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璞集

先連載陳殿興譯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兩部小說《卡拉馬佐夫兄弟》和《罪與罰》,然後再介紹他寫的俄國作家的愛情故事。
個人資料
正文

第十二卷 錯判 ·十三

(2016-07-24 07:46:08) 下一個

                             十三、  弑父辨

 

   “毀掉我的當事人的不隻是事實的總和,陪審員先生們,”辯護人喊道,“不,真正毀掉我的當事人的其實隻有一個事實:這就是老父親的屍體!假如是一樁普通凶殺案的話,各位會因為案情無關緊要、證據不足、事實模糊(假如單獨分析每個事實而不是籠統地看事實的總和的話)而否決指控,起碼會感到猶豫,不肯隻根據對一個人的成見——他這是咎由自取!——而去毀掉一個人的一生!可這裏不是普通凶殺案,是弑父案!這就令人義憤填膺,以至於即使指控的事實微不足道、毫無根據也變得不那麽微不足道,不那麽毫無根據了,甚至在最沒有偏見的頭腦裏都是這樣。怎麽能判這種被告無罪呢?怎能讓他殺了人逃脫懲罰呢——每個人心裏幾乎不由自主地本能地這麽覺得。不錯,弑父是可怕的罪行——父親生我,愛我,不惜為我犧牲生命,從小就關心我的病痛,終生為我的幸福操勞,心裏隻有我的歡樂、我的成功啊!哦,殺死這樣的父親——是不可思議的!陪審員先生們,父親,真正的父親意味著什麽,這個偉大的字眼意味著什麽,在這個稱謂裏包含著什麽極其偉大的思想?我們剛才部分地指出真正的父親是什麽樣的。我們大家都在為本案忙碌,為本案痛心,而本案裏的父親已故費奧多爾-卡拉馬佐夫絲毫不像我們的心剛才所感到的那種父親。他是災難。不錯,有些父親的確是災難。那我們就更貼近些看看這個災難性的父親吧——我們什麽也不必怕嘛,陪審員先生們,因為我們眼前要決定的問題十分重大啊。我們尤其不該像才華出眾的公訴人所成功地描繪的那些孩子和膽小女人那樣怕擺脫一些舊觀念。我的可敬的論敵(在我說出第一句話之前他就在反對我了)在自己的熱烈發言中幾次喊道:‘不,我不把為被告辯護的權利讓給任何人,我不把這種權利讓給彼得堡來的辯護人。我是公訴人,也是辯護人!’他喊過幾次,可是卻忘了指出:可怕的被告在整整二十三年中間一直感念他童年在父親家裏住的時候唯一一個撫愛過他的人曾給他買過一磅核桃,反過來這樣的人二十三年中間也不會不記得仁慈的赫爾岑什圖別醫生所形容的童年——‘他被爸爸撇在後院裏,光著腳丫在地上跑,小褲子隻吊在一個扣子上。’啊,陪審員先生們,為什麽我們要貼近觀察這種‘災難’,重複人人皆知的事情呢?我的當事人回來找父親受到什麽樣的接待呢?為什麽,為什麽要把我的當事人描繪成沒有心肝、自私自利的怪物呢?他肆無忌憚,野蠻,狂暴,我們現在正為這個審判他,可是他的遭遇是誰造成的,是誰使這個生性善良、心地高尚、情感豐富的孩子受到這麽荒謬的教育?他童年時,誰給他講過道理,教過他知識,多少給過他一些愛護?我的當事人是靠上帝庇護也就是說在無人照料的情況下像野獸一樣長大的。多年分手之後,他也許渴望見到父親;在這之前,他也許千百次回憶過噩夢一樣的童年,驅散過他童年夢見過的可惡的魔影;他一心一意要原諒父親,擁抱父親!那麽,結果呢?迎接他的隻是無恥嘲笑、猜疑以及侵吞財產的陰謀詭計。他聽到的隻是父親每天喝酒時發表的令人惡心的奇談怪論和處世之道,最後他看到父親用本屬於他這個做兒子的錢勾引他這個做兒子的情婦;啊,陪審員先生們,這是令人厭惡的,而且是殘忍的!而這個老頭子卻見人就抱怨兒子不孝,冷酷無情,在公眾麵前往他臉上抹黑,說他的壞話,誹謗他,收購他的借據以便把他送進監獄去!陪審員先生們,像我的當事人這種看上去冷酷、狂暴、肆無忌憚的人,心地往往是極其善良的,不過他們不肯顯示出來。請不要笑,不要笑我的想法!才華出眾的公訴人剛才無情地嘲笑我的當事人,說他喜歡席勒,喜歡‘美好和崇高’。假如我處在他的地位,處在公訴人的地位,是不會嘲笑這種事情的!不錯,這種人的心——這種人的心很少被理解,往往被誤解,哦,讓我為這種人的心辯護吧——這種人的心往往渴望溫情、美好和公正,好像為了同自己的狂暴冷酷相對照似的;這種渴望是下意識的,而且地地道道是渴望。他們表麵上狂熱冷酷,可是卻能夠不要命地去愛,比方說去愛一個女人,而且這種愛一定是高尚的心靈的愛。請不要笑我:這種人的天性往往就是這樣!不過他們不會掩飾自己的狂熱情感,而這種情感有時是很粗魯的,——這就令人震驚,人們隻注意到這一點,而看不到人的內心。相反,這種狂熱情感可以迅速得到滿足,在一個高尚美好的人身邊,這個看似粗魯冷酷的人顯然正在尋求新生,希望改過自新、成為更好的人、高尚誠實的人——變得‘崇高美好’,不管這幾個詞受到什麽樣的嘲笑!我剛才說過不允許自己涉及我的當事人同卡佳女士的羅曼司。然而隻言片語地提一下還是可以的:我們剛才聽到的不是證詞,而隻是一個瘋狂報複的女人的喊叫,她沒有資格責難人家背叛,因為她自己已經背叛了!假如她多少有些時間想想的話,她就不會提供這樣的證詞!啊,請不要相信她的話,千萬不要相信,我的當事人不是她說的‘壞蛋’!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愛人者準備上十字架的時候說:‘我是好牧人;好牧人願意為羊舍命,一隻羊也不會毀滅......’ 1 我們也不會毀滅人的心靈!我方才問過父親是什麽意思,並且喊過這是一個偉大的字眼、珍貴的稱謂。但是,陪審員先生,用詞應當誠實,我主張實事求是地稱呼事物:像被殺死的老卡拉馬佐夫這樣的父親不能也不配被稱為父親。愛一個不值得愛的父親是荒謬的,不可能的。我們不能憑空創造出愛來——隻有上帝才能憑空創造出東西來。一位心中燃燒著愛的使徒說:‘作父親的,你們不要激怒兒女’ 2 。我現在引用這些聖訓,不是為了我的當事人,而是為了提醒所有的父親們。誰給了我這種教導所有父親的權利?誰也沒有。可是我作為一個人和公民來呼籲——vivos voco!3 我們在塵世生活的時間不長,常常做壞事,說壞話。因此讓我們大家抓住相聚一堂的大好時機互相也說句好話吧。我就是這麽做的:我暫時站在這裏,我就要利用我的機會。最高當局賜給我們的這個講壇並非毫無原因——全俄國都能聽到我們從這兒發出的聲音哪。我不隻是對在座的各位父親說話,我要呼籲所有的父親:‘ 作父親的,你們不要激怒兒女!’讓我們先自己身體力行基督的遺訓,然後再允許自己要求自己的子女吧。否則我們就不是父親,而是子女的敵人;他們也不是我們的子女,而是我們的敵人;而且是我們自己把自己變成他們的敵人的!‘也要用你們衡量別人的尺度來衡量你們’ 4 ——這不是我說的,這是福音書上規定的:你們用什麽尺度衡量別人,別人也用什麽尺度來衡量你們。假如子女用我們的尺度衡量我們,那怎能責怪子女呢?不久前芬蘭有個當侍女的姑娘被懷疑偷偷生了孩子。於是人們就開始監視她,在家裏閣樓角落的一堆磚後麵發現了她的一隻箱子——誰也不知道她有這麽一隻箱子;人們打開箱子,從裏麵拿出一具被她殺害的新生嬰兒的屍體。在這隻箱子裏還發現了兩架髑髏,這是她以前生的孩子,剛生下來被她殺害的。對此,她自己也供認不諱。陪審員先生們,這能算是孩子們的母親呢?不錯,她生了他們,可是她是他們的母親嗎?我們中間有誰敢對她說出母親這個神聖稱謂嗎?陪審員先生們,讓我們勇敢起來吧,甚至讓我們表現出大無畏的氣概來吧。在當前時刻,我們甚至有義務這麽做,不要怕另一些說法和另一種觀念,不要像莫斯科的商人婆5 聽到‘金屬’和‘地獄之火’就害怕。不,相反,我們要證明近年來的進步對我們也產生了影響,我們要直截了當地說:隻是生了我的人還不就是父親,父親是生了我而且盡了義務的人。哦,父親這個詞兒當然還有另一種含義、另一種解釋,那就是要求:我的父親盡管是壞蛋,盡管對其子女作惡多端,也仍然是我的父親,隻是因為他生了我。不過這種解釋是迷信,我用理智理解不了,隻能作為信仰接受,或者說,接受來作為信仰就像我不理解而宗教卻要我相信的許多東西一樣。既然如此,那就讓這種解釋留在現實生活領域之外好了。而現實生活呢,不僅給我們權利,而且也要我們承擔偉大的義務;在這樣的現實生活裏,我們如果想做一個人道主義者,乃至於做一個基督徒,我們應當而且必須奉行其正確性已被被理智和經驗所證明並經過分析檢驗的信念,一句話,我們的行動應當受到理智支配,而不是沒有理智,像做夢似的,為的是不要給人帶來損害,不要使人痛苦,不要毀掉人。瞧,這才是真正的基督事業,而不是迷信,是理智的真正博愛的事業......”

   講到這裏,話被大廳各個角落發出的強烈掌聲打斷了,費秋科維奇甚至揮起手來,好像乞求大家不要打斷他的話,讓他把話說完。大家馬上就靜下來。他繼續說:

   “陪審員先生們,假定我們的子女已是少年,假定他們已開始思考問題,各位認為這種問題會越過他們嗎?不,不會越過,我們不能要求他們不思考這種問題,要他們不思考是不可能的!一個名不副實的父親,尤其跟別的父親相比,跟同齡的別的孩子的名實相副的父親相比,他的表現會使孩子不由自主地產生痛苦的問題。人們會用套話回答他的這些問題,說:‘他生了你,你是他的骨肉,所以你就應該孝順他。’這個少年會不由自主地想:‘難道他生我的時候愛過我嗎,’他會越來越感到奇怪地問道,‘難道他是為了我才生我的嗎:他性欲衝動的那一刻既不知道我,連我的性別也不清楚,他那時的衝動也許是喝了酒引起的,隻是把喝酒的嗜好傳給了我——這就是他的全部恩德...... 為什麽我應該孝順他,隻是因為他生了我、一輩子沒有愛過我嗎?’哦,也許各位會覺得這些問題粗魯殘酷,可是你們不讓少年頭腦不想這些問題,是辦不到的,‘天性這東西,你從房門把它趕出去,它會從窗戶飛進來’ 6 ,而主要的,主要的是,我們不要怕‘金屬’和‘地獄之火’,要根據理智和博愛的原則解決問題,不要死守迷信觀念。怎麽解決呢?可以這麽解決:讓兒子站在父親麵前理智地問:‘父親,告訴我:為什麽我應當孝順你?父親,請你證明,我應該孝順你嗎?’如果父親能夠回答並提出證明,那麽,這就是一個真正的正常的家庭,這樣的家庭不是建立在迷信偏見上,而是建立在理智的自覺的嚴格人道的基礎上。相反,假如父親不能證明,那這個家庭就完了:他不是兒子的父親,兒子就獲得自由和權利今後認為父親是外人乃至於敵人。我們的講壇呢,陪審員先生們,應當成為培養真理和健全觀念的學校!”

   講到這裏,演說家被不可遏製的幾乎瘋狂的掌聲打斷了。當然,鼓掌的不是整個大廳,但半個大廳是鼓掌了。鼓掌的是父親們和母親們。太太們坐的上敞廊裏傳出了尖叫和歡呼聲。她們搖晃著手帕。審判長用力搖起鈴來。他顯然被聽眾的舉動激怒了,但他絲毫未敢像方才那樣威脅“勒令退場”,因為連坐在後麵特別席上的那些燕尾服上戴著勳章的年邁的高官顯貴也向演說家鼓掌、搖手帕了。因此,審判長隻得等聽眾靜下來以後才像以前那樣嚴厲地說了一句再有類似情況將“勒令退場”的話就算了事。得意洋洋、心情興奮的費秋科維奇又接著講起來。

   “陪審員先生們,各位記得那可怕的夜晚——今天大家談了很多,當時兒子跳過板牆進入父親的房間,終於麵對著生了他的敵人和侮辱者。我要不遺餘力地堅持:他那時跑去決不是為了錢——指控他搶錢是荒謬的,這一點方才我已陳述過了。哦,他闖進去也不是為了殺人,不是。若是有這種預謀,他起碼應事先考慮帶武器去,而銅杵是他本能抓到手裏的,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抓的。就算他用暗號騙開了門,就算他進了屋——我已說過絲毫不相信這種神話,可是就算是這樣好了,就暫時假定是這樣吧!陪審員先生們,我用一切聖物向諸位發誓,假使這人不是他父親,而是一個非親非故的侮辱者,他在各個房間跑了一遍,確信他要找的女人不在屋裏,他會拚命跑開,不會給情敵造成任何傷害,也許打一下,推一下,僅此而已,因為他顧不上,沒有時間,他急需知道她在哪兒。可是這人是他的父親哪,是他的父親——哦,他看到了父親,他從小仇恨的人,他的敵人,他的侮辱者,如今又是他的醜惡的情敵!仇恨的感情不由自主地不可遏製地控製了他,使他失去思考的可能:他頓時火冒三丈!這是感情倒錯,精神錯亂,而且也是自然界的感情錯亂——無節製無意識地為自己的永恒規律進行報複,像自然界的一切一樣。可是這時凶手也沒有殺人——我肯定這一點,我大聲疾呼這一點——不,他隻是在厭惡憤怒之中揮了一下銅杵,不想打死他,不知道會打死他。假如他手裏沒有這把銅杵的話,他也許隻是打父親一頓,也許不會打死他。他跑開以後不知被打的老人是否死了。這種殺人不是殺人。這種殺人不是弑父。殺死這種父親不是弑父。隻有囿於偏見,才會把這種殺人案看作弑父案!可是我的當事人真是殺過人嗎,我從心靈深處請諸位再三考慮!陪審員先生們,我們給他定罪,可他心裏會對自己說:‘這些人沒有做任何事情來改變我的命運,來培養我教育我,使我變好,使我成為一個人。這些人對我沒有一飯之恩,我在監獄裏沒有衣服穿,他們也不來看我。他們卻判我去服苦役。我的賬已清了,我現在不欠他們任何人情,我千秋萬代不欠任何人什麽。他們狠,我也狠。他們殘忍,我也殘忍。’他會這麽說的,陪審員先生們!我發誓:諸位定他的罪,隻能使他感到輕鬆,使他的良心感到輕鬆,他要詛咒他所殺的人,他不會悔恨。同時各位還會毀掉他重新做人的機會,因為他將終生被仇恨蒙住眼睛。不過各位是否想用可以想到的最可怕的刑罰嚴厲可怕地懲罰他,而目的則是拯救他的心靈,使他的心靈永遠獲得新生呢?如果是這樣,那就請各位用恩德去感化他吧!各位會看到,會聽到他的心靈在顫栗,在恐懼。‘我不配受這恩德,我不配這麽深厚的愛,我不配。’——他會這麽喊的!哦,我了解,我了解這顆心——這是顆粗野而高尚的心,陪審員先生們。這顆心會在各位的偉大功勳麵前鞠躬致敬,它渴望偉大的愛的舉措,它會燃燒起來,永遠獲得新生。有些人由於心胸狹隘而怨恨全世界。用恩德去感化他吧,給他愛吧,他會改過自新的,因為他身上有那麽多善的萌芽嘛。他會敞開心扉,看到上帝多麽仁慈,人們多麽善良公正。他會痛恨自己,悔過自新,感恩戴德,圖報不已。那時他就不會說‘我的賬清了’,而會說:‘我對不起所有的人,不如所有的人。’他會感激涕零地喊道:‘人們比我好,他們沒有想毀掉我,而是拯救了我!’這一點,這種善舉,各位做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因為罪證稍有不確鑿的地方你們都很難說出‘是的,被告有罪’這麽一句話來嘛。寧肯放過十個有罪者,不要懲罰一個無辜者7 ——各位聽到啦,聽到我國上個世紀光輝曆史的偉大聲音啦?我人微言輕,鬥膽提醒各位:俄國法庭不隻是懲罰,它還要拯救失足者!讓其他國家去摳字眼懲罰好了,我國講究把握法律的精神實質,以拯救失足者為本!如果是這樣,如果俄羅斯和它的法庭真是這樣,那就前進吧,俄羅斯;請您別嚇唬我們,哦,別用您的瘋狂的三套馬車嚇唬我們,說什麽所有其他民族都厭惡地躲開它!那不是瘋狂的三套馬車,那是富麗堂皇的俄羅斯之輦在莊嚴安祥地奔向自己的目標。我的當事人的命運掌握在諸位手裏,我們的俄羅斯正義也掌握在諸位手裏。諸位在拯救正義,在主持正義,在證明有人主持正義,一些好人在仗義執言!”

 

 

 

 

附注:

1.參閱《約翰福音》第10章第11節。

2.《新約-以弗所書》第6章第4節。

3. 我呼喚生者!(拉丁文)席勒《大鍾歌》題詞第一句;其餘兩句:我悲掉死者,我擊碎雷霆。這第一句話成了赫爾岑和奧加遼夫合辦的報紙《鍾聲》的口號。題詞全文原是瑞士夏夫豪森市大教堂大鍾上的銘文。

4. 參閱《馬太福音》第7章第2節。

5. 指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喜劇《艱苦的日子》中的人物。她們一個聽到‘金屬’這個詞兒就聯想到鐐銬;另一個聽到‘地獄之火’這個詞兒就發抖。

6. 原是法國寓言詩人拉封丹(1621—1695)的寓言《變成女人的貓》中的句子,原文引的是俄國作家卡拉姆津(1766—1826)的意譯。

7. 這是彼得一世《軍人條例》(1716)中的話,略有改動;俄國著名律師弗-丹-斯帕索維奇(1829—1906)曾在一次演講中引用過。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