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說“神州無處覓良醫”，隻限指中醫，不說西醫。因為自己對西醫一竅不通，不懂的東西，不要亂說。如果硬要說，必是胡說；盡管今日胡說的人眾多，但我還是一定要守住底線，盡量不胡說八道。不然，違了祖宗之訓，昧了心良，是要遭天譴的。

說“神州無處覓良醫”，不是說天下之大，已無優秀的中醫了；而是說優秀的中醫，當今已是鳳毛麟角，寥寥無幾了。想當年國民政府時期，中西醫擂台比武，像孔伯華那樣有底氣、睥睨西醫的大家，像為汪精衛嶽母治療下痢痼疾，拍著胸脯包好的施今墨先生，這樣的名醫現在還有嗎？應該沒有多少了。

當然，世無良醫，很大程度上說，責任不在醫，自民國初年社會反對中醫的浪潮日益高漲，中醫在夾縫中能“苟延殘喘”至今，已屬不易。這主要是多虧了吾國吾民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堅信中醫，還有相當一部分中醫的中流砥柱堅守中醫，無論怎樣艱難困苦，一直堅持到底，終於艱難痛苦地熬到今天。但是，形勢不容樂觀，中醫到底還能熬多久，恐怕誰的心裏都沒有底。尤其是社會上形形色色的騙子，打著中醫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騙了錢，進了自己腰包，騙術戳破了，中醫來背鍋。這樣，不僅加大了人們對中醫的懷疑，同時為攻訐中醫者提供了現成的炮彈。

百餘年的圍剿中醫，中醫一直進行了強烈的反抗，有司也曾給予過支持，但在科學的大旗下，誰也無法用中醫的理論去排斥科學。盡管西醫也是在不斷改正謬誤中逐漸發展完善的，但人們往往視而不見，但對中醫的某些失誤，卻是放大誇張來說。隨便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因為現代生物化學的發展，人們從中藥藥材中能提煉出有效成分，並能分析某一藥材的主要成分，這當然是好事。但是，這樣問題就來了。比如馬兜鈴，這是治療哮喘的常用中藥，現代科技從中提煉出“馬兜鈴酸”，實驗證明，馬兜鈴酸除了止咳平喘袪痰的作用外，還有消炎抗菌降壓的作用。然而，實驗證明，該物還可引發腎病，並有強烈的致癌成分。於是乎，不僅馬兜鈴成了過街老鼠，而且也成為攻擊中醫不科學落後的有力證據。

“馬兜鈴”含有致癌毒素，這個應該不假，但這完全是普遍性的生物現象，大凡作為治病救疾的藥物，任何藥物都有毒性，隻不過所占成分比例有差異而已。別說藥物，就是日常食材，哪一個品種不是利害相關？豆腐是百病皆宜的營養菜，可又有提高尿酸之嫌；吃雞蛋有提高膽固醇之弊，可蛋黃本又有防止老年癡呆之利。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有千利而無一弊的事物根本不可能存在，這是宇宙之公理。對於中藥的的毒性，我們的老祖宗幾千年前就有清醒的認識。《素問·五常政大論》雲：“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無毒治病，十去其九”。聖人早有明論，就像人參枸杞之類的補益藥物，病去十分之九也得停用。最終的身體複原，還得憑“穀肉果菜，食養盡之”。所以，馬兜鈴有毒，是常見的客觀存在。最為重要的是，中醫治病，最關鍵的是藥物的配伍，那些藥物組合在一起，是非常講究法度的。所謂“君臣佐使”，科學組合，使藥物能最大限度地去除毒性，產生最佳治療效果，這是每位中醫都明白的道理。尤其是以西藥藥理分析的方法來對待中藥，自然是謬誤流傳，害人害已。要知道，任何中醫絕對不會用一味馬兜鈴來治療咳嗽的。更何況，中醫理論認為，諸藥有毒，但對症下藥，毒性自有病擋，與人無關。所以，中醫以“砒霜”這樣的劇毒之物，外用來治療梅毒、疥瘡、潰瘍、腐肉不治之頑疾，還可適量內服治寒疾、哮喘、瘧疾。早些年，又有以砒霜治療白血病的臨床報道，這都是經驗之談。猶憶當年隨先父習醫之時，對一些疑難病症，父親則不按常理處方，甚至有違藥理；父親說這就是先賢“膽欲大而心欲小”之意在焉。先父戒曰，有毒之藥，服之殺人，但有病則病擋之矣；譬之以錘敲頭，頭固破矣，若頭上置鐵板，頭則無虞，蓋其理一也。

再回頭來說西藥，打開任何一種西藥藥品的說明書，上麵無不寫著其副作用及其服用禁忌，有的甚至是致命的，因此西藥也是一樣有副作用的。而且，一些西藥的副作用還很大，尤其是對肝髒腎髒的損害，甚至直接導致死亡。比如大家最熟悉的青黴素過敏反應，有時即使做了皮下試驗，也同樣瞬間危及生命，這就是藥物的致命傷害。可是，輿論隻是拚力炒作馬兜鈴等中藥，沒有誰去質疑西藥，甚至在美國禁止輸液，禁止濫用抗生素的當下，我們的國人還是極其迷信抗生素、迷信掛水。客觀地說，論對身體的危害，西藥的副作用比中藥要大得多，西藥是“傷害”，中藥是“影響”；更為關鍵的是，因為中藥多是諸藥混合的湯製，很少單服一味的，所以中藥毒性，有其它藥物製約，不象西藥，沒有“君臣佐使”，有害而無製約之法。但盡管如此，西醫的招牌是“科學”，中醫的招牌是“迷信”，一百多年自覺不自覺的洗腦，國人基本上就是這種認知。

說“舉世無良醫”，除了其他複雜的原因之外，我們國家近百年的中醫藥教育完全走錯了路子。首先，中醫這種特殊的職業，隻能采用學徒製的培養方法，口耳相傳是學習中醫的不二法門。為什麽民間能培養出真正的中醫，而中醫藥大學卻不能？著名的國學大師裘沛然曾經痛心指出：“現在中醫學校培養出來的中醫簡直就是廢品，連庸醫的水平都達不到，庸醫還是要懂一些中醫的湯劑方藥，可現在培養出來的學生對中藥的理法方藥根本不懂。”裘先生一代國手，精通岐黃，所見所言一針見血。今天中醫教育失敗，究其原因，主要是中醫教育的體製。

現代學校教育，可以培養任何人才，唯獨不可培養中醫；這是因為中醫是一門實踐性很強的科學技術。如果用現代話說，中醫不是學院派的專業，而是臨床派的專業。當然不是說中醫一定要在民間培養，學校不能培養；以現代科學的教育理念，學校培養更有其優勢，但關鍵的問題是中醫藥教育的理念完全錯了。

首先，開設的課程不科學，我們再三強調，中醫西醫是完全兩種截然不同的醫學理論，二者永遠是不可能融會交通的。所以，中醫的課程隻能是中醫，但現在的中醫院校，有60 %的課程不是中醫的內容（這裏特指專業課，除開思政等公共課程），學習中醫的學生不去攻讀“內經”、“傷寒論”，學習中藥的學生不去攻讀《草本綱目》《神農本草》，而是開設一些與中醫學不相關、甚至極不利於中醫理論學習的課程。比如小白鼠實驗，屍體解剖等等。正如一位中醫博士說：“我畢業於中醫藥大學七年中醫專業，課程設置是60 %的中醫，40 %的西醫，最後是中醫沒學好，西醫沒學精。”這哪裏是在培養中醫尖端人才，純粹是在培養赤腳醫生。今天的中醫看病，臨床不用望聞問切，全部依賴於CT、化驗，這根本的源頭，恐怕就在這裏。