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死小雞銅鏑

在馬路上看到誥花子，祖父母會說“作孽啊”。我們小孩口袋裏沒有零花錢，祖父母會說“才過啊”。慢慢我品出來了，他們嘴裏的“才過”，相當於紅樓夢裏老祖宗嘴裏的“可憐見的”。賈母說完這句話，往往打發人賞菜賞錢，祖父母說完“才過”，阿拉小巴臘子銅鏑入港。

小的時候，父母給的零花錢是很少很少的。具體數字忘記了，反正早上課間在學校吃過饅頭，下午放學就沒有錢買話梅了。而且發的不是月薪，是日薪。

“捺哪能想得出啊，小寧袋袋裏一分洋鏑也無沒。老古閑話捺聽過伐？再無沒鈔票，袋袋裏踏死小雞銅鏑總歸要有厄。小寧想買眼零食，摸摸袋袋裏無沒鈔票多少才過阿。”祖父知道這個情況之後，出離地憤怒了。爸爸媽媽麵麵相覷，實在也是沒有理由反駁。

“呶，阿奶拔儂五角洋厘，鈧了袋袋裏。記牢，出去弗可以袋袋裏一分洋厘也無沒，否則踏死寧家一隻小雞儂也賠弗起。”祖母總是以實際行動幫祖父的腔。

這個頭開了以後，我們家其他小孩隻要上了中學以後都能時不時領到五毛踏死小雞銅鏑。不知道我們當中有誰真的用這個錢賠過人家的小雞，反正我用這五毛小雞錢在學校門口買了三隻小鴨子和一盒蟬寶寶。因為，我的零花錢不但以月薪形式發放，並且還長了幾個百分點。

我們年齡越來越大，祖父母給我們的零花錢名目也越來越多。有時，讓表弟拿五塊錢去凱司令買栗子蛋糕，找下來的零頭算是點心費。有時，讓我坐兩站路電車上朋友家送樣東西，給我一塊車錢，找下來的算是我的冷飲費。

不過，不管多少，不管什麽名目，我們始終把這個錢叫做小雞錢。隻是隨著物價地增長，小雞也越來越貴了。

有一次，我帶男朋友去看望祖父母，當時我已經工作了。出門的時候，祖母從樓上一路小跑下來，從口袋裏摸出十塊錢塞在我手裏“餒好，餒好，等些捺去聽音樂會，叫部小夏利。
”
在出租車上，男友問我“儂介度了還餒捺阿奶厄鈔票，哪能好意思？”我笑笑心裏說，踏死小雞要賠錢，和年齡無關。後來，我跟他終究是沒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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