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祖父母非常重視節日和節氣，大到春節，小到立夏，都有相應地吃食。要是擱在古代，準定象《圍城》裏孫柔嘉說方鴻漸家那樣，連皇帝的生死日都算上。

不管他們有沒有算上，我小時候每年１２月２６日吃兩頓麵一點也不假。中午幼兒園一頓，晚上家裏一頓，敬祝偉大領袖萬壽無疆。

然而，我們家裏大大小小最熱衷地是給祖父母過生日。這一天不光有吃的，還有節目看。如果你以為象紅樓夢裏那樣，叫一台戲來，那肯定是大錯特錯了。

早上大家到的時候，八仙桌上已經擺好了壽糕壽團。然後從大到小依次拜壽拿紅包，祖父母那一天肯定是穿中裝的。中午吃好大排麵，洗好臉，演出就要開始了。

往往是我父親帶頭起哄“阿爸，來兩段，來兩段”。祖父肯定是要搭搭架子的“來啥麽事來，弗來賽了”。祖母在一旁和聲細語“老頭子啊，小寧大家開心，難班厄，儂就來兩段伐”。

祖父最拿手的是譚派，一開唱就收不住了。《捉放曹》，《定軍山》，到《四郎探母》祖母加入公主念白，戲算是進入高潮了。往往是祖母念一句，大家叫聲好。祖父有點想弗落，自己五斤喉六斤唱了半半六十日，得到滿堂彩的確是家主婆。

然後大家分成兩撥，打牌的打牌跳舞的跳舞。打牌的小房間倒是不太吵，就聽到跳舞的大房間裏女人哇啦哇啦教訓男人“捺跳了弗對厄，快點去叫阿爸來，阿爸帶了靈”。於是祖父成了香餑餑，帶了一個又一個。

停下來的時候，祖父就開始挑剔了 “弗要搶拍子，哪能教弗會”，“上身動來動氣做啥，骨頭介輕”。等到實在忍無可忍了，就會說“叫捺姆媽來，看看捺姆媽是哪能厄”。

“等些，等些，我換件衣裳”等祖母一到，打牌的也都過來了。大家圍成一圈看著祖父祖母隨著華爾茲的旋律轉圈。

接下來就是把圓台麵昂出來準備吃晚飯了。冷盤，熱炒，點心一道又一道。等到大家吃湯的時候，祖母則把剩菜和糕團一份一份裝好，給大家帶回去。

後來因為大家庭人口越來越多，更因為大家兜裏有些閑錢，祖父母的壽席都擺到飯店裏去了。不過家人說起來，始終都很懷念能夠聽老壽星唱戲看老壽星跳舞的那些年頭。


下集預告：踏死小雞銅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