河家承包了390畝耕地,種上了大豆。由於耙地後沒能及時播上種子,豆地失去水分,誤了墒情。大豆出苗不好,很是上火。在北大荒就是靠天吃飯,老天不下雨,沒有別的辦法。幸虧後來陸陸續續又出了些苗,盡管苗不齊,但大豆長得還挺好。天氣幹旱雜草也少,地裏沒費多少事。到了秋天,棵棵大豆長滿豆莢,籽粒也很飽滿。秋後我家收獲了30多噸大豆,並且那年價格也不錯。種地第一次掙到了不少錢,好像有一兩萬吧!忘了,反正是高興壞了。

    種地嚐到了甜頭,人家老兄腦袋一開竅,說要去買小四輪。我趕快掏錢,買回了一台25馬力的泰山250四輪拖拉機,還帶買了播種機,可以自己播種。後來又在分場訂做了可以自動翻鬥卸貨的拖鬥。家裏終於實現了機械化,有了種地的機車了。接著就承包上了下一年的耕地,是在較遠的四號地。原來以為自己不會開車的老兄,播的大豆壟比專業的還直,苗也出得齊刷刷的。別人都誇他,我說:“別忘了人家是木匠出身的,眼睛是會吊線的。”

    那時有了農藥除草劑,我們買了噴罐,自己開車下地噴灑農藥。我坐在四輪車的車翼鐵板上,第一次覺得下地是那樣的輕鬆。到了地頭,用水桶從水溝裏提水,用網布加以過濾灌到噴罐裏,按比例配好農藥,在噴罐裏自動進行攪拌。然後他在前麵把著方向盤往前看著壟溝開車,我坐在車翼鐵板上往後看著噴霧器。一次能噴八壟地,後來改成一次噴十二壟地。效果還真得不錯。

    可是有些野菜耐藥,比如大苦苦菜、大刺兒菜等多年生植物,噴藥後幾天又會發出幾個芽快速生長開來,不得不用人工拔掉。拔出一尺長的須根後,即使再長出來也不大,會被長起來的大豆壓在下麵。我們拔了幾天,趕不及野菜長得快,眼看著影響了大豆生長,就雇了一些老鄉幫忙拔除。

    那幾天沒有風,蚊蟲特別多。頭上戴著圍巾連同臉和脖子都捂住,蚊蟲還是直往臉上撲。特別是一種比蚊子還小的叫“小咬”的小飛蟲特厲害,被它咬了就起個大硬包,要是咬了眼皮兒,就會腫得睜不開眼了。我拿著壟跟大夥兒一起拔草,時不時到老鄉後麵檢查質量。發現有個人落的草太多,正想說說,她一回頭,見她雙眼都咬腫了,就沒吭聲。心想人家也不容易,圖掙個工錢出來打工,被蚊蟲咬成那樣,算了吧。

    休息的時候有個老鄉說:“說是給十二連會計家幹活兒,怎麽會計不到地裏來看著啊?”我笑著說:“不認識哈?我這不是在地裏看著嗎?”“啊?沒看出來,會計還跟著幹活兒啊?”是啊,有些人一旦有點兒工作就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光幹那點兒工作。我是能幫家裏幹點兒就幹點兒。往往是上班時洗漱幹淨,穿著時髦漂亮,一下班就換上幹活的衣服潑潑辣辣下地幹活兒。就是為了能多掙點錢,讓家裏寬裕點兒。

    自家有了車,地裏中耕了好幾次,大豆長勢良好。

    下了雨,地裏麵有些窪塘子積水,長在其中的大豆會被淹死。人家老兄不放棄,穿上帶雨靴的背帶大雨褲,再套上雨衣,扛著捅鍬(一種挖溝的鐵鍬),冒著雨下地挖溝排水。有的地方挖一挖就能排出水,有的地方要挖膝蓋深,甚至到腰深才能放完水。農場已經為我們隊在北邊大壩根底下建起了強排站。地裏溝裏積水多了,就用大型抽水機抽水揚出大壩外麵。所以隻要能把地裏挖通,讓窪塘子裏的水流出來,抽水機抽走,就能保住正在生長的莊稼不被淹死。人家都說:別人下雨了往家跑,智遠下雨卻往地裏跑。

    後來隊裏勤快人都效仿這個方法,救下不少窪塘子裏的莊稼,提高了糧食產量。

    秋天,大豆成熟了。當時康拜因收割機的設計和駕駛員的技術都有不足,往往收割後,豆枝豆莢豆粒掉的滿地都是,還得去撿拾。一般人都不舍得直接讓機器收,先自己割下大豆,集起豆鋪子再叫康拜因脫粒,那樣會減少些損失。我們用鐮刀割了好些天,割六壟大豆放成一鋪子。1250米長的地頭,一眼望不到邊。一上午緊趕慢趕隻能割兩壟到地北頭。還得拐回來走到地南頭開著四輪回家做飯吃。很多時候我們帶上午飯在地裏吃。忘了那年是種了多少畝地了,好像也有一二百畝。眼看該脫粒了,還割不完,不得已雇了分場的一些人幫忙割。因為他是不舍得花錢雇人的。

    割完了還得抱豆鋪子,把六鋪子大豆集成站著45度角的連續不斷的一個長鋪子,讓康拜因進地裏脫粒。這時好多人家的大豆都已經收完進了曬場。

    天有不測風雲。那年風雪來得早,我家還沒等集完鋪子就下起了大雪。大雪把割完攤壟上的大豆鋪子蓋得嚴嚴實實,一刮煙兒炮,連集好站著的大豆鋪子也被厚厚的大雪全部淹沒。豆子沒收回來,就等於全部家底兒被大雪覆蓋在了地裏。東北的雪冬天是不融化的,地裏的老鼠很多,如果不趕快把豆子挖出來,等不到春天就全被老鼠吃光了。

    我們倆拿起二齒鉤子到地裏刨豆鋪子。找不到豆鋪子的痕跡,就按原來放的大約位置去刨著找。刨出一段就集起一段鋪子,刨了好幾天集了不到一半,天又下起了大雪。東北的天氣下了雪準得刮大風,刨出來的豆子又被蓋上了。我說非得多雇點兒人趕快刨出來快點兒脫粒,要不然不等刨出來又下雪了。可是他就是舍不得花錢雇人,他說:這冬天天太短,早晨七點才出太陽,下午三四點天就黑了,一天幹不了多點兒活兒。大冷天的工錢也貴,不合算。

    白天我倆去刨豆鋪子一整天,不回來吃飯,晚上有月亮他也去刨。大雪被風刮得有噔噔硬的一層硬蓋兒,一刨都成塊兒,發出“咯滋咯滋”的響聲。天特別冷,零下二十多度,我戴著狗皮帽子戴著口罩,眼睫毛上都帶著霜花兒。他戴著狗皮帽子,不愛戴口罩,嘴裏鼻子冒著一股一股的白氣。胡子眼毛上都掛著霜花兒冰溜子。多虧路基高,我能騎著自行車下地回家,帶著棉手套握車把,手指肚兒凍得生疼。他不能開車下地,因為早上得用火烤車才能啟動著。好容易啟動著了,開著車下地,也不能熄火。熄火車就凍壞了,還得花錢去修車。沒在東北待過的人不知道冬天是有多冷。

    地裏的大豆不全部刨出來,也不能找康拜因脫粒,因為人家生火烤車啟動也不容易。沒有法子還是雇了六七個人,每人一天四十塊錢,幫忙給刨出來,集好了鋪子叫康拜因脫了粒。你知道那時種一畝地一年還掙不到四十塊錢哪!

    本來都幹了的大豆粒被大雪捂得漲大了,脫下的豆子裏全是雪麵。用四輪拉到曬場,自動卸車的翻鬥傾斜到最高點,大豆也不會自動淌下來,還得用木鍬、拉板卸下來。心想這要賣不出去還得費事整理出來,這活兒算是幹不完了。

    大豆收到曬場,剛整理成一個長長高高的長方體大堆,還沒蓋上大帆布,就來收大豆的了,還出了高價。最後大豆以從來沒有過的每斤0·94元的價格賣了出去。因為有水分,畝產達到了四百多斤。

    掙到錢了。那些日子受的累,挨的凍,上的火,一下子都煙消雲散,給抵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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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tcglassware 回複 悄悄話 勤勞勇敢的中國人真應該過更好的日子啊!謝謝你寫得這樣情真意切!
jun100 回複 悄悄話 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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