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當前緊張的台海關係中,許多觀察者習慣性地把問題歸結為“台獨挑釁”與“大陸統一意誌”的對抗。然而,餘茂春的一番話,卻如手術刀般剖開了這個問題的真正病灶:台灣真正對中共構成威脅的,從來不是“你說了什麽”,而是“你是怎麽活著的”。民主本身,就是一種最具殺傷力的存在形式。這不是戰爭,也不是地緣政治爭奪,而是更根本、更深刻的製度性衝突。
讓我們先從最核心的邏輯出發:台灣不需要說一句“我不要統一”,也不需要寫一句“我宣布獨立”,它隻需要繼續用它的方式運作,它就已然成為對中國大陸的巨大挑釁。這不是台灣“想挑釁”,而是中共“必須覺得被挑釁”。
為什麽?因為台灣活出了一個中國大陸人民夢寐以求卻被全麵封鎖的版本——選舉可以改朝換代,不需要流血;官員可以被罷免,議員可以被質詢;媒體可以罵總統,民眾可以遊行;法院獨立,反對黨合法,網絡開放。對中共而言,這才是真正的“挑釁”:你活出了我們口頭上否定、曆史上掩蓋、製度上壓製的一切選項。
對全世界而言,台灣是一個活生生的亞洲民主樣板;但對中共而言,台灣是一麵魔鏡。台灣不講英語、不信耶穌、不吃漢堡,卻照樣民主、自由、尊重人權。這種“非西方的民主成功樣本”,直接擊穿了中共長期以來灌輸給人民的幾大謊言:“民主隻適合西方,不適合中國”“中國太大太複雜,不能搞普選”“一旦民主就會亂,國家會分裂”。
台灣存在的每一天,都是對這些話的嘲諷。它不是通過戰爭、政變、殖民搞民主的,它是通過內部轉型、社會覺醒、製度建設一點點走出來的。而這一切,恰恰是中共最忌憚也最無法容忍的。因為它告訴了大陸人民一個事實——你們不是不能,隻是被不允許。
中共最怕的,從來不是“敵人”有多強,而是“人民”開始有了別的選擇。台灣每四年一次的選舉,就像大陸民眾心中被封鎖卻依然存在的春天。你看到台灣人投票,想起自己隻有“讚成”與“棄權”;你看到台灣政黨輪替,想起自己永遠隻有“偉光正”;你看到台灣總統接受媒體提問,想起自己的“領導講話不能評論”。
於是你心中開始懷疑:如果台灣能,為什麽我們不能?而這是中共的最大恐懼:當“不能”不再被相信,體製就將土崩瓦解。正如蘇聯瓦解前,東歐國家一個接一個脫離蘇聯影響,不是因為美國出兵了,而是因為人們看到了其他生活方式的可行性。台灣就是中國大陸眼前的“捷克斯洛伐克”,不是物理上的鄰居,而是心理上的解藥。
中共口中所謂的“台獨”,就像一把萬能鑰匙:想打壓台灣,就說你“台獨”;想遏製言論,就說你“勾結境外勢力”;想打擊自由派,就說你“崇洋媚外”。但如餘茂春所指出的:連“台獨”本身的定義,中共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指“中華民國”?那早就存在;是指“宣布獨立”?台灣並沒有;是指“不歸中共管轄”?那台灣也確實沒有被中共管過。
中共不是怕“台獨”,它怕的是台灣人民持續展示一種“不聽黨話、照樣活得好”的現實。民主之於極權,不是理念之爭,是存在威脅。你越好,我越難堪;你越自由,我越危險。
從專製政權的視角看,台灣不僅是政治異類,更是“病毒攜帶者”。它傳播的不是言論,不是軍火,而是希望,是可能性,是一整套對“不可改變”世界觀的挑戰。在一個封閉體製裏,隻需要有人嘲諷《皇帝的新裝》,這體製就會搖搖欲墜。台灣,確確實實穿了衣服,而大陸,還披著“龍袍”。
這不是國家認同的問題,是體製合法性的問題;這不是主權之爭,是統治邏輯的碰撞;這不是台灣要從中國分裂出去,而是中國害怕台灣證明它早已分裂。黑格爾說,存在即合理。但對中共而言,台灣的存在,則是威脅。不是因為它有軍隊,而是因為它有選票;不是因為它有導彈,而是因為它有自由。
將台灣的存在定性為“挑釁”,正如把幸存者的求生視作“反叛”。台灣不是攻擊中國大陸的“敵人”,它隻是另一個中國人的可能性。它存在的方式,是對“中國就隻能由黨來統治”的否定。如果說民主是一麵鏡子,那麽台灣就是那麵鏡子中,映出最刺眼的一道光:“你可以不靠鬥爭、不靠槍杆子、不靠強人政治,也能活得體麵、有尊嚴。”
餘茂春的這一番剖析,將台灣問題從“統一與獨立”的偽命題中抽離出來,回到了真正的戰場:製度與製度的對抗,未來與過去的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