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高原,我如夢的憂傷(下篇)
高原長天,日日如一的藍,湛藍般的透明,彩畫般的純淨。千萬憐惜中,誘人心生起醉意的傷情。
高原的山川湖泊、高峰遠土,奇幻雄渾,浩渺廣袤。曆史厚重與獨特人文,便不息蘊生著永遠的憂傷。那高海拔強光紫外射線下,經久冶煉出大自然與生靈眾物,太多的悲情成因。
於我一家人,曆次政治運動劫難下的無奈生存狀,已是太過痛楚,隱隱在心便是想著要離去,隻為著忘卻。
終有一日,漫天雪片飄落的清晨,我執意卷起行囊,興奮且也茫然般,悄然的走下了高土,走出了高原,漸行漸遠竟未做一個別時的回望,仿佛毅然決然。隻是,多少年過去,方才深深有感,我走得出的是那片土地、高山、雪線,卻永遠無力去走出,那些歲月裏曾有過的滄桑心結。
我半生裏的痛與愛,那些緣起,已是永遠鐫刻在西天下的高原上。而今,偶有戲說話從前,不安的心分明疼感,生命在高原曆經重鑄的艱難成長中,膚體內所烙下的深深硬痕。於是,記憶不斷。
這便是我,今生逃離不去的隨緣宿命。
忘卻或許是人的天性,懷舊卻不應歸於經年。
高原上的那座古城,曾是被我雙腳觸及過,目光注視過,痛心感知過的一方高天遠土,在歲月沉澱中,已然構築為心靈棲身與精神回歸的家園。在我的意識裏,它從來都不是一個抽象的地理概念,或什麽單純的大漠自然風景。
自己知道,曾經人在高原,是我生命中的一個裏程,成長過程的境界依托,是一個今生不易再有的緣。在那裏留有的,分明是屬於我自己,許許多多最本真的存在。
也許是身處在昨天的緣故,不曾有離去,也就不曾有今天這般,如靈魂般的發現。
有些人生意境,不經撕裂自己的內心,是感悟不出的。
那年,我曾經曆著一次高原版塊上的山搖地動,那是在首份《中國人權報告》中所提及的“塘格木大地震”。而我距震源中心,僅是數十公裏路。
主震後數小時,在第一時間裏,我被派往那裏參與抗震重建。其時間,長長高原瀝青路,已是扭曲成蛇狀的麻花形態,腳下踩著的餘震,亦是一波複接著一波,不得安穩的站立。
在震源最中心--塘格木農場,我盡所目及的,是大難後切膚般的創痛。一片傷殘、哀號。
那一線之間,竟是眾者的生還與死亡的永世之隔。感同身受,人同此心。
痛的記憶,便如止水。
在今日,我無力去控製心間的澎湃與憂傷,深切切的思念起,是那已逝去了的日子,那留在高原裏的昨天,那許許多多不易的人生際遇。
深情之下,卻已是了無半點怨意。
高原於我而言,如果不曾與之相逢,心緒也許永遠不會這般的沉重。但是,如若今生與它失之交臂,那終將會是我一生中,真正的遺憾。
西天下的高原是什麽,是高遠,是蒼涼,是一百二十萬平方公裏土地的世界第三極。它太過遼闊、太博大、太深邃。遙遠而模糊,神秘而聖潔。
高是天,原是堂。許是人們所苦尋的天堂吧。
無論你怎樣去看、去想,真正的走入它,並不易。這裏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中,皆是寫滿生命的奧妙,隱沒著最本質的人生真諦。這是一個言說不盡的超然之地,是萬千吟詠,也不絕於後的悠遠天界。
自己生活在那裏,充其隻有二十幾年平常歲月。今日感來,這二十幾年高原生活,畢竟是太過短暫了,短暫得就像一紙單薄的青春季,隻能在回憶中悠然的搖曳。
忘記它,行將用盡我的一生。
雖言,今後的路依然漫長。隻是,無論腳下還將怎般的坎坷,塵世間又會怎番風來潮去,我必然始終如一去堅守,這份獨有的高原情結。
懷想起西天下的高原,我憂傷如夢……
二○一四年六月十四日夜(修訂稿)
歲月沉澱所然。謝謝您的評語。
不忘當好。感恩在心不在形,我以為。
曾在藏地,時雖短,但記憶長。
珍惜第一言為我文字作評,且以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