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事情--大家都來叫阿姆

阿姆是寧波人對媽媽的稱呼，我媽媽和姨媽們包括我爸爸和姨父們當然得叫我外婆一聲“阿姆”。有趣的是，就連左右隔壁的鄰居也阿姆長阿姆短地叫我外婆，這當然也可以說得通，都是隨孩子叫。頂頂奇怪地是，我們那裏送信的郵遞員叔叔也管外婆叫阿姆，甚至連房管所來修房子的人也這麽叫。


外婆雖然常年不下床，但是鄰裏之間的紅白喜事她總是第一時間禮到，並且還會在大家公認的數目上再稍微加幾塊錢。她總是覺得，因為身體原因，平時鄰居們有什麽事情，她是出不了力的。所以，碰到可以出錢的時候，應該比別人多出點。


鄰居們大大小小也都很尊敬外婆，老人們不用說了，很牽記她的身體。每年夏天，外婆下樓，弄堂裏的老太太都會出來望望阿姆。年輕人照理跟外婆沒什麽大接觸，但是有幾個冬天，外婆要去住院，又碰上爸爸出差，都是鄰裏間的小夥子們輪流把外婆背到醫院去的。


外婆不光對鄰居好，就算對不太相幹的人也很好。在外地的姨媽每個月都要給外婆寄生活費，平時都是把圖章放在鄰居家裏的，因為白天家裏沒有人，而她自己又下不了床。等到夏天，她可以下樓的時候，每次郵遞員來喊敲圖章，外婆總是帶一瓶酸梅湯或者橘子水下去請那個小夥子喝。一來二去，郵遞員跟外婆很親熱，直接喊“阿姆，敲圖章”。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夏天我們那裏大修房子。外麵都搭著腳手架，所以弄堂裏的人，大家都相互關照，門戶要看緊些。大夏天的，門窗也都是能不開就不開。外婆說，這麽熱的天，修房子的人很不容易，汗水嗒嗒滴，洗把臉的地方都沒有。所以，就對他們說，可以到我家來洗臉。


有一次，到中午了，在我家搞窗戶的一個叔叔說，天太熱不回去吃飯了，就在附近小飯店吃碗冷麵算了。我外婆立即邀請他吃完午飯到我家地板上來睡午覺，到第二天中午，他又帶了兩個工友來，問我外婆能不能借我家地板躺躺，外婆當然說好。再到後來，我記得，每天中午，外婆房間裏的地板上最多的時候橫七豎八躺了靠十個人。


午睡之後，大家紛紛起來對外婆說“阿姆，阿拉走老，今朝到*號裏鄉去弄屋頂”。那情形就像小孩出門對大人說“姆媽，我走老，上班去老”。外婆則關照他們“天叫規熱，下半天來吃綠豆湯奧”。等他們都出門以後，外婆則開始燒綠豆湯，然後整鍋浸在涼水裏麵。


那一年的大修，鄰居對房管所的人有遞煙的，有小恩小惠的，都是想自己的房子能夠修理得好而不費。不過，等到腳手架都拆掉，大家互相串門的時候，可以明顯看得出，我家的門啊窗啊牆啊什麽的，都是精心打造出來的。


外婆對別人尚且如此，對自己的女婿那就更不用說了。下一篇就講講外婆和她的女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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