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事情--楊家阿婆
(2010-11-11 23:29:13)
下一個
外婆家一樓和一樓半的亭子間住著另一戶人家,那家的女主人就是楊家阿婆。說來,楊家阿婆年輕的時候也是美人一個,嫁給了有錢人,不過是小的。解放以後,那個男人選擇了原配,楊家阿婆就搬到我們樓下來了。再後來,弄堂裏的老鄰居給她介紹了一個太太過世的年齡相仿的男人—楊家阿公。
從我有記憶開始,楊家阿婆和楊家阿公都已經五十多歲了,那時候楊家阿公還在上班。整幢房子很多時候就是我外婆和楊家阿婆兩個人。兩家的關係是很好的,我們家的房門鑰匙全都交給楊家阿婆。那時候,沒有電視,每天吃過晚飯,楊家阿婆就上來聊天。等我們家買了電視機,她更是天天上來和我們一起看。
我們這幢房子也蠻特別的,隔壁的都是全幢房子公用灶披間和衛生間,隻有我們是分開的。樓下歸楊家阿婆,樓上歸我們,在一樓半的地方還裝了一扇門。這樣,楊家阿婆家就把煤氣什麽的搬到一邊,灶披間改裝成了房間。而我們家是把煤氣灶放到爸爸媽媽房間外麵的走廊,抽水馬桶和浴缸則搬到了三樓。
有時候我們家來生客,要上廁所,我們把客人請上樓時,他們都覺得很奇怪。因為,按照經驗,這樣的房子,上廁所都應該下樓的。當搞清楚狀況以後,都點頭說“戈能好,交寧家才弗搭界,老樂惠厄”(上海方言:這樣好,和別人都沒有關係,很舒服的)。後來聽大人講起來,才知道,這件事情上楊家阿婆幫了我們家大忙。好像是,她走的路子,在房票本上也寫得清清楚楚,一樓半以上全是我們家獨用。
楊家阿婆對我們的好還不僅僅是這件事情,最主要是,她跟外婆的關係好。外婆常年躺在床上,弄堂裏有什麽風吹草動,全是楊家阿婆每天有一搭沒一搭和外婆聊天時說起的。怎麽說呢,因為楊家阿婆在,外婆好像也有個依托,知道整幢房子還有人。聽到樓梯響,知道是楊家阿婆上來了,雖然有時候隻是三五分說幾句話而以。
等到我弟弟出生以後,楊家阿婆更是照顧我們。那時,我弟弟是日夜顛倒,我記得我爸爸曾經還去外麵電線杆上貼過“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這樣的字條。每天晚上,楊家阿婆總是上來把弟弟抱到亭子間,早上六點多她起來買菜時,再把熟睡的弟弟抱上來。這樣,我爸爸媽媽就可以睡個整覺,第二天有精神上班。
等到弟弟讀幼兒園,楊家阿婆更是每天下午早早就把弟弟接回來。這時候楊家阿公也已經退休了,帶著我弟弟到處去玩。等到我放學回家,跟外婆報個到,楊家阿婆也帶著弟弟上來了,幫我們洗手擦臉,弄得幹幹淨淨,然後下樓燒晚飯。
後來,我媽媽過意不去,每個月給楊家阿婆一些錢,算是帶弟弟。楊家阿婆推了幾次,我媽媽硬要給,她也隻好收下。但是,我媽媽給她的錢也都用到我們身上了。天熱的時候,放學回到家,楊家阿公還買來了冷飲給我們吃,楊家阿婆則一手一腳幫我們把澡也洗了。
再後來,楊家阿公插隊的兒子回上海,並且有了女朋友要結婚了。房子不夠住,隻好搬到楊浦區兩房一廳的新公房。外婆和媽媽知道這個消息是很難過的,但是在楊家阿婆麵前總是說恭喜的話。記得,楊家阿婆搬家的那天,中午媽媽特地從單位趕回來,臨了還是哭了一場。
新搬進來的鄰居當時也在場,他們看到這個情形安慰我媽媽,大概意思是,看到我家和楊家阿婆家關係這樣好,肯定我們家是很好的,很高興和我們做鄰居。果然,我們後來和那家也很好,一直到現在,大家都搬離了老房子,也還是好朋友。
楊家阿婆搬走以後,我們每年定規要去一次望望她。俗話說,本性難移,在新房子,楊家阿婆也還是熱心人。有一次,她大生日,我們都去祝壽。晚上在飯店吃飯,和我們同桌的有一對夫婦帶著和我弟弟差不多年齡的一個男孩。
大家講起來,那家也是雙職工,住在楊家阿婆同一幢房子,和她外孫女同學。楊家阿婆每天把兩個小孩從幼兒園一起接回來,帶著去花園玩,回到家以後點心吃好,臉擦幹淨,一直到人家父母下班回來。而這一切,完完全全是盡義務。
我始終相信,好人是有好報的,晚年的楊家阿公楊家阿婆和女兒女婿同住。看得出,他們的關係非常好。有時去他們家,看到楊家阿婆摸銅鈿出來,要去買老酒給女婿吃,我就想到了外婆。楊家阿婆的女婿也是爽快人一個,一點都不難弄,他名字裏有個良字,我們沒大沒小叫他阿良,他也答應。
上幾個月聽說楊家阿婆去世了,我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弟媳都參加了葬禮。我在我表姐的博克裏也看到了紀念的文字。一個好人,是不會被大家忘記的,願楊家阿婆安息。現在,她和外婆又可以在一起嘎山河(上海方言:聊天)了。
外婆和周圍人都很好,不過和自己娘家婆家人的關係似乎一般,下一篇就講講其中的原因吧。
下集預告:娘家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