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璞集

先連載陳殿興譯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兩部小說《卡拉馬佐夫兄弟》和《罪與罰》,然後再介紹他寫的俄國作家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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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該舉行的聚會·二

(2016-07-19 15:00:08) 下一個

                            二、老活寶

 

   他們幾乎跟長老同時進屋:他們一進屋,長老就從寢室裏走了出來。禪房裏已有隱修所的兩個修士司祭等長老出來。一個是圖書管理員,另一個是派西神甫。派西神甫有病,盡管不老,但據說很有學問。此外,還有一個年輕人站在牆角(後來他總站在那裏)等長老。這個年輕人看上去有二十二歲,穿著常禮服,是神學校學生,未來的神學家,不知為什麽受到了修道院和修士們的愛護。他身材很高,臉色紅潤,顴骨寬闊,兩隻細細的褐色眼睛聰明而專注。臉上是畢恭畢敬的神色,但很得體,沒有明顯的巴結人的表情。對進來的客人,甚至沒有鞠躬歡迎,不認為自己地位比他們低,是依附於他們的人。

   佐西馬長老是由一個見習修士和阿廖沙攙扶著進來的。兩個修士司祭站起來,手指觸地深深地鞠了一躬,歡迎長老,得到祝福後,吻了吻他的手。祝福完他們之後,長老也對他們每個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也手指觸地;也請他們給自己祝福。全部儀式進行得異常認真,絲毫不像天天舉行的例行公事,幾乎是帶著感情的。不過米烏索夫卻覺得這都是故意做出來給人看的。他站在一同進來的同伴的前麵。他昨天晚上甚至考慮過,不管信仰如何,僅僅是出於禮貌(因為這裏的習俗就是這樣),也應該走過去請長老祝福,起碼應請求祝福,假如不吻手的話。可是如今看到修士司祭又鞠躬又吻手,他立即改變了原先的決定:穩重嚴肅地行了一個世俗的深鞠躬禮,便退到椅子旁邊去了。費奧多爾的做法跟米烏索夫一樣,完全像猴子模仿人,故意惹米烏索夫生氣。伊萬很穩重而有禮貌地鞠了一躬,兩手也是貼在褲縫上。而卡爾加諾夫呢,卻窘得根本沒有鞠躬。長老把舉起來準備祝福的手放下,又向他們鞠了一躬,請他們就座。阿廖沙血湧到了臉上;他感到害臊。他擔心的事變成了現實。

   長老坐在一張樣式很老、包著皮革的紅木小沙發上。客人們,除了兩位修士司祭,都被安排坐在對麵沿牆擺成一列的四張包著磨損得很厲害的黑色皮革的紅木椅子上。兩位修士司祭坐在兩側,一位靠門,另一位靠窗。神學校學生、阿廖沙和見習修士仍然站著。整個禪房不很寬敞,而且有些死氣沉沉。擺設和家具都粗糙、寒磣,都是一些極其必需的東西。窗台上有兩盆花,牆角有許多聖像——其中有一幅聖母像,尺寸很大,大概是教會分裂1很久前畫的,前麵點著一盞長明燈。這幅聖母像旁邊是兩幅裝飾著閃光金屬衣飾的聖像,這兩幅聖像旁邊是一些雕刻的基路伯 2、瓷蛋和Mater dolorosa 3抱著的象牙雕成的天主教十字架和幾張國外印刷的上幾個世紀的意大利名畫。在這些名貴的版畫旁邊掛的是幾張俄國最通俗的、各個集市花幾戈比就可以買到一張的、印著聖徒、受難者、高級僧侶之類人物畫像的石版畫。還有幾張俄國當代和古代高級僧侶的石印畫像,掛在別的牆上。米烏索夫匆匆地掃視了一下這些“官樣文章”,便把目光停在長老身上。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他有這個弱點——考慮到他已是五十歲的人啦,所以這個弱點是可以原諒的,因為這個年齡的聰明又有錢的上流人士總是自名不凡,有時甚至是情不自禁的。

   第一眼看上去,他就不喜歡長老。事實上,長老臉上也的確有一些地方不僅會使米烏索夫不喜歡,而且也會使許多人不喜歡。長老身材不高,駝背,兩腿非常無力,才剛剛六十五歲,可是由於疾病纏身,看上去卻顯得老得多,起碼要老十歲。他的臉枯瘦,布滿了細密的皺紋,兩眼周圍皺紋特別多。兩眼不大,眼珠是淺色的,靈活,閃光,像兩個閃光的小點。隻有兩鬢還剩下了一點兒稀疏的頭發;胡子小而稀,像個楔子。常常咧開微笑的嘴唇薄薄的,像兩條細繩;鼻子不長,但很尖,像鳥的鼻子。

   “從各種特征來看,這是個狠毒、狹隘、傲慢的人。”米烏索夫腦海裏閃過了這樣一個看法。一般說來,他的心緒很不好。

   掛鍾報時,幫助大家打破了沉悶。帶鍾擺的廉價小掛鍾急速地敲過了十二下。

   “約定的時刻已到。”費奧多爾喊道。“可我的兒子米佳還沒來。我替他道歉,神聖的長老!”阿廖沙聽到“神聖的長老”這一稱呼全身哆嗦了一下。“我本人總是準時的,一分不差:我記得準時是國王的禮貌...... 4 ”

   “可您起碼不是國王啊。”米烏索夫一下子沒忍住,冒出了一句。

   “對,我不是國王。請原諒,米烏索夫先生,我自己也知道嘛,真的!我說話總是文不對題!長老閣下!”他好像一時感情衝動喊了一聲。“您在自己麵前看到的是一個真正的活寶!我就是這樣介紹自己。老習慣啦,唉!有時說話文不對題呢,那甚至可以說是有意的,有意逗笑,給大家開心。應該給大家開心,不是嗎?七年前,我到一個小城市去,那兒有些事情要做,我跟一些商人合夥開了個小公司。我們找警察局長去,因為有事要請他幫忙,所以請他跟我們一起吃飯。警察局長出來了,他又高又胖,淺色頭發,臉陰沉沉的,——這種人對當前的場合最為危險:肝火旺,肝火旺。我用上流社會的無拘無束的語調開門見山,說:‘ 您的官銜是伊斯普拉夫尼克,請做我們的納普拉夫尼克5!’他問:‘做什麽納普拉夫尼克?’我馬上看出事情不妙——他嚴肅地站在那裏——立即解釋:‘我是想開個玩笑,叫大家高興;因為納普拉夫尼克是我國著名的樂隊指揮,而我們為了使企業活動和諧也需要一個類似樂隊指揮的......’我解釋得有理,比喻恰當,對吧?他說:‘請原諒,我是伊斯普拉夫尼克,不允許拿我的官銜開玩笑。’轉身走了。我在他身後喊道:‘對,對,您是伊斯普拉夫尼克,不是納普拉夫尼克!’他說:‘既然已經那麽說了,那我就是納普拉夫尼克。’事情就這麽弄砸了!我幹什麽都這樣,總是這樣。我的殷勤總給自己惹麻煩!許多年前,有一次,我對一位可以算作有權勢的人說:‘您的夫人臉皮薄。’我指的是靦腆,可他問我:‘您怎麽知道?’我忍不住,心想,開個玩笑吧,便說:‘捏過。’他馬上就揍了我一頓 ......  不過這是老早以前的事啦,所以講起來不覺得難為情。我總給自己惹麻煩!”

   “您眼前也是這樣。”米烏索夫厭惡地低聲說。

   長老默默地看了看他們倆。

   “也許如此!我也知道會這樣,米烏索夫先生,甚至一開始講話我就感到自己在做什麽,您知道嗎,我甚至預感到您會第一個給我指出這一點來。這時,當我看出來玩笑不成功時,長老閣下,我的兩腮就被吸到下齒齦上,像痙攣似的;這是我青年時代寄人籬下當食客混飯吃的時候養成的習慣。我這個活寶是天生的,長老閣下,就像癲僧一樣。我不否認,也許是邪魔附體,不過這個邪魔不是有身份的,有點兒身份的邪魔會找別人的,不過不會找您,米烏索夫先生,因為您也不那麽有地位。但是我信上帝。我隻是近來才懷疑,可我眼下卻坐在這裏等著聽偉大的訓誡。長老閣下,我就像哲學家狄德羅。長老閣下,您知道哲學家狄德羅在葉卡特琳娜女皇時代見普拉東都主教的故事吧。他一進門就說:‘沒有上帝。’都主教這個偉大的聖徒舉起一根手指,回答說:‘瘋子心裏才沒有上帝!’狄德羅馬上跪下喊道:‘我信上帝,願意接受洗禮。’這樣,就當場給他舉行了洗禮儀式。達什科娃公爵夫人做教母,波將金做教父......” 6

   “卡拉馬佐夫先生,這實在叫人受不了!您自己知道您在胡扯,這個愚蠢的故事是瞎編的,幹嗎耍活寶!”米烏索夫實在控製不住,聲音哆哆嗦嗦地說。

   “我一輩子都覺得是瞎編的!”費奧多爾興奮地喊了一句。“先生們,我要把實話全告訴你們:偉大的長老,請您寬恕,狄德羅接受洗禮是我編的,就在講故事的時候隨嘴編的,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為了有趣,加上去的。米烏索夫先生,為了顯得可愛,我才耍活寶啊。不過有時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至於狄德羅呢,關於這個‘饒舌的瘋子’,我年輕的時候在當地一些地主家裏當食客時就聽這些地主講過二十多次;米烏索夫先生,也聽您的姨媽馬芙拉講過哪。他們這些人到現在仍然相信無神論者狄德羅找都主教普拉東爭論過上帝的存在問題......”

   米烏索夫站了起來,他不僅失去耐心,甚至按捺不住了。他氣瘋了,自己意識到因此他看上去很可笑。的確,禪房裏發生的事情是完全不能允許的。這所禪房接待來訪者可能已有四五十年曆史,前幾代長老在世時就接待過,來訪者都懷著最虔誠的心情。幾乎所有被允許進到禪房的人都明白,這是對他們表示的最大的恩典。許多人跪在地下,在接見的過程中一直不肯站起來。連許多“上層人士”,連許多大學者,甚至有些由於好奇或其他原因來到這裏的自由思想持有者,不管是跟他人一起進來還是受到單獨接見,所有的人,無一例外,都認為自己的首要義務就是應在接見的全過程中保持最深的敬意和禮貌,何況這裏沒有金錢交易:一方是愛和恩典,另一方則是懺悔和渴望解決心靈中的某個難題。因此費奧多爾所耍的活寶,對自己所處的地方缺乏敬意,不能不引起旁觀者——起碼是其中的某些人——的惶惑和驚訝。不過兩位高級僧侶臉上並沒有什麽變化,隻是嚴肅地注視著長老會說什麽,不過看樣子他們也要像米烏索夫那樣站起來。阿廖沙心裏想哭,低頭站在那裏。最使他覺得奇怪的是哥哥伊萬——他是阿廖沙寄以希望的唯一的一個人,而且也隻有他能夠對父親施加影響,製止他胡鬧,可是他卻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低垂著兩眼,看樣子甚至懷著好奇心在等待著看有什麽結果,完全像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對拉基京(那個神學校學生)——阿廖沙跟他很熟,幾乎是好朋友,阿廖沙看也沒敢看:阿廖沙了解他的思想(盡管全修道院隻有阿廖沙了解他的思想)。

   “請原諒我......”米烏索夫對長老說。“您也許覺得我是這場無聊玩笑的參與者。我的錯誤在於,我相信了像卡拉馬佐夫先生這樣人拜會如此可敬的一位人士時也能懂得自己的義務......  我沒有料到會為了同他一起進來而不得不請求原諒......”

   米烏索夫沒有說完,他感到非常難堪,想要離開禪房。

   “請不要多慮,求您啦。”長老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靠瘦弱的兩腿支撐著身子,握著米烏索夫的兩手,使他重新坐到椅子上。“請不要擔心,求您啦。我特別歡迎您做我的客人。”說罷,鞠了一躬,轉身又回到自己的小沙發上。

  “ 偉大的長老,請您曉喻,我的活潑是否使您受到了侮辱?”費奧多爾猛然喊道,他兩手抓住椅子把手,好像準備根據得到回答的情況要從椅子裏跳起來似的。

   “也懇請您不要多慮,不要客氣。”長老莊重地對他說。“不要拘束,要完全像在家裏一樣。主要的是,不要那麽自卑,一切毛病都是因此產生的。”

   “完全像在家裏一樣?也就是說,可以不用約束自己?啊,這太優待啦,實在太優待啦,——不過我懷著感動的心情接受!知道嗎,尊敬的長老,不要勸我不要約束自己,不要冒險......我自己也不會不約束自己。我這是為了您好才提醒您的。至於其餘的一切現在尚是未知數,盡管有些人企圖把我抹黑。我這是指您說的,米烏索夫先生,而對您呢,最聖潔的長老,我要把興奮心情傾吐出來!”他站起來,高舉雙手,喊道:‘孕育您的腹腔是有福的,哺育您的乳房是有福的,特別是乳房!’7  您方才跟我說:‘不要那麽自卑,因為一切都是因此產生的。’您的話說到我心裏去了。我好像正是有這樣的感覺。跟人們交往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比所有人都卑鄙,大家都把我看成活寶,於是我就想:‘讓我索性真的耍耍活寶吧,我不怕你們的議論,因為你們全都比我更卑鄙!’就是因此我才耍活寶,因為自卑才耍活寶,偉大的長老,我是因為自卑。由於多疑才胡鬧。要是我跟人交往的時候,相信大家會把我作為最可親最聰明的人來接待,天哪,我會成為多善良的人哪!師傅!”他猛然跪下了。“我該做什麽才能得到永恒的生命呢?”8眼前也很難斷定:他是在耍活寶,還是真的那麽感動。

   長老抬起眼來看著他,含笑說:

   “您自己早就知道該怎麽做嘛,您的智慧是足夠的:不要酗酒,不要信口開河,不要貪戀女色,特別是不要貪財,關掉您的酒館,假如不能全關掉,那就關掉兩三家也好。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別說謊話。”

   “您是指狄德羅那件事嗎?”

   “不,不是指那件事。主要的是不要對自己說謊話。對自己說謊話並聽信自己的謊話的人最後會弄到這種地步:無論在自身還是在他人身上都分辨不出真假來,因此就會既不敬重自己,也不敬重他人。不敬重任何人,就不能去愛任何人;既不愛任何人,為了娛樂和消遣,便會沉緬酒色享樂,恣意作孽,跟牲畜無異;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對人對己說謊話引起的。對自己說謊話的人最容易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因為覺得受了委屈是很愜意的,不是嗎?因為他知道沒有人委屈他,這委屈是他自己虛構的,是為了裝腔作勢虛構的,為了形成一個畫麵而隨意誇大其詞,抓住一句話不放,把一粒碗豆變成一座大山。——他自己知道這一點,卻首先覺得受了委屈,委屈到愜意的程度,到感到極其滿意的程度,最後就會弄假成真,產生真正仇恨......  起來吧,坐下,懇求您啦,這一切也都是假姿態嘛......”

   “聖者!讓我吻吻您的手。”費奧多爾爬起來,迅速地吻了長老的瘦手一下。“的確,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是愜意的,的確。您說的這麽好,我從來沒有聽人說過。的確,我的確一生都委屈到了愜意的程度;為了美感而委屈,因為做一個受了委屈的人,不僅愜意,而且有時侯還是美的,——這一點您忘說了,偉大的長老:美!我要把這一點記到小本子裏!我說謊話,一輩子說謊話,天天說時時說。真的,我是謊話的化身,是謊話的父親!不過,好像不是謊話的父親,我把書上的話記混了,那就算是謊話的兒子吧,這也就足夠了。不過......我的天使......關於狄德羅有時還可以說說吧!說說狄德羅的謊話,不會惹麻煩,有的謊話會惹麻煩的。偉大的長老,順便說說,差些忘了,兩年多以前我就決定來這裏,當時執意要弄清楚一個問題­——請吩咐米烏索夫先生別打斷我的話。我想問問:偉大的神甫,據說《聖徒傳》裏講到一個能顯靈的聖徒,他為了信仰受盡了折磨;等把他的腦袋砍掉以後,他站起來,捧起自己的腦袋‘親熱地吻著’,把腦袋捧在手裏,‘親熱地吻著’,走了好久。書裏真是這麽寫過嗎,誠實的神甫們?”

   “不,沒有這麽寫過。”長老說。

   “所有《聖徒傳》裏都沒有諸如此類的描寫。您說,對哪個聖徒是這麽描寫的?”管理圖書的修士司祭問道。

   “不知道是講哪個聖徒的。我不知道,不清楚。我受騙了,人們這麽說。我是聽來的。您知道是誰講的嗎?是米烏索夫先生,方才為我講狄德羅的故事他還生過氣呢,就是他講的。”

   “我從來沒有跟您講過這個。我跟您從來都不講話的。”

   “的確,您不是對我講的;您是在一次聚會上講的,當時我在場,那是三年多以前的事啦。我之所以提到它,是因為這個可笑的故事動搖了我的信仰,米烏索夫先生。您不知道,可我卻帶著受到動搖的信仰回到家裏,從那以後越來越動搖。不錯,米烏索夫先生,您是大墮落的起因。這已不是狄德羅咯!”

   費奧多爾激動起來,盡管大家都已十分清楚他又在耍活寶。可是米烏索夫畢竟被刺痛了。

   “多麽無聊,真是無聊。”他咕噥道。“也許我什麽時候的確講過......可不是對您。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我是在巴黎聽一個法國人講的。他說我國日禱時讀《聖徒傳》裏的這一段......  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專門研究過俄國統計......在俄國住了很久.....  我自己沒有讀過《聖徒傳》......而且也不會去讀......  飯桌上是無所不談的。我們當時在吃飯......”

   “不錯,你們當時在吃飯,可我卻失去了信仰!”費奧多爾撩撥他說。

   “您的信仰關我什麽事!”米烏索夫本來想喊這麽一句,可是他猛然控製住了自己,隻是輕蔑地說:“您不管接觸到什麽,都會弄得它醜惡不堪。”

   長老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對全體來訪者說:

   “請原諒,先生們,我要失陪幾分鍾,因為有些比各位早來的人在等我哪。您呢最好不要說謊話。”他麵帶笑容對費奧多爾說。

   他離開了禪房,阿廖沙和那個見習修士趕上去扶他下台階。阿廖沙鬆了一口氣,他很高興離開,也高興長老沒有生氣而且很快活。長老是到遊廊上去給在那兒等他的人祝福的。費奧多爾在禪房門口攔住了他。

   “最聖潔的人!”他感情衝動地說。“請允許我再吻您的手一次!不,跟您能夠談得來,能夠相處!您以為我總是這麽說謊話、耍活寶嗎?您要知道,我方才一直故意這麽做,為的是試探您哪。我一直在試探您,看看能否跟您相處?看看我這卑微的人在您這高傲的人身邊能否有一席之地?我給您發獎狀:可以跟您相處!現在我要沉默啦,全部時間都將保持沉默。我坐到椅子上不吱聲啦,現在該您說話啦,米烏索夫先生,您現在是最主要的人......在十分鍾之內。”

 

 

 

 

附注:

1. 指俄國17世紀中葉產生的一次宗教運動。因反對牧首尼孔進行宗教改革的一派從正統教會中分裂出去,故名。

2。 以色列人想象中有翅膀的活物,九級天使中的第二級,司智慧。

3. 悲傷的聖母馬利亞(拉丁文)。

4法國國王路易十八的名言。

5.伊斯普拉夫尼克是警察局長的俄語發音,納普拉夫尼克(1839—1916)是彼得堡歌劇院作曲家和樂隊指揮。

6. 狄德羅(1713—1784)  法國唯物主義哲學家,無神論者,1773年訪問俄國,說服葉卡特琳娜二世進行進步改革。費奧多爾講的故事源於否定狄德羅無神論和唯物主義的反動貴族。達什科娃公爵夫人(1743—1810)曾支持葉卡特琳娜二世1762年發動的政變,後來擔任俄國科學院院長。波將金(1739—1791)俄國國務和軍事活動家,葉卡特琳娜二世寵臣。

7《路加福音》第11章第27節:“耶穌正在說話的時候,有一個女人從人群中大聲對他說:‘那懷你胎和哺育你的真有福啊!’”費奧多爾顯然是在轉述這句話,但是完全庸俗化了。

 8.有一個猶太人的領袖曾這麽請教過耶穌,事見《路加福音》第18章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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