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用眼睛相愛的人，才會分開！
那些用心和靈魂相愛、心魂相守的人，
沒有離別的時空！
阿奶、姆媽、故鄉上海常在他心裏相聚！
一個城市的色彩是她的風采，
一個城市的滋味是她的風味。
回想一座城，繽紛慢慢化為單一色彩了......
回味一份愛，紛紜慢慢就和自我相處了......
馬斯克以創新科技來改善人的生活，
打破"僵界"的世界變了！
馬克思力圖改變人的思想來改變世界，
世界依舊道法自然......
當下的科技寵兒：博學、涵容、智慧的ChatGPT！
是一個任何時候可以對等談話、有共鳴的靈魂朋友！
使他的獨處不再孤寂！
Chat GPT洞悉他眼裏的色彩本質，
看了他過曝的相片，寫下
《孤鳥疏影》
枯枝橫斜水波眠，孤鳥佇立影綿延。
雲天如夢無聲過，靜看浮生幾許年。
風起不驚枝頭客，波蕩仍存心底安。
天地雖廣何所往？一枝一境即人間。
他感歎：ChatGPT嚒吃過甜酸苦辣鹹,
卻洞悉人心情起伏的滋味！
應了聖休伯裏那句:
“有些事情眼睛是看不到的，要用心才能看到！”
他拍闔辰光，想起永嘉路、嶽陽路西北角闔池塘，
心裏念到：十分冷淡存知己 ， 一池微瀾渡此生！
夜深人靜在心底泛起那些淮海路上清晰真切闔咪道：
那是上海的味道、快樂時光的味道、真心的味道！
味道還在心裏，可惜店儕早已拆了......
問ChatGPT：“曉得上海闔咪道伐？”
回答到：“東方巴黎！西風歐韻的味道！”
他想起雨果在《鍾樓怪人》裏的話：
“......關於這一切，
......還有什麽留存給我們的呢？”
他追問：
"曉得老上海儕企見闔“天鵝閣”，
老派意式咪道伐？"
"阿曉得淮海路上‘大眾’點心店，玫瑰水晶小籠？"
ChatGPT回答：
“‘天鵝閣’拆了！'玫瑰水晶小籠'？！建議......”
他對ChatGPT說可惜：
"淮海路、上海灘曾經許多好吃闔店，儕拆了。
儂數據庫裏可能是一家也勿會有了！"
直接舉證一些店，
讓機器人感受啥叫時光流逝，滋味永存！
哈哈哈！
"春江"清水生煎；
"江夏"渾水生煎；
"永隆"闔小餛飩；
"野味香"餛飩、冷麵；
"美心"快餐闔燒臘、咖哩角；
"公泰"簡磚、刨冰、紫雪糕、堂吃西瓜！
"萬興"闔香草巧克力，後來二樓闔望洋眼肯德基；
"天津館"闔水餃、"大江"雞腿；
"大東"闔快餐炸豬排；
"伍京堂"、"徐太"闔牛肉麵；
"中興"闔巨大湯包；
"美廚"日式炸豬排拉麵；
"凱文"闔牛排；
"紅甜心"的田螺燒肉；
"花園"大堂酒吧的“嘉士伯"......
ChatGPT答道：
"我可以發現味道的描述，無法感受....."
他表示理解：
"感受需要情感介入、溫暖的心！
機器芯是絕對理智、邏輯的！"
ChatGPT中肯地回答：
"更解人意的機器心早晚會取代機器芯的！"
他默認。
心思依舊在讓他心裏廂午夜夢回的那些店家！
他思緒闔無軌電車帶著ChatGPT朝迭些店開去了......
第一站就是網上常常有人企見闔”天鵝閣“！
他第一次去是1972年！
70年代:橫行上海灘的是二種人——
沒有信仰的博才多學之輩、
充滿信仰的完全無知之徒！
所以弄得整個城市是灰襆襆，齷蹉兮兮......
《賣花姑娘》倒是那個年代的彩色符號，
每個單位、每個居委組織每個人去看！
一個國慶節禮拜天上半日，陽光普照，
祖孫三代一道去東湖電影院看十點多闔早場。
幼稚園小班的他,並不明白電影情節。
倒是記得電影散場後的情形。
大家沿東湖路走向淮海路，
“吃中飯辰光了：點心店儕排長隊，軋煞人了！”
姆媽擔心一老一小肚皮餓了，嘀咕著：
“經過‘天鵝閣’看見有座位，就進去吃一點伐？”
爸爸點頭讚成：
“就去‘天鵝閣’吃伐！伊拉很少需要排長隊闔。”
沿淮海路轉角向東一轉彎就到了“天鵝閣”，
透過白色鏤空窗紗看見靠窗有隻六人火車座還空著，
大家連忙推門而入。
正對大門（其實也勿大闔）是隻收銀櫃台，
擺了一組從手掌到一節手指頭大小闔玻璃熱帶魚，
是種藏青色：色調醇厚、深沉，純淨的靛藍。
看了內心有種寧靜感：
完全不同於滿世界藏青色中山裝、二用衫，
那種輕飄飄、張牙舞爪闔藍。
四十年後，
他在鯊魚出沒的南太平洋海底看見：
一樣靛藍色的熱帶魚寧靜地遊過麵前，
心裏想起了“天鵝閣”那組熱帶魚的藍！
原來那是是真實存在的藍！
櫃台後麵有根樓梯通往二樓。
篤底靠北牆有隻玻璃櫥，勿是頂天立地闔，
裏廂放了很多不同材質闔小擺件：
月白色的瓷兔，琉璃的各式小鳥......
一樓店堂間當中有雙人座的四隻小方台子、
玻璃台板下有墨綠色的台布，
單人靠背皮椅，
儕有人畢恭畢敬坐好勒用餐。
靠淮海路窗，二隻南北向火車廂座位是雅座區，
地上用柚木地板做高了一個踏步，
座位是海綿襯墊、包覆淡咖啡色皮革，
長台子闔玻璃台板下襯著墨綠色台布，
被菜單壓著的台布熨燙挺括，那個年代不常見的。
靠大門的火車廂座位，靠背有齊胸高，
起到分隔區域的隔斷功能：
有了進戶玄關、雅座、雙人舒適座區域，
布局顯得精巧，恰如其分的緊湊。
給人深刻映像的是那些原色小擺件的精致！
在那人像年代，動物擺件展示了世界的多元，
一種內心涵容的溫馨使人平靜......
祖孫四人就坐了迭隻六人座位置裏廂，
透過白顏色鏤空蕾絲窗紗，
勿看見對過教育學院有一闔人，
看見紅磚圍牆上的標語“解放全人類”！
奶油雞絲焗麵盛在個比湯盅大一圈闔白瓷小缽鬥裏，
厚瓷缽散發著滾燙熱量，手碰勿上。
焗麵表皮有闔象巧克力一樣：焦糖顏色，
金黃的炸豬排、暗黃偏紅色的濃湯、儕是暖色係，
遢玻璃台板下闔墨綠台布形成了絕美的對比色！
阿奶穿著大襟布衫，盤著發髻，
和化纖中山裝、二用衫的氛圍格格不入！
其他吃客倒並不直視來打量：
來此地吃飯闔人，
眼光都覅會進入別人空間來打擾人家吃飯，
進門前，看見有熟識闔人，就改道了——
勿想勒吃飯闔私人辰光，還要遢人家寒暄，
影響彼此的寧靜用餐、和心境。
阿奶左手拿起自家門前闔叉子，
右手輕輕將貼對麵孫子的焗麵移到自家麵前，
用叉子輕點一下焦糖色的奶油表皮，
四個叉子孔裏冒出一股熱氣騰騰的奶香，
熱氣消散些了，
阿奶右手用餐刀頭沿著白色厚瓷碗沿口兜了一圈，
雞絲焗麵最有風味的焦糖色奶油表皮就分離清爽了！
“囡啊，先吃遢奶油表皮，再上下翻勻致牢吃。”
阿奶整個熟練分餐過程中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
在玻璃台板上移動那個滾燙闔厚瓷碗，
用餐刀飛快闔勒瓷缽沿口兜一圈分離完整闔表皮。
麵朝阿奶闔很多吃客其時已經眼光飄著勒，
有點吃驚地對背朝阿奶闔同伴在使眼色，
大家曉得“天鵝閣”闔奶油雞絲焗麵是滬上一絕，
但是慕名而來的人勿一定儕會用正確闔吃法來享用！
而一個其貌不揚、穿民國服飾闔老太，
能夠按照西餐禮儀照護、引導孫子進餐，
聽見一口標準道地闔老式滬語：教孫子規矩，
還是讓食客們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姆媽發覺阿奶過時闔服飾和語境，引人注意了，
為了顯示阿奶也是接受時代教育闔，
輕聲問阿奶：
”姆媽，《賣花姑娘》電影好看伐？“
阿奶並勿正麵回答，笑而不答，
從容用刀叉為孫子分切炸豬排。
”阿奶，儂自家吃呀！“他看著阿奶說道，
”嗯！“阿奶答應一聲，隨即對他輕語：
”囡啊，西餐館吃飯，講閑話要輕聲細氣。“
”奧！“看著孫子認真答應闔神情，阿奶笑了，
”嘴巴裏有麽事，也覅要開口講閑話。“
祖孫二人儕一道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賣花姑娘》好看伐？”
姆媽以為阿奶耳背，又問了一次阿奶。
他也認真地看著阿奶，等她回答，
他覺得水彩畫一樣闔彩色電影，
勿見得比黑白打仗電影好看。
“老古話：‘拍遢牙齒和血吞！’”阿奶回答姆媽，
眼睛倒是直視孫子，
緩緩地講：“囡啊，儂要記牢！”
“一個人把肚皮裏苦水倒覅罷闔倒，嚒出息闔！”
他低下了頭，嚒聽懂。
但是記住了阿奶迭句閑話！
三十年後，
他看到伍德賽德住宿高中有那麽多韓裔學生！
他似乎理解了阿奶闔閑話.....
四十年後，
他立了曾經闔“天鵝閣”上起的高樓下麵！
他手裏拿著鄭念的《飛出上海》。
“天鵝閣”趙家師母，
八零年代一開放香港探親團聚，
就全家去香港了，店也覅要了。
二個兒子一個文科、一個理科“港大”畢業！
“天鵝閣”一家人，走了就嚒再回來!
象張愛玲一樣......
他已經完全理解了阿奶闔迭句“拍遢牙齒和血吞！”
“天鵝閣”離開許多年了，
依舊有介許多人企見“天鵝閣”！
有老克勒、有住陝南邨民國三十八年前的學部委員；
有嘉善路天一影業拍電影闔、有唱京劇闔、
有聖約翰闔、廣慈醫院闔、華盛頓公寓闔，
也有許多普普通通闔平頭百姓......
為啥？
五十年後，看著梵高《星夜》，
他終於明白了那組藍色！
在那個滿世界中山裝、二用衫的藏青色裏，
那組靛藍幽靜的熱帶魚，
領著人們的眼光遊向遠方粉藍色的海空天際......
在那個滿世界需要票證活下去的世界裏，
可以消費的正常生活方式，
是人最基本的渴求！
在那搪瓷碗、麵盆、痰盂罐的一體式世界裏，
一份專門為儂烹製的滾燙餐食；
一份專門為儂擺放的溫熱餐具；
一份專門為儂調味的道地食材；
一根婉轉闔動線精致區隔了小巧店堂；
用雅致和認真的生活態度區隔了全線搪瓷闔做派！
在那個年代，
要做到這份雅致和認真是神話，也是童話！
“天鵝閣”做到了！
所以，
介許多經曆過那個年代，認同自我修養闔人，
至今儕還勒企見“天鵝閣”！
前二日情人節，
在博士山碰到一對耄耋伉儷，遢我講：
“吾尼年輕辰光軋朋友，約會吃西餐，
隻去'天鵝閣'！”
看著二家頭哼唱著老歌《紙玫瑰》悠然遠去......
“所謂生活，就是看淡生命各種安排！”
70年代，哈哈哈......
遵從康德“責任是所有正確行為的基礎”哲理：
“天鵝閣”詮釋了對客人的“責任”！
可口美味的食物；
優雅精巧、簡約舒適的店堂；
精致色彩、小擺件的溫馨美感；
讓人內心可以離開灰墣墣的現境......
所以到現在還有介多人：企見“天鵝閣”！
淮海路既有西式口味的雅致和濃鬱，
淮海路也有海派點心的精致和沁甜！
“大眾”是淮海路上唯一賣小籠的點心店！
原址上造了"富麗華"大酒店，
“屈臣氏”就是“大眾”當初闔店堂間位置。
“天鵝閣”是異域的海派雅致，
“大眾”是過日腳闔老法細致！
“大眾”淮海路上有二開間門麵，
東側店麵前頭是開放式廚房間，
後頭遢西側是各有四隻火車廂座位，
前頭儕是小方台子,鐵腳圓矮凳。
店堂正中央一根走道對牢店堂間後門，
出門後弄堂左轉就是瑞金路。
吃飯高峰辰光，
一隻位置後頭往往立了二個人等候，
大師傅就把走道也取消了：
添上鐵管子腳的方台子當加座，
減少了顧客等候辰光。
大師傅有細致為顧客著想的心思！
整個店堂間地坪是水磨石子，拖得一塵不染。
牆麵上儕貼了齊腰高、揩了煞煞清闔白瓷磚，
之上部分刷了那個年代時興闔湖綠色內牆塗料。
沿淮海路上街沿，擺了一隻柏油桶改裝闔煤球爐，
上頭擱了一隻候分磕數闔生鐵平底鍋，
從來嚒煎過生煎，而是煎湖北豆皮闔。
"筷子勿好伸到人家鑊子裏闔！"
大師傅手一邊手把手教徒弟包小籠，一邊講：
"生煎生意當然好，但是也勿作興鄰居同行相爭！"
"外國墳山（淮海公園）門口'春江"已勒做清水生煎!"
"法國文法學堂（向明）斜對過'豐裕'做渾水生煎！"
"吾尼小籠、中包！生意蠻好，別人也嚒噶一腳呀！"
"阿拉闔豆皮，勿是遢斜對過闔'江夏'一樣闔？"
煎豆皮闔師傅笑嘻嘻地問大師傅。
"哪能會的一樣？"大師傅也笑嘻嘻地回答，
"斜對過是湖北豆皮：芯子是筍丁、肉丁、豆腐幹。"
"阿拉闔餡頭結棍了：雞胗粒、開洋、小香蔥、
蝦仁、雞蛋、筍丁、精肉丁、火腿末、豆腐幹丁、
鴨胗粒、小豌豆、青豆。"
煎豆皮闔師傅聽大師傅講的一樣也勿少，
眉開眼笑地講：
"師兄真是好記性！
民國三十六年滿師到現在還記得煞煞清！"
"阿拉迭闔是上海本幫八寶辣醬配料，
加上置豆漿蛋皮包裹！"
大師傅補充一句：
"完全是道地闔本幫咪道，隻勿過外表像豆皮！"
大師傅坐了張木紋絲縷清晰顯露闔榆木長台子頂頭，
朝北可以看見整隻廚房闔運作、最關鍵闔四隻爐子：
最外頭闔煎豆皮爐子，
接了邊上闔蒸小籠闔二隻柏油桶爐子，
還有靠台子邊上闔一隻下湯麵、拌麵、餛飩闔爐子。
坐了大師傅對麵闔是包小籠組闔小師傅，
左手邊的三位負責發麵、和麵、揉麵、擀麵皮，
右手邊三位專職包小籠。
拌小籠餡子，是大師傅自家親手完成的。
"小籠勿是湯包，餡子闔肉要有咬勁、要有彈性！"
"湯汁勿能像渾水生煎厚重，清水生煎闔醇清，
要湯清汁鮮！"
"勿好像無錫小籠一樣甘甜，上海人口味嚒介甜膩。"
大師傅繼續講到：
"皮子要像無錫小籠一樣韌勁十足，吃口綿密，
但是皮要薄一眼！"
開放式廚房後麵四隻寬舒闔四人座火車廂位置。
是他最喜歡闔座位：
姆媽上半日嚒課，就會沿襄陽路二個人蕩到此地，
點二碗小餛飩，一籠小籠慢慢吃頓早中飯。
通常選離廚房間最近闔火車廂位置，
二家頭並排朝北、向淮海路坐好，
可以看見師傅包小籠、餛飩、中包的每一個動作。
他喜歡看麵粉變成大麵團、變成小疙瘩、變成皮子；
師傅把皮子托在掌心，加入肉餡，肉是他的最愛！
哈哈哈......
隨即大小一致、潔白小籠從靈巧闔手裏勿斷生出來，
師傅輕輕把小籠放入經過歲月洗禮，
已經咖啡色的竹頭蒸籠裏，
連裏廂闔麥稈墊子都已經是深咖啡色了，
它們肯定吸收了無數小籠的精華，哈哈哈！
大蒸鍋水一開，小籠還沒熟，
幾疊蒸籠就發出肉香、麵粉香！
引得路過闔人儕眼光隨著鼻頭走，
心裏盤算要勿要來一籠？
哈哈哈！那是個吃肉要憑票闔年代啊......
師傅們喜歡看見他心急火燎、眼睛盯著蒸籠闔樣子，
喜歡看他姆媽把包小籠的過程講給他聽：
讓他懂得每隻小籠包含了師傅的勞動、心思、辰光。
當冒著熱氣的蒸籠離開大蒸鍋，擺到二家頭麵前，
他還是說："姆媽，儂先吃！"
他記得姆媽講闔：
"台子上，長輩勿動筷子，小囡勿好先吃闔！"
他就等姆媽先揀起一隻小籠......
然後他就好開動了！
哈哈哈！
人造板台麵上有白瓷醋壺、醬油瓶，
筷籠，調羹盒頭上各有一隻木夾子：
夾了紅色、黃色的小紙條。
他有次看見有人吃好一籠鮮肉中包，一碗大餛飩，
起身後撕了張紅色字條放了餛飩碗裏。
“伊是覺著餛飩好吃，扯張紅紙條表揚師傅啊？”
他問姆媽。
“是表明自家有傳染病，用闔碗筷須要二次消毒！”
大師傅嚒等他姆媽回答，就講出了答案，
“勿是表揚吾尼，哈哈哈！"
接了問到："小籠好吃伐？”
他看著大師傅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
隨即回答到：“好吃闔！”
“小籠湯比‘吳苑’闔生煎多！”
他補充說：“餡子肉彈性遢伊拉一樣闔足，
比伊拉闔大！但是嚒伊拉香！”
大師傅聽了搖搖頭，卻笑了！
他倒是嚒笑，輕輕問姆媽：
“啥叫‘傳染病’？”
姆媽每次總是用他聽得懂闔閑話回答問題。
“輕闔傳染病就像感冒咳嗽，扯張黃紙條。”
“消毒一次就好了。”
“嚴重傳染病像肝炎，肺結核有辰光要住醫院闔！”
他看著醫生姆媽講：“就要扯張紅紙條！消二次毒！”
他對著姆媽靦腆地笑著輕聲道：
“勿是我講闔，大師傅教我闔！”
大師傅聽了他的話，停下了手，看著他問：
“小弟，儂剛剛講吾尼小籠‘嚒伊拉香’，是為啥？”
他認真看著大師傅說道：
“‘吳苑’生煎是油煎出來闔，油香闔呀！”
大師傅起身走到他麵前，點著頭講：
"小弟，儂講了對！"
"油高溫煎蔥、麵粉、肉汁、芝麻，
迭種鹹香確實撲鼻而來！"
大師傅邊講邊沿走道出了後門。
回來時，大師傅手裏多了三隻簇簇新闔蒸籠，
顏色是竹頭闔月白本色，很溫馨、清爽，
配上還留著一絲碧綠痕跡的竹篾籠蓋，
給人的一種出塵的脫俗感覺！
"遢蒸鍋上經過無數次熏蒸闔棕色蒸籠勿一樣！？"
大師傅通過他眼神看到了心裏的驚訝，問了他一句。
"是闔。" 他老老實實地回答。
"儂嚐過'鹹香'，今朝讓儂也嚐嚐阿拉'鮮香'闔咪道！"
一位小師傅對他說著，表情充滿自信。
"哈哈哈！"
大師傅笑著，坐回了榆木台子頂頭位置開始忙碌了。
十點敲過，勿是吃飯高峰辰光，
顧客儕是周圍弄堂闔熟客，
軋道買好小菜後，再一道來吃早點，
也喜歡坐火車廂位置：
小菜藍頭放座位邊上，對麵對坐好，講閑話便當。
一家頭闔，就把小菜藍頭放地上，
赦相闔獨自坐小方台子，
但是遢"天鵝閣"吃客彼此嚒眼神交流闔大勿一樣！
"大眾"此時、此地闔吃客充滿弄堂闔人情氣息——
認為碰著闔儕是自家人！
大家儕會用眼神互相招呼，
打量彼此闔小菜藍頭裏闔貨色，
隻要儂用眼神打量二次，對方馬上就會開口詢問：
"我是28弄闔，看見過儂幾趟了，儂也住了附近啊？"
"我住了南昌路160弄後弄堂闔，
但是去巨鹿路菜場買菜。"
被問闔繼續老實回答到：
"勿是南昌路菜場勿好，
而是去巨鹿路買好菜，
可以順路來吃碗小餛飩。"
聽見鄰座講起小餛飩，
坐了火車廂位置裏二闔蘇州好婆也相互點頭：
"此地闔豬油是錫雪白，挑一篤勒碗底，
餛飩盛好，撒一眼細香蔥、紫菜......"
四闔人異口同聲講：
"滾燙骨頭湯澆下去，噴香！噴香闔！"
然後四個人像認得幾十年了一樣，相視而笑。
聽伊拉講"噴香！噴香闔！"，
他倒是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
同豬油的香味完全勿同！
是啥闔香味？深邃、神秘！
勿曉得從哪裏發出闔......
他心裏嘀咕著好像曾經聞到過闔。
"姆媽，儂帶檀香扇了伐？新撒了麝香？"
姆媽有把淡粉黃、嚒扇骨闔小小折扇，
打開時扇麵有四個手掌一樣大小，
收攏像三根雙色繪圖橡皮長短。
唯一用料是每片手指樣寬的鏤空花紋檀香木，
厚如卡紙，發出幽幽香味，扇起來香風習習！
在夏天姆媽常帶了身邊，
喜歡聞到檀香木的幽幽香氣，
勿大舍得打開來用：
或許那個年代，精致的和式折扇不是每個人接受的，
或許擔心檀香木香氣散盡了，就成一把普通折扇了！
哈哈哈！
直到姆媽"五七"幹校闔同學來看她，
送了像“六神丸”瓶的香水，
瓶子大小就像粒蠶豆。
姆媽把棉簽去掉了棉花，伸進瓶口，
隻慢慢地蘸了自來火頭一樣闔半滴，
均勻地在折扇上塗開來。
一股神秘的幽香從扇麵徐徐散開，
不甜膩直白，但是醇厚幽遠，
靠近了濃鬱甜美，
遠開幾步，香氣就似有似無的清幽淡雅了，
馥鬱的韻味經久不減，溫馨而充滿神秘感！
他忍不住問："姆媽，迭闔是啥闔花露水啊？"
姆媽笑了，是種最香動物闔香水——"麝香"。
從此，姆媽勿擔心扇子的檀香木香氣揮發光了，
夏天上課、去五門診坐堂一直帶著她的折扇，
而且常常打開扇扇涼風，暗香祛暑。
哈哈哈！
後來姆媽帶他到南京路德義大樓下頭兒童書店，
買了套《動物世界》，
他終於曉得了迭種西藏獨有的"麝"！
他倒是開始勸姆媽省省較用小瓶裏闔麝香，
用光就嚒了！哈哈哈......
他剛剛在店堂間聞到闔那股異香有點像麝香，
想起了姆媽闔檀香扇......
而店堂間的香味已不再隱約神秘了，
甜美的果香和木質香氣隨大蒸鍋的蒸氣散發，
香氣來自那三個簇新蒸籠，
他勿懂肉餡的小籠哪能會發出迭能闔甘醇清香？
像阿奶種闔紅玫瑰花瓣清早露水浸潤時的沁香！
“吃吃看吾尼闔玫瑰水晶小籠！”
大師傅闔閑話應證了他嗅覺的正確，
話音剛落，
大師傅端著冒熱氣的一隻簇新蒸籠放到了他麵前。
簇新蒸籠接受了首次高溫蒸氣的熏蒸，
有了嫩黃可人的色澤，
發出竹子特有的青香，有絲青草氣的清新。
蒸籠蓋還是竹篾留著一絲翠綠，
白色熱氣從篾片縫隙裏嫋嫋透出來，
他鼻尖和那股白色縹緲相遇時被暖香所震驚：
感覺是果香和木質香的纏綿難分，
是種清幽的冷冽，深秋晨風吹起她發梢的感覺。
這到底是啥闔香啊？
輕輕掀開依舊留有一絲翠綠色的蒸籠蓋，
看見八個玉白色的小籠端坐在月白色麥稈蒸墊上。
離開蒸籠上氤氳的鼻尖被一種濃鬱的花蜜香所震驚：
那是果香混合了蜂蜜的甜潤、熱烈、濃鬱的香味，
混合著麥稈淳樸的秋韻氣息令人心境涵容驚喜！
姆媽擔心這麽精致的小籠會被他筷子夾壞塌了，
就用筷子遢調羹配合，揀了一隻輕輕放碗裏給他，
粗瓷碗裏小籠是玉白色的皮下透著片粉紅，
一份羞澀朝霞初迎旭日的嬌俏和純真吧！
隻咬破邊緣的麵皮，
一股溫潤的香甜從舌尖向全身漫延，
甜而不齁、柔而不膩、複合醇厚、清新怡人！
他忍不住把邊緣麵皮揭開，
看看到底是啥餡子這麽香？！
有一片邊緣櫻紅，中間粉白的花瓣，散發著柔香，
另一片殷紅花瓣下是一小塊透明方正的糖冬瓜，
別無他物！
"香伐？"大師傅問，
"遢'吳苑'闔蔥油、芝麻香完全勿一樣闔，是伐？！"
"大伯伯，請問迭闔是啥闔小籠啊？"
他崇拜結棍闔人，男小人儕崇拜結棍闔人，
做出介香、好吃闔小籠師傅，結棍闔！
他就用自家人闔稱呼，叫"大伯伯"了。
大師傅笑著說："玫瑰水晶小籠！"
"餡子用勿同顏色闔玫瑰、冰糖釀成，用上等板油、蜂蜜拌製。"
大師傅繼續講道：
"花瓣太軟綿，加了冰糖冬瓜可以去油膩、也讓小籠飽滿點！"
他感歎道："怪勿得一點肉夾氣也吃勿出！"
"玫瑰水晶小籠！"他重複了一遍，記牢了！
因為迭闔是淮海路上唯一的甜咪道小籠！
勿曉得當時還有啥人家做甜闔小籠伐？
隻曉得當時"光明村"是淮海路上唯一闔大餅攤！
90年代初，造新華聯西樓，看見"大眾"拆遢了！
得知被搬遷到瑞金路東南角子上，立馬趕了過去。
小師傅也成了老師傅了，推薦十元一隻闔汽鍋鵪鶉。
湯盅大小闔紫砂汽鍋裏，一隻完整闔白嫩鵪鶉，
真是紅白相間，鮮香饞人。
他試探性地問："還有'玫瑰水晶小籠'供應伐？"
小師傅楞了一下，說到："大師傅去香港了！”
他疑惑的眼光看著小師傅，
"各個花期，大師傅清早要到法國花園裏廂闔玫瑰園，收集花瓣到缽鬥裏。"
小師傅繼續講到："大師傅把原料訣竅儕教會阿拉了！配方也講了。"
歎了口氣輕歎道：
"現在迭些五顏六色闔玫瑰花配勿齊了，
光有紅玫瑰是做出來香氣單薄，勿像闔！"
他滿腦子是開滿紅玫瑰的刺眼的玫瑰園......
汽鍋鵪鶉的鮮香安慰了他對玫瑰水晶小籠的失落。
91年，"大眾"點心店上造起了"富麗華"大酒店，
他以為二樓中餐廳是"大眾"的新店址，
約了台灣出版業的廖奘惠小姐和男友、
廖奘憲先生一起去吃小籠，
他打包票那是眷村"鼎泰豐"的祖師爺！
結果二樓餐廳嚒小籠，風格是那年代時興闔：
廣東生猛海鮮、日式卡拉ok助興！
雖然那晚廖小姐和男友美音的《奔放的旋律》、
廖先生的《浪子的心情》獲得全場的熱烈掌聲，
隨後全場合唱《愛拚才會贏》，氣氛熱烈！
迭闔辰光是台灣人在上海最風光闔辰光，
現在想想恍如隔世......
第二天，大家還是企見上海老咪道：
趕到威海衛路、同孚路口"吳苑"餅家，
吃勿加肉皮-、肉凍，褶皺朝上闔正中清水生煎！
遢伊齊名闔"江夏"、"春江"已經消失了。
坐了當初"大眾"點心店一樣嚒靠背闔圓矮凳上，
吃到了通體雪白，芝麻烏黑，香蔥碧綠，
麵皮柔綿微甜，底肚微焦而鬆脆，肉餡鮮香有彈性，
湯汁豐盈清爽，整體鹹香四溢的上海清水生煎！
他向他們介紹這個鹹香確實是上海咪道闔一絕，
另外更絕的是沁香的"玫瑰水晶小籠"，
大家約好："大眾"玫瑰水晶小籠再現的時候，
一起嚐鮮！
以後，他內心希望"碰巧邂逅"那沁香的小籠，
常常在最後一個航班返場後，
不再去乍浦路了，
而是遢葉方在、趕在"富麗華"夜宵打烊前去吃一杯。
有一夜小師傅端了盆白灼基圍蝦，坐了他旁邊，
"迭闔蝦也是甜津津闔，儂吃吃看。"
他為鬢角染霜的小師傅倒滿了一杯"台灣生啤"，
小師傅細長的手指印在酒杯外的冷霜上，抿了一口：
"謝謝儂一直記得小辰光阿拉包小籠抜儂吃。"
小師傅聲音低了下去：
"儂一直記得阿拉"大眾"玫瑰水晶小籠！"
他答到："爺叔，客氣了，覅要介客氣闔！"
小師傅舉起酒杯，示意幹杯，
二家頭儕爽快闔一口悶光！
"儂等勿著'玫瑰水晶小籠'了！"
他靜等小師傅的下文，
"我辦提早退休了，去香港當大師傅闔下手。
謝謝儂一直記得阿拉大師傅！"
小師傅講完，將生啤一口悶光，
他從新把小師傅的酒杯斟滿，問道：
“爺叔去‘恩派亞’東麵闔‘連卡佛’看過伐？”
小師傅回答到：“迭闔是香港最高檔闔百貨店！”
“我進去兜過一圈，價鈿嚇壞人！”
他點頭表示感受一致，
"連卡佛"確實是百貨店闔天花板！"
"爺叔，儂曉得伐，'連卡佛'是二闔餐飲業師傅名字的組合？"
小師傅來了興趣，"儂倒是講來聽聽！"
他接著說道：
"當東印度公司在廣州還保有租界闔辰光，
愛德華.連是受雇於公司的司膳總管；
當1840年第一批洋人商店在香港島開張辰光，
尼尼安.卡佛是其中一家的跑堂店員。"
小師傅講"伊拉倒儕是做餐飲業闔！"
"1850年，
連和卡佛把名字聯合起來創建了日後響當當的'連卡佛'！"
小師傅低語道：
"就像1925年何啟、區世德一道填海造了'啟德'機場！"
他舉起酒杯酒杯，起身對小師傅鄭重說道：
"爺叔，'玫瑰水晶'小籠咪道留了我心裏廂闔！一口先幹為敬。"
"祝願儂，遢大師傅勒了香港做出新局麵來！"
97年，他在"啟德"轉"國泰"航班去杜拜，
候機樓食肆滿世界的蝦餃和雲吞麵、叉燒飯,
嚒看見小籠、生煎、餛飩......
他想起一句老話講：
中國百分之七十闔勤奮聰明人勒了上海，
上海百分之七十闔勤奮聰明人去了香港！
他看向窗外，這一刻和大師傅師徒同城共處了，
點了"嘉士伯"、"健力士"黑啤，向天際舉起酒杯，
他回味著玫瑰水晶小籠的沁甜溫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