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關於尼采之瘋答劉書林

 

 

關於尼采之瘋答劉書林

 

 

 

作者：郭知熠

 

 

 

筆者前一段時間寫了一篇對話錄，題目叫做《尼采為什麽會瘋？》，討論尼采先生之所以瘋癲的原因。這些原因可能有很多種，郭知熠先生羅列了六種可能的原因：一是年青時的荒唐；二是愛情的失敗；三是尼采的身體狀況，尼采長期以來體弱多病；四是孤獨寂寞；五是尼采對成名的過度渴望；六是郭知熠強加的理由：命運的作弄。

 

所有的這些理由都可能導致尼采最後的瘋癲。筆者在最後總喜歡加上命運這一條，因為其它的東西無法解釋時，命運之手會是一個不需要作任何解釋的解釋（也可以說是一種懶惰的解釋）。但究竟尼采之最後瘋癲由什麽引起，卻是一個我們無法知道的秘密。筆者並不想武斷地表明尼采的瘋癲究竟出於哪一種原因，因為我們並不知道。

 

劉書林先生看了筆者的文章後，在《博訊》上發表了一篇標題不可謂不長的文章，其標題是《郭知熠不懂尼采發瘋是因為和列寧一樣患有梅毒》，將尼采的最後瘋癲的原因歸結為梅毒。我們從劉先生的文章中摘引幾段：

 

“貝多芬，舒伯特，舒曼，波德萊爾，瑪麗·塔德和亞伯拉罕·林肯，福樓拜，莫泊桑，梵·高，尼采，王爾德，凱倫·布裏森，喬伊斯，列寧……這些曆史上的天才、狂人，本來風馬牛不相及，卻共同遭受一種疾病的罪與罰——他們都是梅毒患者。這是美國學者德博拉·海登在《天才、狂人的梅毒之謎》中的觀點，海登以翔實的資料，冷靜的文筆，洞悉了這些天才心靈的隱秘和生理的痛楚，像一盞探照燈照亮陰暗的曆史地帶，讓我開始了驚心動魄的閱讀。”

 

“梅毒發作時會對個體產生一些酬賞作用，例如個體會產生異常的欣快感，激發出源源不絕的創造能量，或者形成自大狂戀感，這就不難理解貝多芬、梵·高、尼采狂傲的個性。”

 

“ 今天，梅毒以青黴素很容易治療。但是，在20世紀之前，歐洲與美國大約有百分之十五的人得過這種無法痊愈的慢性疾病。天才、狂人當然也不例外。海登研究15—20世紀的知名人物，探討梅毒對他們生活與作品的影響。梅毒患者忍受極度的痛苦與狂喜的興奮，有時沮喪得想要自殺，有時變成妄自尊大的偏執狂，到了末期還會可怕地發瘋。因此，梅毒深深影響他們的世界觀、性行為與人格，當然也影響了他們的創作。”

 

郭知熠沒有讀過德博拉·海登的《天才、狂人的梅毒之謎》。但德博拉·海登將這麽多的名人都全部劃為梅毒患者的陣營恐怕是缺乏科學依據的。在這裏這位作者臆想的成分遠遠地大於事實的成分，嘩眾取寵的成分遠遠地大於科學的成分。盡管劉先生拚命地宣稱德博拉·海登是一位嚴謹的學者，但筆者還是要表示懷疑。因為德博拉·海登的動機是非常明顯的。

 

劉先生在文章中提到梅毒患者“到了末期還會可怕地發瘋”。郭知熠不知道劉先生是指所有的梅毒患者到了末期都會發瘋，還是僅僅部分患者到了末期會發瘋。從劉先生的語氣來看，似乎是所有的梅毒患者到了末期都會發瘋。當然，隻有“所有的梅毒患者到了末期都會發瘋”才能推出“尼采一定會發瘋”，因為劉先生認為尼采一定有梅毒。但如果所有的梅毒患者到了末期都會發瘋的話，二十世紀以前美國和歐洲就會有15％的瘋子，因為劉先生又說二十世紀以前，歐洲和美國有15％的梅毒患者。這個結論是與事實顯然不相符合的。一個有15％的國民是瘋子的國家是讓我們無法想象的。這個國家一定是一個讓人無法忍受的“瘋人國”。

 

至於狂妄與梅毒的關係，筆者並不認為它們之間有什麽必然聯係。很多人是梅毒患者，但他們並不狂妄。郭知熠相信，沒有任何一個人類的疾病會使得患該病的人狂妄。疾病如何能使得一個人狂妄？！一個人的狂妄是因為他自以為了不起，而任何疾病都無法使人以為自己了不起。相反，倒是一個人的狂妄可能導致他的疾病，因為他的狂妄可能與社會格格不入，或者他的狂妄得不到社會的承認。如此，他就會完全走入自己封閉的世界裏，不能自拔。

 

有些精神病患者是因為狂妄的緣故。一個人之所以狂妄，在於他自以為了不起，在於他對自己在社會上的價值作了較高的估計。當然，這個估計有兩種可能：一個是恰如其分的，一個不是恰如其分的。世界上的人們過高估計自己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但不管一個人是不是過高地估計自己，社會都可能對他完全不理不睬。所以，如下的情形往往存在：一個人對自己估計太高，而社會卻對他估計太低。這顯然是一個矛盾。

 

這個矛盾不僅對於那些過高估計自己的人存在，而且也對於那些恰如其分估計自己的人存在。譬如說尼采，這個矛盾對於他是存在的。但也許他並不是過高地估計了自己，而是社會過低地評價了他。隻是因為尼采太急於社會的承認，太渴望社會的承認，才使得這個矛盾對於他來說變得異常尖銳，以至於無法調和。所以，尼采的瘋癲很有可能由這個原因所引起。

 

因此，郭知熠以為，尼采的瘋癲與梅毒這種疾病毫無關係，我們甚至都無法斷定尼采是否患有梅毒，沒有任何關於尼采的診斷認為尼采患有梅毒。這個尼采患有梅毒的“事實”隻是德博拉·海登“天才”的猜測。但即使尼采患有梅毒，梅毒也不是尼采瘋癲的主要原因。除了上麵所列出的原因外，筆者在《尼采為什麽會瘋？》一文中所列出的其它原因也是可能的。譬如愛情的失敗也容易導致一個人精神崩潰。

 

也許筆者還需要指出的是，貝多芬、梵·高、尼采狂傲的個性不是因為梅毒所導致（劉先生說“梅毒發作時會對個體產生一些酬賞作用，例如個體會產生異常的欣快感，激發出源源不絕的創造能量，或者形成自大狂戀感，這就不難理解貝多芬、梵·高、尼采狂傲的個性”），也不是因為任何疾病所導致，他們的狂傲個性的產生在於他們對自己作品的偉大價值的深深了解。沒有這種了解，也就沒有這種狂妄。所以，把他們的狂妄歸結為疾病的結果是完全本末倒置的。

 

 

 

寫於2006年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